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流金歲月(36)
這個事呀,就看怎麼說了!
事實上,並不會因為家裡有一個壞人,這一家子就都是壞人!就比如昨晚那八個人吧,哪個都是家裡一大家子。筆神閣 www.bishenge。com但人家的爹媽,人家的兄弟都是壞人嗎?不是!就跟之前的四混子一樣,誰都知道那是個混子,但大民和三嶺壞嗎?金印和楊淑慧壞嗎?
出了這事,只怕各自的家裡人都先是震驚的,而後是氣憤的,繼而是覺得丟人的!這必然導致一種結果,那便是無顏見金家人,私心裡也未嘗不會偷偷想著,本都是一塊玩的,也沒真怎麼著,送進去了這麼重的罪多少有點冤枉。
人啊,有仇富心理太正常了。這種不平衡就導致了,肯說你好話的人不多了。是非有時候就在這種刻意的含混中,一點點的偏離了!過一段時間,他們不會覺得這八個人本是犯罪,而是覺得我的天啊,以前都稱兄道弟的,如今喝醉酒鬧點事都上綱上線的。這是家裡有錢了說是要入室搶劫,要當年沒那麼些錢的時候,這點事叫事嗎?
看!人心就是如此的。
就像是現在,一聽進去的是八個人,可昨晚明明是九個人。然後一打聽,這第九個人是他們瞄準的金家的熟人,一定能叫開門的,脅迫人家來的。此人報警,那大家都能給理解。為啥呢?因為劉權有正式工作,有正經的單位。他要不去告,他怕老四去告了他不僅會丟了飯碗,還會有牢獄之災。可說實話,這小子是挺倒霉的。
強子這一夥子害了人家,他沒別的路走。只能這麼弄,才能保全他自己呀!
這麼一想,大家都覺得劉權報警是合理的,不報警人家才是傻子,人家沒錯。
老四要是想報警,家裡有電話,昨晚直接就報了警了,幹啥還把人給揍了呢?這意思不明白嗎?老四沒想動官,彼此都留個面子。甚至在那麼多人面前都沒有叫嚷開,只說是兄弟們喝酒喝多了,撒酒瘋呢。
你看這事弄的,咋弄?
四爺和桐桐大張旗鼓的去這幾家,一進門就先見人家父母,「叔,嬸,對不住,你看這事鬧的……」
這麼一來,人家咋說!之前家裡的老婆還哭著說,「咱家娃就是喝酒了跟著胡混了,人家一攛掇就來勁了。腦子都不清楚,真沒有那麼壞!要不上老四家去,咱跪下求老四去說說……老四的話肯定是有用的!」
老頭兒蹲著抽旱菸,沒言語,未嘗不是掂量這個事的可行性。
可人家兩口子來了,一開口先道歉!這再叫咱有啥臉張嘴求情嘛。
老頭兒抬頭把他自己的臉打的啪啪啪:「老四,小桐,我都沒臉見你們……」
「叔,嬸,你看你這話說的。」桐桐就把人給扶回去坐了,「人年輕,無所事事的,交友不善,性子衝動,聽不得兩句攛掇,說到底就是從眾!」
這可算是說到女人的心裡了,「小桐,我家老五真沒那麼惡!」
「我知道!我知道!我倆來這一趟,也是看看這個事咋處理合適。這一告,想不判刑出來可太難了。但這三兩年和二三十年,總是不一樣的!都是年輕小伙子,三兩年出來也才二十七八,幹啥都不晚!那幾年各種原因進去的人不少,出來其實不耽擱啥……」
這倒也是!
反正四爺和桐桐先跑了薛強之外的其他七家,人真不是壞人,其他兄弟也都是普通的莊稼漢,咱就是上門攤開了說這個事。
這麼做,算是把這幾家人的臉從地上給撿起來。
農村這情況,宗族意識太強了。在農村這種地方做買賣,有時候做的不是買賣,是人情。有人情味,你這買賣就好做!沒人情味,沒人尿你。換言之,就是你得給人家面子!你把面子給人家了,人家才給你面子。要不然,誰認你是錘子。
就像是林雙朝,他不講情面,那麼這裡就是他回不來的故鄉!在外面你混的再好,再牛,當了再大的官,你沒有給鄉里鄉親額外的照看,你沒有給大家辦事,那你回來走到大街上,你看有人理你沒有。
他們就是把私情放在國法的前面,你說怎麼弄?
