沁夢 第263章 誇獎還是諷刺
readx; 王歷1354年5月24日凌軒抱著手站在一處小山岡上，望向捷艮沃爾，天色很昏暗，綿綿細雨飄到凌軒的頭盔上，然後在盔沿匯聚成小水珠滴落到甲衣中，冰涼的感覺從那裡滲進肌膚。[書庫][]這種濕漉漉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是比起遙遙無期的戰鬥來，這個至少還帶上一點清涼。
從那場毀滅了雙方主要力量的戰鬥後，流浪兵團和捷艮沃爾就陷入僵持，凌軒軍沒有足夠的軍力消滅掉多達千人的龍騎兵，而對方在驚詫龍騎士的全軍覆沒後而不敢前進。這樣下去，對於凌軒們可不是什麼有利的事情，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北方商貿道路陷入停滯，若不是那些飛龍身上的龍角價值不菲，早在幾天前，凌軒們的那個投資基金就已經破產。長此下去，先不說塔蘭維諾方面的疑惑，就連那些懷頓諾爾投資人的怒火都可以把凌軒們燒毀了。
「麻煩的事情……」敲了一下腦殼，凌軒感覺到一陣頭痛，當一個成功的商人和當一個成功的指揮官一樣困難，不過現在的凌軒最好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不然商人和指揮官一個也當不成。
「大人！」怒雷般的吼聲竄進凌軒的耳朵，不用回頭，凌軒都知道是誰過來了，不一會，踏著沉悶步伐的雷帝斯就晃到凌軒的面前。
「什麼時候進攻！」
數天來，這句話已經在凌軒耳朵里跳躍了不下十次，失去了大部分同伴的心情凌軒能理解，但是也不能讓更多的性命丟進無把握的戰局中吧。一邊感嘆著單細胞生物的簡單思維，一邊凌軒不得不做出又一次的解釋：「雷帝斯，現在的戰況你也看見了，凌軒們根本沒有多少實力進攻，貿然突進，恐怕連林海都通不過！」
雷帝斯鼓起嘴巴，瞪大了眼睛看著凌軒，透過他的瞳仁凌軒能看見「憤怒」兩個字，在他爆發的瞬間，另一個聲音挽救了凌軒。
「法普大人，德科斯大人說有重要事情需要會見！」帶著變聲期少年的嘶啞喉音，亞尼在山崗下大聲喊道。
凌軒連忙對雷帝斯道：「不好意思，老狐狸找凌軒，凌軒要去看一下。」也不等他反應過來，凌軒連忙衝下山去，在凌軒身後，是雷帝斯的大喝：「大人，什麼時候進攻呀！」
「再議！」丟下了這個詞語後，凌軒已經衝到了亞尼身邊，亞尼眨著眼睛，一臉迷惑的看著凌軒，凌軒連忙扯了一下他，「不用管那個雷帝斯，老狐狸在什麼地方見凌軒？」
「老狐狸……是德科斯大人吧，他在議事廳見你。」亞尼回答道。
「議事廳？不會又是什麼奇怪東西讓凌軒看吧。」實在吃不消那個德科斯的癖好，從凌軒回到蘭帝諾維亞後，至少被拉去看了十次所謂的新奇兵器，不過到目前為止，多半和垃圾是直接掛鉤的。有了這個前提，凌軒不得不追問了一下。
亞尼歪頭想了一下，然後道：「沒有呀，今天那裡打掃的很乾淨，連張廢紙都沒有。」
「這樣就好……」心中略略有點安定，這樣的話，應該是這個老狐狸有了點軍師的自覺，想出什麼好主意了，不過還沒等凌軒加快步伐，從年輕扈從的嘴裡又多出了一句話來：「不過有很多老爺爺在那裡。」
「老……爺……爺……」一絲寒意從腳底直竄了上來，轉過頭去，仔細打量著傳話的亞尼，比起去年，他又長高了不少，配上一套橙黃的侍從服，頗顯得英挺，白淨的臉上並沒有看出凌軒要的答案，到是看見了一雙清澈的藍眼睛。或許是長期緊張的生活，凌軒很少留意身邊的這個小侍從，今天凌軒突然感覺到，他已經長大不少，可以當一個獨擋一面的男子漢了。
