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手札 卷四鐵幕降臨第十一章渾水摸魚

    四天之後,我們即將抵達曼達行省的邊界,進入博地艮行省。//無彈窗更新快//我左臂的傷已經基本痊癒,然而我並未取下繃帶。因為每當矮人們看到那傷痕的時候,眼睛裡便會流露出感動而尊敬的神色來。僱傭軍們私下的討論之中也多大變成了對我的讚譽,以及對歷史的「反省」。儘管仍有人執拗地在言談之中對我保持著戒備,然而矮人們原本就是這樣固執的性子。只要大多數人打心眼兒里忠誠於我,我就足可安心了。

    我的隊伍里有了矮人,有了雕像戰士,我還需要庫爾蘇勒部族裡的半人馬加入。於是在經過艾舍莉故居的時候,我單身前去探望了那位半人馬頭領。就如我想像的那樣,這位勇敢的戰士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帶領一百名英勇善戰的半人馬加入了我的隊伍。

    眼下庫爾蘇勒正與那些雕像半人馬同行,試圖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一些有關先祖們的故事……然而後者都是失去了情感的戰爭機器,面孔上永遠都是冰冷麻木的表情。這使得庫爾蘇勒在失望之餘一直在痛罵那位將他們改造為魔法雕像的戴達羅斯皇帝,顯然對於那位帝王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我強忍笑意聽著那傢伙的咒罵,又去看我的那位死靈騎士——他的面孔隱藏在頭盔之下,坐在一匹黑色駿馬上默默前行,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一路向北,溫度逐漸變低。我們在一座城鎮短暫停留。為生者們採購禦寒的衣物,幾乎清空了商店裡的存貨。再向前也許就將與暗精靈的勢力有所接觸,因此我用一個扭曲光線的小戲法將自己的頭髮變為金色、眼瞳變為碧綠色,使人再不能與我將銀髮金瞳的尼安德特人聯繫在一起。

    走出曼達行省。天氣終於變得寒冷了起來。路邊的積雪逐漸變多,原野中的主色調由綠變黃,又由黃變白。矮人們倒是覺得挺新奇,這大概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雪。大多數人都戴上了手套,而我只能將手籠在厚實的皮裘之下。操法者的第一信條是隨時保持一雙乾淨靈敏的手——我可不能在遇敵的時候將時間浪費在脫掉手套這件要命的事情上。

    冬月七十四日,我們進入博地艮行省索米爾子爵的領地沃恩。

    周邊的氣氛似乎忽然變得肅殺起來。路口可見數量眾多的衛兵設卡,即便這裡天寒地凍,那些貴族私兵們依舊盡職盡責。似乎上級下達了嚴格的命令。

    我們的隊伍理所當然地遭遇了盤問。但我早有準備,偽造了一個貴族身份——來自歐瑞王國曼達行省的子爵之子,三等男爵布蘭多?穆恩。實際上這位布蘭多男爵確有其人,但在我離開泰達斯的時候他才剛剛抵達那個溫暖的南方國度。想必此刻正在享受艷陽與美人,定然不會料到這裡有一個膽大包天的「狂徒」將借用他的身份瞞天過海。

    衛兵在查看我的身份證明之後並未放行,而是禮貌地建議我們暫時在原地停留,他去向領主大人稟報。我在表現了符合一個貴族身份的適當不滿之後屈服了,靜候他的上級來處理此事。

    這裡的事情有點兒蹊蹺。每一個人都如臨大敵,似乎正處於戰爭的準備階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管轄這片土地的索米爾子爵也將參與到針對艾林城的戰爭當中。因為這位子爵的夫人,便是納尼亞伯爵的孫女。艾林城緊鄰沃恩,似乎他們將對馬第爾家進行雙面合圍。

    沒過多久。一群騎士簇擁著一位身著厚實紫色大氅的中年來人來到了城外。他在看到我的隊伍時似乎明顯地吃了一驚——實際上任何一個人看到一位貴族擁有數量如此眾多的半人馬武士時都會露出同樣的表情。因為這些亞人種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時間不再參與到人類王國的事情之中了。

    隨後他跳下馬,在臉上露出熱情洋溢地笑容。大步向我走來並攤開雙手:「恕我無禮,爵士。最近周邊不太平,不得不委屈您在這裡停留了一會兒。」

    我露出略顯勉強的笑容,上前與那位褐發的領主擁抱,然後表現出一副並不理解他為何如此熱情的態度來:「感謝您的熱情——家父與您是舊相識?」

    索米爾笑著搖頭:「我的熱情並非因為我們之間的友誼,而是對於一位即將效忠國王陛下的勇士的由衷欽佩——」他向身後的騎士一招手,後者立即為他遞上一份羊皮捲軸的文件。

    他在我的面前拉開捲軸,然後傾身向前讓我看得清楚:「也許您還沒有得到消息,北方的馬第爾家族叛亂了。而這份是王國使者帶來的平叛通告,委託納尼亞伯爵率領邊防警備隊以及轄區內的王國禁衛軍撲滅他們的陰謀。我受國王陛下以及納尼亞伯爵之託,擁有徵招途徑此地的伯爵以下貴族衛隊的權力——」