所以,四爺和桐桐先來了!這麼做還有一個理由,那便是依照法律,這有個主犯和從犯的問題。事實上,這種入戶搶劫按照法律規定,沒有傷人,致人重傷、死命,一般會被判處三年到十年的有期徒刑。便是y打剛過去,都按照最高標準來量刑,那主犯也就是十年。從犯在喝酒的情況下,激情原因犯罪,判個三四年,要是表現好,減刑的話,兩三年也真就出來了。
出來之後呢?出來之後繼續給自家製造麻煩?這可不成!那就不如像現在這樣,犯罪的是他們,但咱能把他們沒犯錯的父母尊起,跟他們沒犯錯的兄弟們搞好關係。這就是掐了之後的禍患了。
真出來敢在背後使壞,他的父母兄弟就會管的。
這些人知道官面上弄不過你,也知道打不過你,但還有別的辦法給你找麻煩。比如來拉貨的車,從他家地頭過。不小心蹭了他家地頭桐樹的樹杈,他往地上一躺,攔住去路:賠樹!
就問這耽擱事不?
事不是大事,但他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非拿時間跟你扯皮,就是把派出所叫來,能把他怎麼辦?
三天兩頭的給你鬧騰,各種的不方便。處理這種事情就得有些技巧了。
威得有,得叫人懼怕。
但是呢,情分也得有,得叫人知道,這兩口子是有情義的。
人嘛,都是趨利避害的!好似四爺和桐桐一上門,叫他們跟人交際的時候腰也不用那麼彎著了,說起來的時候都是:「我家這混賬就是個沒腦子的,喝上二兩酒就不知道姓啥叫啥了!都是薛家那個強子,真他娘的不是個好東西!」
這七家拉攏到一起了,他們對外是一個聲音:都是強子害的。
於是,連被關押在看守所的七個人被家裡人看望之後,心裡想的也是:可不都是喝了酒犯糊塗,被強子給害的嘛!
四爺和桐桐也上薛強家去了!薛強還沒娶媳婦,爹也不是親爹。薛強是她娘改嫁過來的時候帶的拖油瓶。帶過來之後,薛強的娘跟薛強的後爹只生了一個女兒,也都嫁了。也就是說,從薛強的後爹,到薛家的其他兄弟,都跟薛強沒那麼親。甚至因為家裡有薛強的媽這個繼母,薛家的其他兄弟很是對這母子倆看不順眼。
薛強犯了事了,人家見了四爺和桐桐該怎麼還怎麼,態度並無不同,顯然,人家沒當薛強是一家人。薛家的老大在城外養了一群羊,還把薛家的老頭兒弄去看羊去了。兩間破草房,只剩下薛強媽一個人。
這事一出,薛強媽就病倒了,下不了床。嫁過來生的女兒嫁的遠,該是還沒得到消息,老太太一個人,就這麼病著。
四爺和桐桐給送到公社的醫院,叫給瞧病,就在裡面住著吧。
之後才去看守所看了這幾個人,只跟薛強說了一句話:老娘住院了,我照看。每年我給老娘送三百斤糧食,三百塊錢。你在裡面幾年,我送幾年。薛強的手還包紮著呢,啥也沒說。
四爺也沒等他說,轉身走了。
這事辦的,金印晚上睡下去,鼾聲震天。這才是真的睡踏實了!