「亞尼，你想當將軍嗎？」不自禁從嘴裡冒出這麼一句話。
亞尼張大了嘴巴，一時沒有回答，好一會，從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堅毅：「是的，法普大人，凌軒想當一個像你一樣出色的將軍！」
「像凌軒一樣？呵呵，那就不必了，你要當自己一樣的將軍。明天開始，你就到近衛隊切拉維佐那裡報到，從小隊長干起。記住，你曾經是凌軒的侍從，可不要在外面丟凌軒的臉呀！」
一剎那，凌軒做出這麼一個決定，亞尼的名字可不能以「法普的侍從」來終結，在凌軒看來，他可是有可能成長為出色指揮官的人呀，就像當年蘭碧斯將軍看凌軒一樣。
「是，法普大人！」挺直上身，亞尼用異常有力的聲音回答了凌軒，在他的眼睛裡閃耀著光亮。
「糟糕，還是快點趕路吧，那個老狐狸，真不知道帶了些什麼人到議事廳去了。」拍了一下腦袋，凌軒連忙踏上了去議事廳的道路，再怎麼說也不要得罪老狐狸，現在凌軒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添加上更多的……
德科斯捧著茶杯悠閒的坐在大廳里，在他周圍，除了梅爾基奧爾等幾個軍官外還或坐或立了十幾人，一般花白的頭髮在那裡晃動著，讓凌軒有種踏進老人院的錯覺。不過在片刻失神後，凌軒很快看清楚了裡面到底是誰，捷艮沃爾被驅趕的十三長老和那個連聲音都沒有發一下，就失蹤的第一龍將剎帝利！
「怎……怎麼……」指著這些老爺爺，凌軒一時說不出話來。
德科斯笑眯眯的站了起來，然後對著十三長老和剎帝利道：「你看，凌軒們的指揮官大人看見你們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了。」
「你們怎麼來的！」勉強把驚愕吞進肚子，凌軒並沒有理會德科斯，毫不客氣的問道。
大廳中流竄過一絲尷尬後，身為十三長老的首席——難陀打破了僵悶：「凌軒們是從林海一路逃難而來，如果不是剎帝利將軍一力維護，凌軒們就死在叛亂者的手裡。」
不得不把眼睛瞄向默坐在一旁的第一龍將的身上，身上的盔甲破爛不堪，至少有上百道的裂紋，頭髮也粘在一起。這個傳說中最厲害的龍將，現在看來和落魄的老乞丐也沒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眼睛裡還流露出那絲銳利。雖然不是太喜歡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陰間氣息的老人，不過對於他的武勇凌軒不會有半點懷疑，畢竟見識過排位第二、三者的厲害，能夠凌駕在那些怪物之上，本身就是讓人佩服的事情。
現在，捷艮沃爾原來的上位者全部都聚集在這裡，在凌軒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這次是機會，可以解決和捷艮沃爾那惱人戰爭的絕好機會！
一旁的老狐狸怎麼能看不出凌軒的打算，在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後，他走到了凌軒的身邊，在凌軒耳邊低語道：「法普，一共來了一百多人，大多是長老院的衛士，基本上能頂一個中隊龍騎兵了。」
一聽到此，凌軒立刻堆上了笑容：「難陀長老，一路辛苦了，在這裡，凌軒會盡凌軒的力量保護各位長老的安全。」
難陀頗為滿意的點了一下頭：「不愧是第四龍將呀，現在看來，除了剎帝利將軍，就只能依靠你了。」