    我當即露出不安而驚訝的神色來:「叛亂?這年月還有人叛亂?簡直是令人髮指!」隨後我又為難地說道:「然而索米爾爵士,我此行也並非為了私事。去年夏月的時候王國陛下的使者令家父前往王城覲見,交接轄內的鐵礦開採權事宜,但恰好家父身體不適,只得在此時令我應詔,如果耽誤行程……」

    索米爾收起臉上的笑容,將捲軸遞給我,並且指點上面的印鑑:「您先看一下這份文件。」

    我仔細審視——那的確是皇家紋章和王室之璽。呵呵……這些傢伙,在知道德爾塔王室已不復存在之後,竟然已經敢於私刻王室印鑑了麼?

    我隨後將文件恭謹地遞還給他:「的確是王室文件。」

    「那麼,您便是奉國王之詔平叛……一旦叛亂被成功剿滅。那時您再以一個經歷過這場戰爭的英雄身份進入王都,又會是怎麼的境遇?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這次前往都城應當是因為領地上的鐵礦開採權已經到期……」

    聽到這裡,我令自己露出恍然大悟又感激不已的神情的。就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沒見過世面的鄉下貴族那樣說道:「您這麼一說,我茅塞頓開!您一定是諸神賜予我的福星……」

    索米爾子爵大笑道:「同為歐瑞領主,理應為國王陛下盡忠。如果您沒有異議的話,請您現在就去向你的部屬們說明情況,然後我將其整編到平叛大軍之中——當然,您仍有對他們的指揮權,但要加入我們的戰時指揮部,聽候納尼亞伯爵的調遣。」

    我忙不迭地點頭。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而後他又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在人類軍隊中見到半人馬戰士……可不是常有的事情。」

    「因為我的祖上是……」我壓低聲音,「戴達羅斯皇帝的某一任侍衛長。您知道,那時候這些半人馬戰士同樣擔任前朝舊王的侍從……」他當即露出瞭然的神色來,似乎已經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得益於戰士們被我培養出來的忠誠之心。我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就向他們說明的情況,並且隱晦地令其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們將潛伏在這位索米爾男爵的隊伍中,與納尼亞伯爵的軍隊匯合,然後……

    就又是一場好戲。

    雖然擁有一整套合法的身份證明,但矮人戰士與半人馬戰士仍引起了索米爾的注意。他私下裡吩咐他的衛兵對我的僱傭軍們旁敲側擊。然而雕像戰士與半人馬戰士們表現出了一副冰冷而傲慢的神態,鐵錘矮人們則以商人特有的精明將那些傢伙唬得團團轉,直到第二日清晨,他們也沒能得到什麼有效信息。


    臨近中午的時候。索米爾子爵的一位騎士邀請我參加「作戰指揮部」的會議,我欣然前往。進入寬敞的會客大廳。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銀髮暗精靈。

    那傢伙顯得傲慢無比,僅僅將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就飛快地移開了。轉而同索米爾子爵竊竊私語。實際上在我剛剛進門的時候,他便在我的身上施展了一個偵測法術。然而這種級別的低階魔法對於我「隔絕探測」來說如同兒戲,只會令他得到另一個結果——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恰好穿了一件類似法袍式樣外衣的年輕貴族子弟。

    於是那位索米爾子爵重新變得熱情起來,為我引見了另外幾人,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想必以國王的名義出兵進攻一位合法貴族這樣的事情,他們還不想讓太多的人參與進來。拉上了我,無非是看中我麾下的那些亞人種戰士而已。

    但有暗精靈在此,我還是沒法兒得到他毫無保留的信任。雖說之前的伏兵都被西蒙悉數殺死,但暗精靈們必定已經得知我毫無發損,會對在此時北上的人們嚴加提放。我只能寄希望於那個暗精靈魔法傀儡在沒有看穿我的易容術之後將那個種族特有的自大狂妄發揮到極點,把我排除在懷疑名單之外。

    於是我在寒暄過後像一個生性散漫的貴族子弟那樣微笑著開口說道:「說起北方叛亂這件事兒,南方也有了一個新聞。」

    暗精靈被我勾起了興趣,不動聲色地接口道:「哦?說來聽聽。」

    我並未理會他傲慢的腔調與措辭,而是對索米爾子爵說道:「據說南帝汶自治領泰達斯大公的某位次子,私下裡招募了一位強大的法師,打算以武力獲得他父親的王座——這事兒在南邊只有少數幾家才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暗精靈打斷了我。

    他當然不會知道。因為在我離開泰達斯的時候,早已藉助太黑子和瑟琳娜清除了暗精靈在公國境內的大部分諜報網絡,目前在公國境內,米倫?尼恩就好比瞎子和聾子。

    我表現出這個傢伙的不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繼續對索米爾說道:「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當然不會知道——嗯,原諒我。並非指您——但我的家族一直與泰達斯公國有生意上的往來,也算是泰達斯大公長子的密友。這種程度的事情,自然有所耳聞。」