事就是這麼辦的!背後得硬,硬的誰都得怕!但面上得軟,軟的誰跟你交往都覺得舒坦,那就沒有什麼事是辦不成的。
本來因為有錢了,富裕的不是一星半點,大家都不敢上門了。但這事辦的,大家覺得老四這人不錯,於是,又門庭若市起來。
一大早的,就聽吧。這個媳婦喊一句:「小桐,沒蔥了,我下地拔幾根蔥。」
小桐在院子裡,微微顯懷的肚子挺著,就喊說,「拔吧!菠菜種的太稠了,你間著拔些……」
「咋種這麼稠密的?」
「金明明非要幫著種,一包種子全撒那片地里去了。」
這媳婦子就喊:「金明明,你就搗蛋吧!回頭你再上我家的樹,我就把樹連根拔了!」
金明明也不以為意,還跑過去:「嬸兒,我幫你拔菜。」
「別!不准下來!菜全讓踩完了。」
隔著院牆,一個在里一個在外,嚷著說話呢。
回頭又有人加入了,「小桐,你育的辣椒苗有多的沒有?我間些苗回去栽!」
「還有茄子番茄豆角黃瓜的,多著呢,你間去吧!咱這幾條巷子的苗都夠的。」
那人在外面喊,「我去年在大集上買的辣子苗,沒有你給的那幾個長的好!你給了五窩,都種活了,辣子又細又長,一到秋里自然就紅了,紅的可好了!」
還真識貨,「這吃青辣椒也好,到秋里收一茬紅辣椒,晾乾炒了,碾成辣椒麵。有這辣椒麵做油潑辣子,特別香!」
快到飯點了,這些媳婦下地回來抓緊做飯去了。
桐桐站在院子裡喊金明明:「又竄哪裡去了?詩背完了嗎?」
正喊金明明呢,外面巷子就聽誰喊:「金明明,你上柴火垛去幹啥去了?」
金印就往出跑,果不其然,這孩子上了柴火垛,手裡正捧著一隻還沒長毛的麻雀崽子。
金明明指了指上面,「掉下來的。」
林雨桐:「……」這孩子的關注點總是這麼奇怪!沒事你盯著那麼隱蔽的麻雀窩幹啥?
金明明朝上送:「我給送回去。」
送不回去了,「你用手碰了鳥,再送回去鳥媽媽怕是不能再要了。下來吧,咱自己養。」
把金明明給驚的,「它媽媽不要它了,為啥呢?」
為啥……回去看看書就知道了。說著話呢,雷秋芳端著碗出來了,「不是看見別人吃魚乾饞的嗎?瞧,這不給你炒出來了。」
真給幾個孩子炒了魚乾!
林雨桐接過來就笑,「三嫂也真是,他們就是說說!從哪弄的小魚呀?」
雷秋芳跟著往那邊去,「河灘里多著呢,昨兒我表姐來趕集,給我捎帶了一小盆,收拾乾淨了就這麼一點。」
「還懷著呢,聞不得這個氣味,可別再弄了。」
雷秋芳其實覺得還行,「你上次給我的藥包可好了,掛了幾天,這幾天不覺得害口了。」進了家,見孩子折騰的去安頓小鳥,雷秋芳朝裡面指了指,這是有話悄悄說。
桐桐就帶著雷秋芳往自家的房間去了。
結果雷秋芳一進去就小聲說:「劉成功家裡那個妹子,叫成貴還是叫啥的……」
嗯!叫成貴。,「怎麼了?你想給這姑娘說媒?」林雨桐就搖頭,「這姑娘等閒不跟誰搭話,家裡的活不拿手,幾乎不怎麼下地……不好說媒!而今算起來得有十八|九,還是二十?反正一直沒媒人登門。花蓮都快愁死了!」
有個小叔子在外面混,到現在沒娶上媳婦。
有個小姑子在家裡,不出門,沒人上門說親。
她前年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再加上都提倡晚婚晚育的,所以,她也沒催著誰給小姑子說親。
雷秋芳不是說這個!她低聲道,「這姑娘是不是看上我家那位了?」
嗯?這還真不知道,「咋會這麼想?」
雷秋芳低聲道,「這幾天這姑娘天天在門口盯著我,過來過去的,盯的我都發毛。今兒早上,我去商店,想買點五香粉,給娃們炒魚乾,辣的不敢叫娃吃,我就說弄成五香的吧!上次媽也說家裡五香粉快完了,估計這幾天也沒顧上去買,叫媽跑一趟就不如我慢慢走著過去。結果是從劉成功家門口過呢,我明顯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我都路過了,成貴跑出來了,攔住我,說是『我三嶺哥跟我可好了』,把我給說愣了!」
林雨桐趕緊說,「這是絕對沒有的事!」
雷秋芳就說,「就是呀!我家那位啥性子誰都看得出來。這是話說給我聽了,我沒多心!這要是說給別人聽,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嶺把人家這娃怎麼著了呢!」
那這就是不小事!