「多謝難陀長老的厚。」凌軒還真是見風使舵的傢伙，從進門到現在，算是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眨眼間凌軒和捷艮沃爾的舊統治者儼然是一家。不過也只有這樣，凌軒才能和他們達成某些合作關係，畢竟和龍騎兵的戰鬥，光是依靠現在的流浪兵團，損失實在是太大。
在無營養的開場後，凌軒們迅速進入了正題，在蘭帝諾維亞的議事大廳中，一堆花白頭髮齊聚到巨大的地圖前。
「在這裡一線，囤積著龍騎兵的主力，大約為兩個大隊，依靠凌軒軍目前的軍力，很難突破；就算可以的話，在護龍城一帶，就是這裡，還有一個大隊的龍騎兵和離車新招募的奴隸騎兵，總兵力大約在兩千左右，雖然不多，但如果固守城池，凌軒們至少需要一萬人才有把握攻陷，而凌軒軍到目前為止能夠動用的全部兵力不足六千……」
還是由梅爾基奧爾介紹戰局，這點情報已經犧牲了凌軒方六個出色的斥候，面對強大的龍騎兵，還鮮有哪個斥候能呆上三天沒喪命。
一陣晃頭的諸長老們在梅爾基奧爾的發言結束後，一時無言，站在一旁的凌軒清楚看出他們臉上的失望。其實不用想也知道，這些長老被驅逐後一定是躲在林海里，只是在聽說凌軒們消滅了龍騎士中隊和第三龍將後才急忙從那裡趕過來的吧，多少還指望著凌軒們幫他們恢復正統大位。只可惜那次偷襲多半還虧了運氣，還有第三龍將的大意，不然的話，現在凌軒就不是站在這裡說話。
「身為第四龍將，說什麼也要替捷艮沃爾討回公道，絕不能讓宵小竊奪了正統之位。」
在這一番正義凜然的發言後，凌軒口風一轉，「不過諸位長老也應該體諒流浪兵團目前的難處，為了應付懷頓諾爾，凌軒們不可能把全部兵力都投到捷艮沃爾一線，而且在目前，凌軒們的人馬也太過稀少了點，裝備上也只是比農民軍好一點而已。」
長老們在一陣私語後，由難陀做出了發言：「當然，這個凌軒們能夠理解，如果因陀羅將軍缺少資金和裝備的話，凌軒們在塔蘭維諾商會還有一筆秘密的存款，大約價值十萬金幣，其它的話，就只有跟隨凌軒們的護衛隊能夠幫助你了。」
心中閃過一絲失望，十萬金幣，堂堂的一大聖國，只有這麼點資金，也難怪外面的人恥笑捷艮沃爾人是躺在聖龍懷抱里的嬰兒，不過那隊衛兵到是有很大的用處，至少凌軒們的斥候人選不會像現在這麼頭痛。在臉上擠出點笑容，凌軒連連點頭：「諸位長老的大義凌軒深感欽佩，為了不辜負諸位的期望，凌軒一定儘快發兵，消滅掉叛亂者！」
長老們的眼睛中齊齊閃過耀眼的光彩，帶上一點感動的哭腔，難陀緊握住凌軒的手連聲道：「一切就拜託因陀羅閣下了。」
感覺到難陀長老手上突兀的青筋，在凌軒心裡突然浮出了一絲羞愧，現在的凌軒還真是連老人都要利用一下，不過這絲羞愧很快被凌軒拋到九霄雲外，為了達到目的，凌軒不應該有太多的情感。轉過頭去，避過難陀長老灼熱的視線，凌軒喊道：「快去準備上好的房間給長老們休息！」
「是！」門外的侍從在一聲應和後，魚貫而入，各自引著長老們離開大廳，惟獨剎帝利將軍沒有移動腳步，在雜亂的頭髮下，那雙紅光閃耀的眼睛緊盯著凌軒，那種感覺，就像是要把凌軒看穿一樣。
「剎帝利長老還有什麼事？」心裡一陣發毛，凌軒還是硬著頭皮問道。
剎帝利站起身來，用雙手捋了一下鬢角的亂發，將整張蒼老的面孔顯露在凌軒面前後，他那獨特的嘶啞嗓音就響了起來：「咳咳，看來當年聖龍當年還真沒看錯人呀，今天的第四龍將已經是拯救捷艮沃爾的英雄，用不了多久，凌軒這個老骨頭也可以讓位了。」
面對剎帝利將軍的「讚揚」，凌軒臉皮功夫修煉再好也禁不住紅了一下，然後喃喃道：「
剎帝利大人過獎了，凌軒只是在儘自己的分內事而已。」
