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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公佩死了,還是死在了二月十九,死在觀音誕那日。與前世一般無二。
沈灼回府後便病倒了,這一次的病,不同於前次,完全是病來如山倒,來勢洶洶。沈灼像是失了心魂一般,整個人木木怔怔的,眼睛裡再看不到光彩,如同行將就木之人。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
太醫院的太醫來來回回換了數人,看診後都說她身體無礙,但有氣鬱結於心,影響她的神智。她這是心病,得找到心結,打開癥結所在才行。
平陽郡主急得不行,和尚道士都往府里連著請了好幾撥。她認為沈灼是在短短一個月之中,連續親眼目睹死亡,被驚了魂。
沈希也留書一封離了府,說去藥王谷要把谷主請來給沈灼看病。
看著一家人為自己擔憂著急,沈灼很過意不去。她也著急,也想快點好起來,但凡是端到她面前的藥,她再也不嫌苦,端著碗就喝,一點脾氣不鬧,一點嬌不撒,積極配合所有的治療。可她卻還是一點一點變得虛弱,病情沒有一點的起色。沈灼知道,自己確實是心病難醫。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心生頹敗之意。
沈灼把自己兩世以來,從小到大的事全都梳理了一遍,雖說她頑劣,嬌縱又霸道,從小闖禍不斷,可她真的從未作過惡!從來沒有!!
沈灼想不通,上天為何要待她如此殘忍!讓她前世受過的苦再受一次,讓她前世經歷過的絕望再來一次!
那她重來一世的意義,又在哪裡?
沈灼想不通,想不明,也轉不出來,整日裡都是昏昏沉沉的,日子過一日,不知一日。
這日半夜時分,沈灼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院裡傳來的一陣嘈雜聲,她懶懶地睜開眼,問了聲:「院中吵鬧,是有何事?」
鶯兒快步進來道:「聽說有賊人闖進老爺書房,護衛和賊人打起來了。剛才黃嬤嬤來通知,讓各處都緊閉院門,不得外出逗留。」
沈灼不甚在意點點頭,然後一扭頭,便又沉沉睡過去。可睡著睡著,沈灼身上汗毛突地豎起,心「砰!砰!砰!」開始狂跳,她猛地驚醒過來。她的直覺告訴她,屋內有人!
「唰!」沈灼睜開眼,然後她就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坐在她的床前。
是蕭屹,沈灼一眼便認出來人。哪怕沒點燈,她也不會認錯。
「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蕭屹的聲音有些暗啞。
「所以是你讓人闖了阿爹的書房,好將沈府護衛調開。」沈灼冷聲道。
「還有,你對我院中的丫頭們做了什麼?」
「放了點蒙汗香。你放心,陸雲下手有分寸。」蕭屹道。
黑暗中,蕭屹近乎貪婪地凝視著沈灼,然後輕輕伸出手。
「怎的幾日不見,瘦了這許多。」蕭屹輕輕撫了下沈灼的臉頰。
「啪!」一清脆聲響起,沈灼一巴掌拍開了蕭屹的手。
「殿下請自重。」
蕭屹默默收回了手。
「殿下費盡心思到我這裡來,所為何事?」沈灼的聲音比數九的寒天還冷。
蕭屹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把皇位傳給小石頭了,還給他娶了房媳婦兒。」
小石頭......沈灼整個人突然就呆住了。一提到蕭瑋,蕭屹明顯感覺到,沈灼周身的的冷凜和戒備,柔軟了不少。
「那姑娘長得不錯,圓圓胖胖的,是個有福氣的人。我死之時,她已經給小石頭生了兩個兒子。」
「作為君王,小石頭是心軟了點,但朝中大臣們都很擁戴他,說他定會是一代明君。」
「他讀書比你強,太傅教授的東西,他能過目不忘,不過他不愛寫作業,氣得太傅總來我這裡告狀。」
蕭屹隱在黑暗裡,散漫地,隨意地,輕聲的說著蕭瑋的一樁樁趣事。他聲音清淡,像深山裡的泉水,清清洌洌,叮咚作響,此時聽在沈灼耳里,倒有幾分悅耳。沈灼難得沒打斷他,只默默地安靜聽著。那個小時候頑皮淘氣的小身影,重又浮現在沈灼的腦海里。難言的思念,在這夜色里,不知不覺地滋長。
「他就是脾氣不太好。」
「你脾氣才不好!」沈灼忍不住出聲反駁。
「是,是我脾氣不好,他這點隨我。」蕭屹眼裡閃過一抹笑。
「小石頭是個孝順的孩子,他領了二千死士殺回京都,說要為你報仇。」
沈灼心兀地一揪,一股難言的心酸和心疼從心底泛起,她手指不由輕輕顫抖,眼眶一酸,淚流了出來。那個孩子,是她用命換來的。
「嬌嬌,你可知你我為何能重活一世?」蕭屹在黑暗裡凝視著沈灼。
沈灼猛地抬頭看向蕭屹。
「是我在祭天時,向上天押了我朝二十年的國運,以及小石頭的三十年國運。」
「你,你,你......」沈灼驚駭萬分,手指著蕭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我知你有很多疑問和不解,我也同樣有很多疑問和不解。不過,我想有人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的。」
「誰?誰會知道?」沈灼急切地問。
難道還有其它人也重生了?她被困在重生這件事裡太久,急切的想找到一個解答。
「明日正午,你來東城的來福酒樓尋我,我帶你去找人。」蕭屹道。
「不要明日,就現在!」沈灼堅決道。
「此時三更天都過了,你又病著,還是休息到明日再去。」蕭屹好聲勸道。
「我一病秧子都能強撐,你還不行嗎?就現在去!」沈灼執拗地堅持。她不想等,她被折磨得太久,久到片刻都不能等。
「好。」蕭屹無奈道。
於是,沈灼從床上起身,里里外外穿了很多衣服,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蕭屹抱著像繭一樣的沈灼,跳牆出了沈府。
蕭屹的馬騎得既快且穩,初春料峭的寒風在沈灼耳邊呼呼地吹過,她不由將頭縮了縮,將耳朵更深地藏進雪帽里。
沈灼怕冷。
蕭屹見狀,將身上的皮大氅拉開,把沈灼整個人罩進去。沈灼掙了掙,但裡面確實暖和,也就隨它去了。
當蕭屹停馬抱沈灼下地時,沈灼探頭往外一看,竟是到了同塵觀外!!
沈灼一臉驚愕,扭頭看著蕭屹。
蕭屹望著同塵觀的匾額,目光凜冽,神色淡然。
「你就從沒覺得這個道觀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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