林雨桐就朝外喊:「金明明,你去你花蓮嬸子家,叫你花蓮嬸子來一下,就說我有點事找她。」
金明明給小鳥正餵熟米飯呢,就又放下,跑去喊了人,眨眼就跑回來了,「我花蓮嬸子說馬上來!」
三兩分鐘之後,一身狼狽的花蓮來了。進門就舀了一瓢水灌了,然後說楊淑慧,「嬸子,多切一碟子鹹菜,我一會子端著走,回去就不弄菜了,累死個人,不想動彈。」
楊淑慧也不知道倆媳婦嘀咕啥呢,又喊了花蓮來!她嘴上應著,就順手切鹹菜,又把豆腐和小蔥多拌了一份,再給撥了半碗蒸出的雞蛋羹,這家有兩個兩三歲的小崽崽要吃飯呢。兩口子吃飯是瞎胡搞,娃跟著也是吃的孬。
花蓮進去,順手拿了個小板凳。
桐桐就說,「坐沙發唄,弄個板凳幹啥?」
渾身髒的,坐髒了你還得洗!麻煩!「坐哪不一樣?」
沒等桐桐說事呢,花蓮先說,「你不找我,我還說等會子過來一趟!有事跟你商量。我家這小叔子,說不上個媳婦。人家黃花大閨女,麻子瘸子都不跟他!有個臉上有一片胎記的姑娘,我叫人給說呢,人家樂意在街口擺攤修鞋的,也不樂意他,你說咋辦。前兒有人給提了一家,是離了婚的。說是這女人不會生孩子,人家男方不要了,才給離了婚了。說是這邊要是願意,她家也樂意。我就想著,其實這婚事也能成……」
實在是說不到媳婦,你說咋弄?總不能叫打光棍吧!這成個家,不管誰家不要的女娃子,給抱回來,不跟親的一樣?有媳婦有娃,這就是一家人,對吧?
桐桐就直言:「咱是這麼想的,也是條件在這裡擺著,知道不妥協得打一輩子光棍。我就怕成才心理上覺得,是你跟他哥看不起他!便是成家了,心裡也記恨。」
花蓮擺手,「記恨就記恨去!要不然咋弄?叫他這麼混一輩子?」說完才道:「真要是給成家,還得再從你借一兩百塊錢,得給照看的把媳婦娶進門,然後在遠點的地方要一個宅基地,好歹給蓋兩間廈房。」
成!這都是小事!
坐在一邊的雷秋芳就覺得劉成功和花蓮的負擔是真重!人真不壞,性格脾氣有點軸,但很熱心。遇上這種事吧,叫人很不好啟齒。
那邊桐桐應承了,這才低聲給花蓮把事說了,「……成貴這麼說了,把我三嫂說的心裡犯嘀咕。可咱說實話,我是本村人,嫁進在條巷子也早,那幾年成貴才是十四五的女娃娃。我三哥又在我眼皮子底下,說實話,我真沒看出有啥瓜葛。這幾年女娃娃長大了,你嫁進來了,也在你眼皮子底下,有啥沒啥的,我也不敢保證……這事你覺察出啥了?」
花蓮氣的呀,「沒有的事!三嶺壓根都沒進過我家!有事都是在外面喊成功的……咱也知道,屋裡埋汰的,沒下腳的地方。這不是一家子七口人,老的老小的小,老的不能動彈,小的還得要人管。小叔子不下地,小姑子能看看孩子……一家子裡里外外,就是我倆口。仔細不起來的!成貴跟她兩個哥話都少,跟我都不咋說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跟誰有啥關係?沒有的!這事我回去就問,你放心,肯定不叫在外面瞎說。」
走的時候急匆匆的,是楊淑慧追著把菜盤子和蛋羹碗塞到她手裡的,人才跟被狼攆了一樣,走遠了。
這是又咋了?