剎帝利看了凌軒一會，眼中閃爍不定，好一會，重重的嘆息了一聲，一股失意籠上他的眼睛：「咳咳，想不到你能殺死丹陀羅，這個孩子當年也是個出色的人才，不過他的智慧隨著年齡的增加反而在倒退了，而且還帶著那麼多龍騎士陪葬。哎……捷艮沃爾的復興，讓龍的腳步踏遍整個大陸，這個夢想還真是越來越遙遠了。」
就連笨蛋也能聽出他話里的含義，這次叛亂就算他沒參加，也一定是在他縱容下發生的。旁邊的軍官齊齊變了臉色，紛紛握上了自己的兵器，小心挪著步伐將剎帝利包圍起來。凌軒沒有動，如果這個老爺爺要動手，凌軒一進門就應該喪命了，而且看他的眼色，根本就不畏懼環繞在旁邊的諸多武將。
「呵呵，剎帝利，你也老了呀。」在一旁悠閒喝茶的德科斯笑出聲來，然後放下茶杯，站了起來，一隻手自然的放在擱在茶几上的一桿奇怪鐵器上。
剎帝利轉過頭去，頗有興趣的看了德科斯一眼，也露出了笑容，那張充滿皺紋的臉越發褶皺起來，看上去比哭還難看：「咳咳，是呀，凌軒老了呀，再也沒有當年的勇氣去打打殺殺了。本來想看看小輩們的本事，不過現在看來，是沒什麼指望了。」
「其實換一下人也不錯，看看凌軒們家的法普，好歹他也算是個龍將吧，雖然白痴了點，但是比起那個大老粗，怎麼也要有前途點。」德科斯繼續說道，手也縮了回去，然後捧起他那心的茶杯，吹了一下後，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樣品茗了起來，不過在凌軒的視線里，這隻老狐狸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剎帝利。
剎帝利轉過頭來，頗有深意的看了凌軒一下，點了點頭：「咳咳，不錯，如果離車有因陀羅一半的聰明，局勢也不會變成這個模樣。或許，捷艮沃爾的復興會由你的手出現。」
凌軒一陣毛骨悚然，這個德科斯，到底想把凌軒賣幾次才開心，什麼捷艮沃爾的前途……復興亞魯法西爾已經讓凌軒很頭痛了，再來個龍的未來，凌軒到底還要幹什麼！下一次，是不是讓凌軒去把整個大陸都拿到手中呀。不過現在，凌軒怎麼也不能說出這些話來，先不說德科斯的眼睛裡充滿了暗示，一副「這是個好機會，趕緊答應了再說」的誘惑，就連剎帝利的眼神也變的古怪起來，看著凌軒似乎是在看捷艮沃爾的未來。這種情況下，凌軒來說一個「不」字，今天的議事大廳大約會屍山血海。
「凌軒知道了。」盤算了良久，凌軒吐出了這麼一個模擬兩可的回答，知道了，可不表示凌軒會去做。
「你看吧，凌軒們的指揮官也有了覺悟，現在可以安心回去睡覺，說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有好的結果。」德科斯一邊鼓動著嘴巴，一邊暗示旁邊的侍從趕緊把人拉走。
沒有搭理侍從的熱情邀請，剎帝利揮了揮手，然後走到了凌軒的身邊：「咳咳，因陀羅，在凌軒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前，凌軒想見一個人，聽聽他的意見。」
凌軒眨了眨眼睛，很快就知道了答案，然後點了一下頭：「凌軒帶你去吧，他一定在那個地方。」
……
墓場數百個新樹的墳頭上都插上了一枝櫻花，潔白中帶有一絲血色，這是盛開在林海深處的花朵，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槐櫻」，據說，每一株「槐櫻」的下面都有一具殉難捷艮沃爾勇士的屍體。
「槐櫻」、「懷英」，多少帶點淒涼的緬懷之意，凌軒的心再一次抽動起來，葬在這裡的都是從林海出來的子民，那一條小溪、那一片火海，直到現在還在凌軒的腦海中久久迴蕩。
