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們看著寒冷的刀兵,還有結成陣勢的甲士,被煞氣寒氣一撲,本能的感到畏懼。眼睛中也有了退卻之意。只是礙於顏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正如成郡王所想的那樣,這些儒生雖然擁有文膽,掌握著唇槍舌劍,但是都是生於安樂,長於婦人之手,毫無血性。
如何能夠和全身充滿殺戮的甲兵相比?
看到書生眼裡的畏懼退卻,成郡王的眼底不由的升起一絲不屑。
就算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又如何?沒有一顆強者的心,永遠都是弱者!
「前進!」
身穿校尉服飾的甲兵得到成郡王的授意,聲音冷酷的說道。
「諾!」
「諾!」
「諾!」
甲葉摩擦,一個個甲兵結成方陣,好似浪頭一般向前壓去。儒生膽氣早就被刀兵所攝,哪裡還敢阻攔。
都下意識的向兩旁退讓,生恐被刀兵所傷,偶爾有幾個硬骨頭的儒生,但是他們實在是勢單力孤,又沒有戰鬥的經驗,還沒等他們朗誦完戰詩,就被嚴陣以待的甲士用刀柄擊暈。
成郡王不看著好似木樁一般倒地的儒生不由暗暗的搖頭,雖然勇氣可嘉,但是做法太蠢。
如果是在戰場之上。敵人豈能給你念誦戰詩的時間?
一看就是沒有經歷過磨礪的。
真正有經驗的儒生會躲在遠處,或者在同僚的保護下讀誦戰詩。
絕對不會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內。因為這樣做,就意味著暴露在對方弓弩手弓箭之下,是非常不明智的。也是非常容易喪命的。
後面的儒生見前面的儒生倒地,面色不由的大變,隨即眼中射出怒光,大聲呼喝道:
「甲士竟然真的膽敢擊殺儒生。」
「成郡王,你如此胡作非為,必定會聖上申飭。」
「我等必定要敲響登聞鼓,告你的御狀,請陛下聖裁。」
再遠處的幾個儒生看到前面有人倒地,聽到儒生的呼喊,面色不由的大變,顧不得其他人,急忙轉身向城內跑去。
「哼!」
成郡王看著頭上流著鮮血,倒地的儒生,眼睛也是微微一跳,但是當他聽到儒生們的威脅之語之後,面色不由的大變。冷哼一聲,在甲兵的護衛下快速向前。
陳九璋看著倒地的儒生,還有面色鐵青已經怒極的成郡王,他的眼睛中流露出猶豫之色。一時間竟然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司徒刑被人倒背雙手,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局勢變化,當他看到儒生被甲兵用刀柄擊傷擊昏之後,眼睛不由的收縮。心裡琢磨了半晌,這才聲音清越的說道: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各位年兄請回吧,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儒生們看著雙手被倒背綁縛,但是身體卻好似標槍一般筆直,全身上下洋溢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正氣浩然。心中不由暗暗的佩服。
這才是真豪傑,大丈夫。孟子曾云: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移。
儒家最講究氣節。司徒刑腰板挺直,面色威嚴,好似皓月當空,其他人和他相比都有一種黯然失色之感。
就連身為大儒的陳九璋因為猶豫,也成了背景。
很多儒生看他的眼神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少了些尊重,多了一些玩味。
「司徒鎮國,吾等不能見汝被屠戮,而不發出聲音。」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吾等乃是聖人苗裔,天子門生,就算成郡王是帝王之子,也不能隨意刀斧加身。」
「就是!」
「吾等誓死要保衛先生!」
一個個儒生心中的氣血被激發,眼睛裡的畏懼之色大減。主動的站在一起,目光直視手持刀兵的士卒。
端坐在車攆上的成郡王臉上微微變色。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仿佛事情要脫離他的掌控。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司徒刑看著滿臉義憤的儒生,幽幽的長嘆一聲,眼睛中流露出感動的淚水,聲音哽咽的一字一句的念道。
一寸寸文氣陡然升騰!
貢院內的文鍾再度敲響,又是一首鳴州詩。
眾人仿佛看到了一位位儒家先人「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面對刀兵泰然不懼。
捨生而取義!
為了大義,前仆後繼。如同飛蛾撲火一般。
刀兵能夠摧毀他們的肉身,但是卻沒有辦法消滅他們的精神。
他們的精神就好似黑暗中的燭光,又好似寒冷中的篝火,照亮了黑暗,溫暖了人心。
他們更看到一個宏大的歷史篇章,這些儒家先賢的名字一個個都被篆刻在史家神器「汗青」之上。
青史留名,萬古流芳。
但是,卻沒有人去關注那些異象。因為他們的內心仿佛被雷霆擊中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酥麻和感動。
特別是最後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更是將儒生的氣節闡述的淋漓盡致。
好一個不怕死的儒生!