花蓮拉著臉進門,把盤子和碗往小方桌上一放,叫成功餵娃先吃。這才揪住成貴進了成貴的屋裡,「你跟你秋芳嫂子說啥了?」
成貴扯著衣服角,「我跟我三嶺哥可好了,我三嶺哥跟白蘭離婚,就是為了娶我的!」
花蓮:「………………」這放的是什麼屁!她抬手摸小姑子的額頭,「你沒發燒呀!說的是啥糊塗話!」然後狐疑的打量她,「你說你跟三嶺好,你倆咋好上的,在哪相好的?最近一次見面是啥時候?」
「昨晚上呀!天天晚上我三嶺哥都回來!」
胡說!昨晚自己在家,老太太躺著,這裡疼那裡疼,難受了半晚上,包括小姑子都一起陪著老太太,怎麼可能昨晚上見三嶺。
這要是說天天晚上,她都懷疑是誰黑燈瞎火的,鑽了小女娃的房間了。
可這一說昨晚上,她就覺得不對!小姑子怕是——癔症了!
這就是人家說的那種神經病!
一想到這裡呀,花蓮就覺得誰掐住自己的脖子裡,頓時堵的慌。本來就不好嫁出去,誰知道又添了這毛病了。
可咋就能有了這毛病呢?
怕不是一直就覺得三嶺好,擱的時間長了,心理添了毛病了。三嶺第一次結婚的時候,她年齡小。誰知道偏還離婚了,之後幾年又不結婚。她也正好長大了,心裡大概想著,她沒結過婚,三嶺是二婚,這婚事說不定就能成。誰知道三嶺娶回來一個更好的。
這憋著憋著,大概心裡就不大自在了。
這事可不敢叫人知道!她先把人哄著,出去就把門鎖起來了。這才把叫了成功低聲把事說了,「你說……這要是出去胡說,咋辦?要是擱在幾年前,就憑這一張嘴,就能定人家三嶺一個流氓罪,真給槍斃了,你說冤不冤?」
成功蹲在地上,半晌才說,「悄悄的,回頭先帶去縣城看大夫!看人家大夫咋說的?要是說這是暫時的,就是一時的想不開……那就回來關家裡偷偷的治。要是說這就是瘋了……那對外就說瘋了吧,大不了擱在家裡養一輩子算了……」
花蓮數了身上的錢,「七毛!家裡的鹽沒有了,買些鹽剩下的連路費都不夠!」說著,也愁苦的蹲下,「我今晚悄悄去找小桐,她嘴緊,不會出去說的。之前就說給成才的婚事得借錢,她也應承了。我先從小桐那邊拿二百……」
成吧!
於是,桐桐就知道了!這種情況西醫上給定為鍾情妄想症,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種。不過擱在農村,擱在這個年代的農村,這種病就很丟人。叫人說起來,都說這姑娘不要臉,想男人愣是把人給想瘋了。
桐桐把錢遞給花蓮,「你跟成功也是……夠倒霉的!」哥嫂管弟弟妹妹不怕,就怕這種管不明白的!
花蓮嘆氣,麻煩是不嫌棄麻煩,主要是這個事吧,真的鬧得人覺得不好意思見人!
這兩口子把孩子送到花蓮的娘家叫幫著照看,然後帶著成貴去縣城瞧病去了。回來成功就沒瞞著人,說了,「……以前只以為是不愛說話,誰知道竟是精神不大正常了……」
所以,精神病說的話,都不要當真!那就是個瘋子,別跟瘋子一般見識。
可能是去看病的事刺激了成貴,以前不愛說話的人突然就話多了起來,在外面攔著人就說話,但不提三嶺的名字了。只跟人說,「我有個相好的,跟我可好了!天天黑了都回來……」
黑子嫂心裡就難受的,兩家隔牆住著的,看的心酸的,說成功,「不該這麼著!這事別言語,找個年紀大幾歲的,會疼人的,好好嫁過去,這有了疼她的人,慢慢就好了!你這弄的……可咋弄呀!」
真就是看著長起來的娃,成了這樣子了。多數人心裡都不太落忍!