剎爾利長老佝僂著身子，呆立在墳前，早就滴不出半點眼淚的眼睛空張著，似乎在望著無盡的虛幻。晚春的風已經帶上了一點燥熱，但卷過剎爾利長老的身邊後，就讓人感覺到陣陣寒冷。
剎帝利踏上了幾步，站到剎爾利旁邊，差不多的面孔，差不多的身型，如果不是衣著不一，很難把兩個老人分辨出來。這個就是孿生子，傳說用一個靈魂的人。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默視著那一大片墓地，天空中還飄著那綿綿細雨，陰暗的天色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掉一般。
「咳咳，不後悔嗎？把自己的子民交給異族人，然後葬在異鄉。」剎帝利突然問道。
剎爾利長老沉默了片刻，然後回答道：「這個問題不要問凌軒，去問一下長眠在地下的孩子們吧。不過凌軒想他們不會後悔，凌軒們都是被拋棄的子民，一直在尋找機會證明自己的價值。現在找到了，也證明了，凌軒替他們高興。」
「咳咳，所謂的價值就是那曇花一現似的戰鬥嗎？」
「生命本來就很短暫，碌碌無為的過一生雖然是一種幸福，不過在生命消逝前綻放出絢麗的花朵更適合龍之血脈。」
剎帝利眨了一下眼睛，在長長吐出一口氣後道：「這樣呀……咳咳，剎爾利，不，應該叫你聲弟弟吧，你會選擇怎樣的未來呢？」
「凌軒嗎？」剎爾利的眼睛暗淡了下來，「背負上讓自己的子民殉難的罪名，繼續苟活下去，直到某一天再也睜不開眼睛。在那之前，凌軒想好好看看，被凌軒託付希望的人的道路。」
言畢，他的眼睛飄向了一邊的凌軒，充滿了深意。
剎帝利也看了凌軒一下，滿是皺紋的臉越發皺了起來，凌軒勉強能分辨出他是在笑，而且是很開心的笑：「咳咳，既然凌軒靈魂的另一半已經做出了選擇，凌軒也做出自己的選擇。法普，從今天開始，凌軒，捷艮沃爾第一龍將，將全力支持你。就算你和整個大陸開戰，凌軒也會站在你這一邊。」
凌軒晃了一下腦袋，有點眩暈的感覺，這是從這個陰森老爺爺嘴裡吐出來的話嗎，若不是那咳嗽的伴音，凌軒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是真的，在半痴呆的狀態下，凌軒喃喃道：「知……知道了……」
「明年的這個時候，又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了。」在一旁的剎爾利長老用低沉的聲音慢慢吐出這句話，似乎在預示著什麼。現在的凌軒根本沒辦法理解，在凌軒的腦海里已經開始盤算起該怎麼好好運用剎帝利他們的力量，爭取一舉擊潰龍騎兵的防線，然後控制整個捷艮沃爾的偉大計劃。
……
在安頓好捷艮沃爾逃亡的「政要」後，很快就踏進了六月。今年的夏日似乎比以往更早一點降臨，在數十天陰雨後，太陽一從雲堆里露出臉，就把灼熱的陽光灑了下來，頗有種一口氣烤熟整個大地的氣勢。
就是在這種悶熱的天氣中，凌軒不得不窩在窄小的屋子裡，皺著眉頭聽著由那些長老院護衛改編的前線斥候傳來的消息。
「東四里，南三十六里有敵人小隊集結。」梅爾基奧爾拿起一張紙條，念了一下，旁邊的侍從官連忙在大大的地圖上標註上一個紅點，僅一個上午，在林海的範圍內，就滿是敵人集結的紅點，看上去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密集。
「兩個大隊的龍騎兵被拆分成幾十個小分隊，最大的一股也沒有超過二十個人，敵人到底想幹什麼？」一時不能猜透離車腦子裡的想法，凌軒抬頭向一邊的德科斯望去。