    「就在當下,估計他們也同樣發起了叛亂——呵呵。有一位法師參與其中的叛亂,我可是聞所未聞……」

    索米爾子爵也在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來,這倒並非完全是作態給我看——隨後與那位暗精靈交換了眼色。

    雖然不能完全打消他們的戒心,然而我的目的卻達到了。撒爾坦不會對一位暗精靈表現出像我這樣明顯的不友善態度來,因為這將會引起敵人的注意——這便是我要他得出的結論。而關於南方的那場叛亂,這些傢伙也必定要去證實消息的準確性,然而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我只需要混淆他們的思維,令這些傢伙在虛虛實實之間拿不定主意就好了。

    眾人心懷鬼胎。終於在兩日之後出發。據說納尼亞伯爵的一萬平叛大軍將與索米爾子爵的軍隊在艾林城下匯合,我們只需要負責切斷任何來自南方的援助便可。我被與我的僱傭軍們隔開,身邊只留下了瑟琳娜、唯安塔、羅格奧以及被我施加了「弱智術」、「虛弱術」又改變了容貌的黑太子。

    前兩者作為我的貼身女僕,羅格奧是我的男僕。而黑太子則是「我的一位弱智表弟,打算去王都見見世面」。

    我們被裹挾在多達千人的軍隊之中,緊挨著暗精靈與索米爾的親隨衛隊。而衛隊當中還有一些奇怪的傢伙——他們穿著法師式樣的長袍,以兜帽蒙面,腰佩長劍。長袍之下是沉重的甲冑。身上卻又沒有絲毫的精神力波動,就像是刻意作法師打扮的武士。我仔細觀察他們,發現這些人也並非暗精靈。

    然而他們一路之上安靜沉默,在極其寒冷的環境中表現出令人驚異的忍耐性與紀律性。就好像來自一支西大陸上最為精銳的軍隊。這些人的數量大約有一百上下,隔在我與暗精靈魔法傀儡的座駕之間。似乎既看守著我們,又在保護那位暗精靈。

    在某次露營休息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們劍首上的圖案——一隻獨角獸。

    於是我推測出了這些人的身份。米倫?尼恩授意她的傀儡們組織了一個崇拜獨角獸的尤肯修會並且吸收那些凡人的崇拜之力,我眼前這支隊伍……大概就是那個修會自己的武裝力量。這些傢伙因為盲目的信仰而變得沉默,又在長期的艱苦訓練中成就了強健的體魄,已經足以與西大陸最精銳的部隊媲美了。

    這類人可比為了金錢而戰的僱傭軍棘手……信仰的力量將使其無所畏懼,何況還有魔法傀儡在暗中支持。假如我沒有及時趕回來的話,珍妮可的確得承受不小的壓力了。

    這些黑衣武士們會在休息的途中樹立一座小小的木質獨角獸雕像,然後虔誠地跪拜祈禱,動作一絲不苟。哪怕在寒冷的積雪之中依舊將額頭長久地置於冰冷的地面,直到長達一千多字的禱文完結。

    我找到了一個機會仔細地傾聽他們的禱文,其內容令我大吃一驚……

    因為他們膜拜的其實並非純粹的獨角獸,而是一位名為「冰雪與風之神」的傢伙。再把目光投向那隻獨角獸的雕像,我終於發現這小東西的身上還刻有冰雪結晶的雕紋。但那並非僅是裝飾性的花紋。

    那些紋路與色彩實際上構成了一個煉金法陣,以某種我還不能理解的方式將那些信徒們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斷地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閉上眼睛,感受那些精神力的流向……然後發現這種流向,實際上我無比熟悉。或者說,每一個操法者都無比熟悉——因為它在流向世界之樹!

    就像生靈死亡之後,生命力與靈魂回歸世界之樹那樣,這些精神力沿著萬古以來的路徑向著迷霧之森當中的那個存在匯聚。

    我當然不會認為米倫?尼恩如此好心,將這些尤肯修士們的精神之力免費奉送給星空諸神享用。那麼……實際上她就是那位「冰雪與風之神」麼?原來她就是通過世界之樹,從諸神那裡竊取生靈之力,令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麼?

    雖然不清楚她以何種方式達成了這個目的……但這的確是漂亮的一招。

    我不動聲色地走回了帳篷里,心中的喜悅之情卻迅速升騰——不是因為我了解了這個尤肯修會的秘密,而是……我知道了如何迅速地削弱那位暗精靈大法師的力量了!

    如果我沒有得到光之天使的軀體,我也許還沒法追蹤那些生靈之力的去向。因為生靈之力、精神力,與北辰魔力不同,一直都是諸神所專享的力量,地上界的操法者是沒法兒像感應魔力一樣感應或者直接使用這種力量的。

    然而此刻的我……卻藉助這具軀體獲得了這種能力。

    這就意味著,米倫?尼恩自以為無人知曉的那個秘密,已被掌握在我的手中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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