可成功是有苦說不出,這事要不這麼辦,成貴那嘴真要是說出個啥來,傷了體面人的體面,誣陷了好人,那才是造孽呢。
大家就是覺得挺唏噓的,覺得還是日子不好,娃兒命不好,若不然不能憋屈成那個樣子。
可人嘛,總有那不一樣的!
白彩兒大概覺得,終於有了談資,有了不如她的人了,然後就老逗成貴,問說,「你相好的回來找你,你倆一晚上都幹啥呢?」
成貴就說,「肯定是親嘴呢!」
白彩兒又問,「就親了嘴?沒幹其他?」
成貴還沒說話,黑子嫂氣的揪住白彩兒就打:「我看你是髒了心了!你養的都是閨女,嘴上可積德吧!」
白彩兒還莫名其妙呢,「問問咋了?說笑話呢,關你屁事!」
這鬧鬧騰騰的,楊淑慧才後知後覺,這怕是跟自家有點瓜葛。先是老三家媳婦找小桐商量,緊跟著小桐就叫了花蓮,再想想得早幾年,凡是自家老三從巷子口過,劉家這成貴總是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之前都當時小娃娃,誰也沒多想。如今再一想,怕是真是那個意思。
這給她膈應的呀,感覺胃口都不好了!
你說這種事,咱招誰惹誰了?!
成貴整日在巷子裡來來回回的,楊淑慧不敢叫老三家媳婦一個人呆著了。
可這麼緊張了有一個月,她突然發現,這成貴來來去去的,又開始盯老四。整天坐在金鎖家門口的檐台上,把自己家看的清清楚楚的,把小桐那片地也看的清清楚楚的。
這誰受的住呀?!
才說要怎麼幹涉呢,就見自家小桐站在側門口,朝成貴招手,「過來,給我搭把手。」
成貴猶猶豫豫的,磨磨蹭蹭的靠了過去。
桐桐指著牆外的葫蘆架,「幫我把葫蘆藤給綁上去吧,我夠不著。」
成貴左右看看,然後安安靜靜的蹲在邊上搭葫蘆架。
桐桐看著姑娘,長的圓盤臉,可能是打小沒媽教,很不會拾掇自己。脖子上和手上,黑皴皴的。她喊金明明,「去把咱家的香皂和洗髮水,取兩盒新的來。」
金明明便取了來。
一共只幾個葫蘆架,這姑娘幫著搭建好了。
林雨桐把東西遞過去,跟成貴說話,「姑娘家,先要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只要乾乾淨淨的,誰瞧見了都覺得稀罕。這是我送你的,你拿回去燒一鍋熱水,好好的洗個澡。貼身穿的衣服,得天天換,自己洗了,在你房間的窗口見太陽的地方晾曬好。替換著穿!你洗乾淨了,我教你梳頭髮。」
成貴瑟縮的伸手,從一隻白嫩嫩的手裡接過這些東西,然後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再來,看起來就乾淨多了。衣裳還有些潮濕,怕是昨晚洗了,今兒不等干透就又穿出來了。頭髮披散著,毛毛躁躁的,拿著半把滿是黑垢的梳子,在門口探頭探腦。
林雨桐帶她去側門,拿了小板凳叫她坐。又叫金明明取了一把新梳子和鏡子來,這才給她慢慢的整理頭髮,「……梳子髒了很正常,給泡在水裡,髒東西泡軟了,你用刷子刷一刷,就乾淨了。若是找不見梳子,掃帚也行!掃帚上面是乾淨些的,你用梳子梳上面,髒東西也能下來。再一清洗,梳子就乾乾淨淨的。看見一點黑就洗洗涮涮,就看著總也是新的,乾淨的。」