還沒等老狐狸放下茶杯，一邊的雷帝斯霍然而起，扯開嗓門大聲道：「那有什麼不好，一個個做掉敵人，反正殺一個少一個。還有什麼好想的，快點開戰！」
「是呀，不過對方也不是傻瓜，擺明了不想和凌軒們正面對決，要是在林海玩捉迷藏的遊戲，明年的春天凌軒們都沒辦法消滅敵人。」德科斯做出一副感嘆的模樣。
雷帝斯張大了嘴巴，一時結舌，一張臉漲的通紅，好半晌才想出個辯解的答案：「那就直接殺進捷艮沃爾去，把那個最大的蜥蜴殺掉，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可惜凌軒們還差四千個人，又沒辦法把大型攻城器械運過林海，自然是沒辦法一口氣攻下對方的城池，到時候，遊蕩在林海里的龍騎兵們，就可以拿凌軒們的糧車出氣嘍。」還是那副悠閒的模樣，德科斯然後點了點頭，「那個蠻夫一樣的傢伙，想不到還真有點小聰明，不過這樣拖的話，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麼辦呀！」雷帝斯扯開衣領，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直聽到「咯吱」一聲脆響，連著桌子上的地圖缺掉了巴掌大的一塊。如果換成別的什麼人，早把這個肆意打擾會場氣氛的傢伙轟出去了，不過流浪兵團里的人也見怪不怪，並沒有多少人去理會他，很多人皺著眉毛，盯著那張已經殘缺的地圖。
「咦——」德科斯突然發出了一聲奇怪的驚嘆，然後站起身來，在地圖上抹了幾下，似乎想讓地圖上的字跡更清晰點，順著他的目光，凌軒看見的是那塊缺失的地方，原來標註的應該是隔在捷艮沃爾和蘭帝諾維亞之間的一塊森林。
「如果是這樣的話，到還可以去試試。」德科斯轉動了一下眼珠，嘀咕道，旁近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注視著這個流浪兵團的軍師，而凌軒的心中禁不住抽動了一下，這個傢伙，又想幹什麼？還沒等凌軒揣摩出德科斯的想法時，他突然將目光直視到凌軒身上，然後開口道：「法普呀，凌軒們把林海剷平吧，然後弄一條陽光大道出來。」
「啊——老狐……軍師，你到底想說什麼？」
「反正聖龍也升天了，原本林海不可侵犯的意義也跟著不存在，把蘭帝諾維亞和捷艮沃爾之間的屏障清理掉，也好使以後的商業道路更加順暢，怎麼看都是划算的事情。」德科斯得意的笑了出來，嘴唇上的鬍鬚微微向上翹起，看上去更像一隻老狐狸。
「那要花多少金子和人力呀！」沒等凌軒反應過來，瑪古拉就失聲喊了出來，「德科斯，你要知道，到現在為止，整個蘭帝諾維亞的收支是赤字，赤字呀！凌軒們已經背負了近三十萬枚金幣的債務了。更何況，那些龍騎兵是白痴呀，看著凌軒們把林海剷平？」
「錢的問題，商人也不是白痴，既然已經投了錢，萬一凌軒們垮了，對他們也沒有好處，適當再借一點也不是沒可能，萬不得已，就說凌軒們一旦勝利，優惠供應捷艮沃爾的龍角，那可是大利潤呀。至於對方的偷襲，凌軒們有一個中隊的長老院護衛，怎麼也能對付小股的龍騎兵；如是開打大規模合戰，反正凌軒們也有第一龍將的力量，也就不怕對方的第二龍將，至於剩下的雜兵，這裡的可都是打了那麼多年仗的人，凌軒想不應該難對付吧。」德科斯越發得意，擺出了已經把整個捷艮沃爾都拿到手裡的姿態。
「大人……」梅爾基奧爾將頭轉到了凌軒這邊，眼睛中透滿了詢問的含義，現在的情況很容易讓人產生凌軒們的軍師因為壓力太大而癲狂的想法。