好一個留情擔心照汗青!
眾多儒生心神被刺激,一個個都面色赤紅,看著身體被五花大綁的司徒刑,竟然恨不得以身相替。
「放開先生,你們這些劊子手!」
「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竟然敢將黑手伸向讀書人。吾等是讀書種子,蒙聖人教誨,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豈能被爾等刀兵所逼退?」
「來殺吾,大好頭顱拿去!」
「今日你殺死一個儒生,來日就會有千千萬萬個儒生站起來。」
一個個儒生好似打了雞血一般,面色赤紅,對著眼前出鞘的刀兵怡然不懼,面色堅毅的吼道。
成郡王看著好似瘋癲的儒生,悍不畏死,眼睛裡不由的流露出一絲憂色。看向神態怡然,好似踏青郊遊的司徒刑,他的眼睛裡陡然冒出熾烈的火光,心中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憋屈。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表現出了文人的氣節和骨氣。如果不是涉及自己。成郡王絕對會為司徒刑的詩詞拍手叫絕。
但是孤王什麼時候說過斬殺於你?
就算真的說過,也不過是一時氣話!
怎麼可能當真?
緝拿不過是威懾,結果被司徒刑的一首詩,成郡王竟然有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這臉上的不是麻子,簡直就是是坑!
「殿下。。。」
穿著校尉服的營正有些遲疑的看著成郡王。
如此多的儒生,真的發生衝突,造成傷亡,恐怕朝廷都要震動。這個責任,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營正能夠承擔的。
成郡王坐在車攆之上,沒有立即回答,眼睛裡也有著一絲為難之色。
他自然知道營正擔憂什麼,這也是他最擔憂的。
如果真的衝突造成儒生死傷,絕對會驚動中樞,儒家也會像是一個被捅了的馬蜂窩。就算他是郡王之尊,也要被蟄的的焦頭爛額。
但是如果滿足儒生們的請願,釋放司徒刑,對他的威信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看著眼淚濕潤眼睛,聲音有些哽咽,但是身體卻好似標槍一般挺拔。臉龐之上更有不屈之色的司徒刑。
成郡王不由的一陣頭疼。
他也想到了乾帝盤對他的叮囑。在地方上,可以欺辱權貴,可以打壓將領,但輕易不要得罪讀書人。
讀書人雖然怯懦,也沒有什麼實權。但是他們的筆桿子最是厲害。
甲士殺人用刀,文人殺人用筆。
而且比刀兵殺人更狠,因為他們是誅心!
總督府
一身紅袍,胸前繡著麒麟的北郡總督霍斐然有些蒼老的身體佝僂著,他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畫作。
層層巒巒疊嶂的群山,在綿延不絕的瀑布流水滋潤下,顯得格外的青翠。
在瀑布旁坐著一位正在撫琴的老者。
畫作非常的精美,就連老者臉上的溝壑都能看到清清楚楚。
「高山流水遇知音!」
「真是讓人羨慕的生活!」
總督霍斐然眼睛中流露出一絲艷羨,有些感慨的說道。
嗡!
嗡!
嗡!
嗡!
嗡!
空中陡然傳來五聲鐘響,霍斐然抬起頭,眼睛中流露出傾聽的神色。
五聲鐘響!
又是一首出郡詩!
如果是以前,也許他會面露激動。但是自從出了一個司徒鎮國!
鳴州詩更是做了數首,大家對此反而有些見怪不怪。
這個司徒刑真是天人之姿,日月之表。
弱冠之年就有如此大的成就,真是讓人艷羨。
不像是自己,已經垂垂老矣。只等致仕。
希望北郡風平浪靜,也希望那位郡王能夠消停些,免得自己為難。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親衛服飾的甲兵陡然衝進大廳,跪倒在地上,面色有些蒼白的喊道:
「大人,大事不好。成郡王和儒生發生了衝突,聽說已經有了傷亡。現在整個北郡的儒生都暴動了!」
「越來越多的儒生聚集在府衙前面,他們要敲響登聞鼓,向神都告御狀,更要敲響驚聖鍾,請聖山的半聖親臨!」
「什麼!」
「北郡的儒生暴動!」
「他們要敲響驚聖鍾和登聞鼓!」
身穿朝服的霍斐然眼睛瞬間收縮,臉色更是大變。手中的畫筆落下,落在潔白的畫紙上,留下很大的一個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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