她說著話,叫金明明舉著鏡子,「頭髮尤其要整齊!你的頭髮又黑又亮,不管是編成兩個辮子,還是編成一根辮子,都好看!今兒我教你辮,先編成兩根,方便你看。」
真給編成了兩根辮子,拉到胸前來。再用皮筋給綁住,取了兩根紅綢子給纏上,利索又鮮亮。
桐桐端詳了一遍,又接了鏡子叫成貴自己看,「是不是很好看!比咱村很多的小媳婦大姑娘都好看。」成貴對著鏡子抿嘴笑,臉都紅了。
桐桐把梳子鏡子還有扎頭髮的東西都送給她,「回去慢慢學,扎的不好沒關係,天天梳頭,要不了幾天就熟練了。三天洗一次頭,多淘洗幾次,頭髮就可好了。天天把頭髮梳透,多用梳子梳通,能通頭上的經絡。」
然後成貴就天天洗澡,三天洗頭,天天收拾的乾乾淨淨的。
之後成貴再出來,桐桐就問說,「成貴,家裡的院子掃了沒有?」
成貴早起便掃了院子再來,桐桐教她做鞋。納鞋底,做鞋面,布鞋做的好了也很好看。然後桐桐帶她上家裡,「一個家裡乾淨不乾淨,兩個地方特別要緊。一個是廚房,廚房乾淨了,吃到人嘴裡不怕生病。二一個是廁所,這個地方乾淨了,有個啥病菌不傳播。」
把花蓮看的驚奇的很,這小姑子半夜不睡著,擱在廚房裡洗啊洗的,連廚房的抹布都用草木灰洗的乾乾淨淨的晾在廚房裡。
早起上茅房,裡面也是乾淨的,邊上堆著草木灰,用完旱廁直接用草木灰覆蓋。成功解手完直接出來,成貴就靠在門邊,死盯著不放。把成功嚇的重新回去,把用過的廁所收拾乾淨。
之後桐桐又給教,說是人一半的時間都在臥室。柜子里得收拾齊整,衣服分季節放好。被褥得疊起來,鋪的整齊。若是髒了,要選天好的時候定期的拆洗。
然後花蓮就發現,她下地回來,家裡的臥室整個都亂了。炕上鋪的全給揭起來了,不管被子還是褥子或是冬天的棉衣,都給拆洗完了。
這問題是,晚上蓋啥?
算了,蓋上被套湊活吧!這在家裡這麼折騰,總比出去瘋好多了吧。
但是黑子嫂卻覺得成貴是慢慢好了!人要是忙這些事的時候,有多少時間是想東想西的呢?便是癔想里有那麼一個相好的,但這也沒有妨礙誰。
真就給把那窮家收拾的乾乾淨淨的。每天早早就起來,把她自己收拾利索,把她的房間收拾利索。從前院收拾到後院,廚房和廁所都收拾的一塵不染。等哥嫂下地了,把哥嫂的屋子也給收拾了。
林雨桐又給了她一套鋪蓋,「老人的鋪蓋怕是不能用了。拆洗不出來,乾脆扔了。家裡有孩子,老人埋汰了,對娃也不好。」
可能這老人著實是把孫子們坑的不輕吧,成貴回去沒有把新被褥給老人,而是把新被褥留給倆孩子用,從哥嫂那邊拿了舊的給老人用。她把後院的房收拾了一間,裡面剛盤了一個小炕。她知道,那是哥哥給自己用的!之前她偷聽見了。說是自己瘋了,要是關的話,關在後面,怕妨礙給二哥結婚。
她把奶奶挪到後面這窄炕上,離孩子遠。半夜再喊也不會驚到侄兒。然後把老太太尿濕過的東西都燒了。把住過的房子用石灰水重新撒了一遍。
然後磕磕巴巴的會跟林雨桐溝通了:「……怕相看二哥,人家看見了不願意嫁……」
這是正常的思維模式!