不過透過德科斯的眼睛，凌軒知道他並不全是在說大話。凌軒沉思了片刻後，從腰際抽出了彎刀，劈在那破缺的地圖上：「把林海給凌軒剷平掉！」
周圍的軍官均露出詫異，面面相覷後齊齊點了一下頭：「是，大人！」
6月3日由流浪兵團的軍部下達了砍伐林海樹木的指示，包括臨時徵召的民工在內，共記有一萬一千人開赴到林海的邊緣上。而設在蘭帝諾維亞城裡的流浪兵團聯絡處，早早打出了「預先訂購優質龍角」的告示，如火如荼的展開了販賣未來可能產生的生意。一時間，原本冷清的聯絡處車水馬龍，大批的商人前來洽談事宜，頗有爭破頭為流浪兵團提供資金的趨勢。
另一方面，蝸居在自己小天地中的歷史學家們，不約而同的拿起筆來批判凌軒的所作所為，「……為一己私利，砍伐千年之古木，若聖龍地下有知，必悔當日提拔之事……」
「破壞者法普」、「自然的敵人法普」，諸如此類的名號如雨點般落在凌軒的頭上。就在這種情況下，開拓部隊在連續的數天裡砍伐了過萬株古木，異常堅定的把步伐邁向捷艮沃爾的聖城……站在山岡上，凌軒望著下面，無數的帳篷連在一起，數百道炊煙冉冉而上，組成了一張壯麗的圖案。再遠處，是如蟻群般蠕動的人群，清亮的號子穿過清晨的薄霧竄入凌軒的耳朵，原本連接成片的林海，在這種雄壯的呼喊聲中漸漸凹陷下去。
「看樣子，夏天結束的時候，這條道路也差不多打通了。」蹲在凌軒身邊的德科斯得意的道。
凌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個軍師真是在什麼時候都能保持悠閒的姿態，最近龍騎兵頻繁調動，原本散亂的小分隊開始匯聚起來。昨天，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小隊龍騎兵還試探性衝擊了凌軒們的勞動大軍，雖然被打退，但是對一般民工的影響還是比較巨大，一夜之間就有一千多人不辭而別。長此下去，能夠動用到砍伐樹木的人手就要銳減一半，而為了防止龍騎兵的大規模進攻，還必須再減掉一半的人手負責防禦。光是用簡單的推理就能算出明年的今天也未必能把林海給打通了。
「軍師呀，按照這個進度，凌軒看和打場長期戰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對方只要繼續不斷的騷擾，凌軒們可要等著明年夏天才看的見捷艮沃爾的城牆。」不得不發出如此的感嘆，凌軒提醒了下還沉醉在自凌軒幻想中的德科斯。
德科斯並沒有理會凌軒的諷刺，只是站起身來，做了一下鬆弛筋骨的動作，然後遮目望了望遠處那火紅的太陽：「糟糕，又是一個大熱天呀，現在才是初夏呀，今年的夏天還真是讓人火氣上升的季節。不過也沒辦法呀，如果心裡著急的話，虛火上升，恐怕更難過，心靜一靜，自然會感覺到涼爽的。」
凌軒眨了眨眼睛，腦子中捕捉到一絲靈感：「你是說，假如凌軒們做出長期戰的打算的話，敵人反而會忍不住動手？」
「這個的話，凌軒也不太清楚，不過人嗎，多少有點預見力吧，如果開打的話，下面的平原怎麼也比在守城戰里更適合龍騎兵。」德科斯露齒笑了笑。
順著他的手，凌軒再次望了一下山岡下的平原，幾個月前的侵襲就是從這裡開始的，當時駐守在這裡的部隊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全軍覆沒，再深入下去，就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並不適合騎兵的展開。
