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動嘴,笨人動手嘛。」一直不吭不響的宋縣令,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
柳蔚和師爺都看向他。
宋縣令哼了聲,嘟噥:「不是你說的鬧不准那二人中誰才是出主意那個,現在瞧著,應當就是蔣氏了。」
在小院的時候,李寬的作為還尚算聰明,有計謀,不衝動,但一出了院子,分道揚鑣後,他立刻暴露原型。
作為李家船行的大少爺,他自然是過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也因此,從小院來碼頭這段路,他不愛走路,就順應天性的雇了個街邊夜車,平日給要飯的都是銀錠子的他,自然對車夫也不會小氣。
可這些平日看來正常無比的大少爺習性,在這個夜裡,在這個他意圖作案,意圖對自己親弟弟不軌的夜裡,就非常不合適了。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他這麼大搖大擺、金光閃閃,你說他跟二傻子有什麼區別
區別當然還是有的,至少,真正的二傻子,一般來說沒他這份心狠手辣的毒心腸。
……
碼頭的倉庫外,小黎翹著短短的二郎腿,坐在倉庫對麵茶樓的房檐翹樑上,黑漆漆的夜晚,他這個位置不易被人發覺,他卻能清晰的看清下頭人的所有蹤跡。
月上樹梢的時候,李寬出現了。
小黎不認識李寬,但這個時間出現在倉庫外頭,穿一身綾羅綢緞,周身彰顯著富貴逼人四個字的年輕男子,除了李寬,他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年輕男子敲響了倉庫的門。
幾乎立刻,門就開了。
年輕男子看看左右,似乎確定無人跟蹤,閃身便進了倉庫。
小黎此時小身子一躍,騰空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從茶樓樓頂,飛到了倉庫房頂。
倉庫四面無窗,但房頂正央卻有個氣窗,小黎趴著氣窗邊,觀察著裡面的動靜。
進去倉庫的年輕男子果然是李寬,他聽到那兩個大漢叫他「大少」,而李寬進了倉庫後,先就看到了角落裡被捆綁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的李由。
「還活著」李寬皺著眉問了句。
領頭的大漢愣了下,試探性的問:「老三不是去請示大少您了您,沒見著他」
李寬滿臉難看:「我沒見著任何人!」說完,他走到李由面前,蹲下身,用手抓起李由的頭髮,讓他抬起頭來。
領頭的大漢本還在琢磨手下去哪兒了,見大少那小癟三了,立馬走過去,張嘴就道:「這屎殼郎玩意兒路上還想跑,讓我們給抓回來了,毒打了一頓,現在只剩一絲氣了,但拿不準大少您是要他的命,還是有別的意思,我們不敢下死手,只等著……」
「殺了。」將李由的腦袋隨手一丟,李寬掏出張錦帕,一邊擦著手上的血跡,一邊道。
領頭的大漢立馬道:「那煩請大少您背過身去,省的這玩意兒的髒血污了您的眼睛!」
李寬嗤笑著勾了勾唇,不在意的道:「殺吧,我看著你們殺。」
主子都這麼說了,大漢也不敢再說什麼,掏出一把刀,直接就要往李由身上捅。
氣窗口的小黎已抓出了一把石子兒,隨時打算丟暗器打斷下頭行兇,可他暗器還沒丟出去,李由醒了。
或者說,剛才他也不是真的暈過去了,現在,他醒的恰是時機。
「你就,這麼,容不下我」虛弱的聲音,顯現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的確不好。
見他竟然這時醒了,大漢有些著急,刀,眼看就要扎進李由胸口,李寬卻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就不該回來。」
得,這兩位爺還有話要說,他哪兒涼塊哪兒歇著吧。
大漢收了刀後,倉庫變成了李由和李寬的主場。李由的樣子很狼狽,之前大漢沒有收勁兒,打他的時候用了全力,他眼角嘴角顴骨處都破了,眼角的血流的,就跟在流血淚似的。
「我得到的,並不多……」李由氣弱遊絲的盯著李寬:「去了京城,更是,與你,老死不相,往來……」
「呵。」李寬一個氣憤,踏步過去,一腳踹翻李由,大罵道:「還敢提京城,你算什麼東西我是什麼身份!那老不死的竟把分行這麼重要的都交託給你!他糊塗了,我還沒糊塗,全都怪你這個小畜生!要是沒有你,李家,全是我的!」
李由被踹得頭暈眼花,他勉強維持住呼吸,艱難的道:「李家,本就是,你的……你娘,你娘難道,沒跟你說」
李寬一愣,下意識覺得這個小癟三又要胡言亂語什麼,但自從分行的事定下後,他的確不怎麼回家了,也沒再見過他娘。
他娘,哼,不也被這個小畜生哄騙過去了,這小畜生,就是有一張顛倒黑白的嘴!
李由見他果然什麼都不知道,深吸一口氣,慢慢道:「你娘,疼你,她不可能,見著有人,搶屬於,屬於你的東西……我的出現,她,根本不接受……所,所以,父親,才提議,提議在京城,開設,分行……他的本意,不過是,拿三千,三千兩保金,讓我,獨去京城……闖蕩,而你,留在西進縣,繼承,繼承李家的,的全部……也因為如此,你娘,才,才肯容我……因為,她知道,只要我去了京城……就,就永遠,不會回來了……」
李寬滯了一下,眼神一時變得空洞,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什麼脾性,他立馬又踹了他一腳,喝道:「胡說八道!我娘分明已站在你那頭!還有那老糊塗蛋,有了小兒子,就不要大兒子……」
「你才糊塗!」李由被踹得也火大了,瞪著眼睛,鼓起最後一口氣咆哮:「你的親娘,為……為什麼要站在我這頭!你他媽是不是傻逼!」
不經意的,最後一句話,還真讓李由說到了點子上。
可李寬氣啊,他一氣,又抓著李由的頭,把他按在地上揍。
李由也被湊出火了,雖然手被綁著無法動彈,但腳是好的,他就踢,想盡辦法的往李寬臉上踢。
兩人扭打成一團,自然是李寬占上風,但李由就是不認輸,越打越來勁,等到最後他一個碰巧把李寬嘴角踹破後,李寬終於氣崩了頭,站起來就吼:「殺了他!立刻殺了他!」
旁邊看了半天白戲的大漢急忙提著刀過來,刀眼正衝著李由的頭頂,他打算一刀將李由的腦袋干穿。
可就在刀只差最後一寸就要沒入李由頭皮時,李由大喊一聲:「快來人啊,救命啊……」
與此同時,一顆指甲殼大小的石子,打中大漢的手背,大漢手一抽疼,嗷一聲,丟開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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