林雨桐就笑,「回頭叫你哥給後頭的房子盤個爐子,冬天燒暖和,其實住哪都成。你想的很好,家裡有不能動的老人,就是很耽擱說親。這是家裡幸虧有你,能幫著照看老的,小的,你大嫂老是誇你,說是家裡沒有你該咋辦。我就說,再是離不了你,可這麼能幹的女娃,想求娶回去當媳婦的人多著呢。再留就耽擱你的青春了!一個人的青春就這麼幾年,回頭該老了。可不能這麼自私!你嫂子還怕給不起你嫁妝。我就說,嫁妝多一點,少一點,都沒關係。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你學啥都比別人快,別的女娃從六七歲開始學,學到出嫁,都沒學利索。你看你才學了幾個月,咱巷子裡誰家有你家乾淨,誰收拾的有你利索?這麼聰明的人,將來啥掙不來?」說著,就試探的問,「你想找個啥樣的,介意不介意跟我說說。」
成貴明顯一愣,而後又迷茫了一瞬,才又臉一紅,「想找個有力氣幹活,長的不醜……家裡沒有人嫌棄我的!」
楊淑慧偷偷聽了一耳朵,就慢慢的退回去了。成功說成貴瘋了,大家都拿成貴當瘋子,只桐桐好言好語的,從不拿成貴當瘋子。她耐心的說,耐心的教,其實要是不知道的人,誰也不能說成貴是個瘋子。
說到底,不過是鑽了牛角尖了。自己不利索,就老臆想夠不到的。等她自己利索了,她先接納了她自己了。發現她自己沒那麼糟糕,於是,就學會面對現實了。
所以,她提出的這個條件,真的是比較合適的。
桐桐從一個大夫的角度也認為成貴是好轉了。她叫成貴幫著摘豆角,然後叫她圍觀怎麼做酸豆角,又跟她說話,「……你想的很好!家裡沒人嫌棄……其實是想著沒公婆最好,家裡沒有人指摘你,是不是?」
成貴點頭,幫著來回提水。
「也不是找不到的!」林雨桐就說,「除了長的不醜,還得是個心好的人。兩個心好的人,就能過的不差,對不對?」
嗯!
林雨桐就問她,「那我就留意了,給你找個壯壯的,長的不醜,有力氣幹活,心善,偏又無父母幫襯的小伙子!這種小伙子沒人疼,你得疼人家,人家也會疼你……」
成貴紅著臉抿嘴笑,很不好意思。
林雨桐又跟她說,「不要在乎人家背後說你啥,誰背後都有人說呢。她們在背後說我懶,說我饞,我都知道!你看我就沒有生氣!還有人背後說白彩兒不正經,你看白彩兒在意了沒有。便是你大嫂,其實挺好的人,你也知道,她們背後還是說她鞋底光,是不是?」
是的!
「有人被罵蠢,有人被罵傻,有人被罵瘋……其實,真不一定都對!我不懶,也不饞,對吧?你大嫂其實是個熱心人。就是白彩兒,咱也知道,她可恨但也可憐……」
「我知道了,誰再罵我是瘋子,我就不搭理。她罵的不對,我知道我不瘋!你也知道我不瘋。」
對嘛!就是這樣的。
這些話聽的楊淑慧心裡酸的不行!就覺得自家小桐的心真軟,心真好。又覺得成貴這孩子可憐的呀!
她把這都記在心裡,沒半個月,在娘家那邊的村上,找到一個合適的對象。
小伙子二十六了,是六零年村里來了一個討飯的孕婦,挺著大肚子,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把孩子生到村裡的牲口棚里了。這孩子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那時候誰家也養不起一張嘴,這家養一天那家養一天,後來大隊出面,給送到五保戶人家。結果孤寡老太太幫著養了十年,老太太也死了。這娃就成了孤兒!那時候是集體,大隊上給分口糧,娃一個人過日子。現在還是一個人,也沒人給操持。
楊淑慧就把情況給人家小伙子說了,要是能接受,你好好的對人家姑娘,人就是痰迷心竅了,不是真瘋的啥也不知道了。
小伙子孤苦伶仃的,聽的心裡也不是滋味,應承了先見見。
這不是就來了,林雨桐打發小伙子和成貴去自家的地里鋤草,叫兩人有空檔說話。幹了一晌活,兩人回來都紅著臉,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
這就是成了唄!
四爺回來的時候,還看見桐桐在教成貴做飯。他抬手摸了摸閨女的腦袋,問孩子說:「知道這是為什麼不?」
金明明搖頭。
四爺就跟孩子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自己和桐桐一路走來,且能一路走下去,最要緊的便是桐桐心裡的這一份善!
世間的任何疾苦,她從來不會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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