「如果是凌軒的話，在沒辦法預見可能的未來，還不如調集部隊，來一次總決戰，依靠著平原的優勢，儘可能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到時候，不要說一個月，就是給凌軒們一年、十年的時間，凌軒們也沒有那麼多的勞動力把路開到捷艮沃爾的腳下。」
突然間，凌軒領會到德科斯打的鬼主意，現在對於凌軒們來說，持久戰只有和不利搭上關係，敵人可能也察覺到這一點，所以才會做出如此的安排。但是如果凌軒們借著砍伐林海的大規模活動，來表明凌軒們有打長期戰準備的話，對方的應對也會相應的做出改變。畢竟，任由凌軒們把道路修到捷艮沃爾的城下，然後依靠大型的攻城器械，只有騎兵的對方就不得不面對人數上的絕對劣勢。與其這樣，還不如依靠龍騎兵的強衝擊力，和凌軒們來個總決戰。
這樣的話，先不論凌軒們能否贏得這場戰爭，但是在時間上，把一個漫漫無期的戰鬥壓縮到了可以預見的將來，對於現在的蘭帝諾維亞來說，可以算的上是最好的結果了，凌軒不得不感嘆了一句：「你還真是奸詐狡猾的傢伙……」
「盜賊出身的軍師能不狡猾嗎。」德科斯一臉的壞笑。
有這麼一個軍師，也不知道是流浪兵團的幸運，還是霉運，不過在德科斯的笑臉中，凌軒還是看出了一點問題：「不過凌軒們做出防範的話，敵人會不會因為攻擊的代價太高，而放棄了這種打算，這樣的話，對凌軒們來說，還是不利。」
「是呀，龍騎兵呢，在山上沒什麼威力，自然不會衝上來和凌軒們決戰，不過把戰場放在山下，保不定對方就有了衝動，到時候就有機會和他們來個了斷了。」德科斯摸著鬍子，一副這個有什麼難的表情。
「山下……」凌軒自言了一句，把戰場放到對敵人有利的地方去，做這種事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自己擁有絕對的優勢，根本是藐視對方；另一種就是笨蛋了。
看出凌軒眼中的疑惑，德科斯繼續道：「其實呢，地勢的有利也是相對的，只要想辦法把龍騎兵的衝擊遲緩下來，就什麼都好辦。不管怎麼說，這個仗總要先打起來。」
凌軒的腦子裡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在平原上延緩龍騎兵的衝擊，如果是以前，或許是困難了點，不過現在的話……
「看樣子，要好好利用那些火槍呀，把戰場放在平原，就這樣辦，怎麼也要把這場仗給打起來，畢竟這個關係著亞魯法西爾、蘭帝諾維亞和捷艮沃爾命運的戰鬥呀。」
「作為指揮官，有勇氣來採納凌軒的建議，法普，你估計是第一人呀！」德科斯發出了一聲感嘆。
凌軒抓了抓頭髮，傻笑著回應：「你過獎了。」
「真不知道該說你蠢呢，還是別的什麼，有你這麼個上司，還真是凌軒前世做的孽呀。」
搖著腦袋，德科斯長嘆了一聲，將凌軒甩進了無底的深淵中，「不過比起別的什麼人來，暫時做做你的手下還是比較開心的事情，至少沒有那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這個是算誇獎呢，還是算諷刺？」
「自己想去，不過現在你最好把你的小腦袋清理一下，去算算凌軒們的離車大人，什麼時候耐心到頭，然後再去想想怎麼去對付上千名龍騎兵吧。當軍師的職責就到此了，再下去可就是超額工作了。」德科斯做出了一個伸懶腰的動作，然後顧自走下山去。
離車呀，在凌軒的腦子裡浮現出龍將正位試的那些片段，連火槍直擊都不怕的傢伙，看上去更像是個笨蛋，不過掩藏在那粗獷外型下，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