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說錯……」
柳蔚小聲的在兒子面前說道。
娘親和兒子四目相接後,柳蔚拍了拍兒子的小肉手,轉而抬起頭來,語帶歉意的朝眾人道:「小兒無狀,才疏學淺,倒是讓諸位長輩見笑了。」
小黎腦子裡轉了幾圈,將娘親的這番話消化了大半。
大人說話彎彎繞繞,真是難以揣摩……
桌上眾人還未說什麼,柳蔚又補充的把小黎方才沒說出來的關鍵全都說了一遍。
柳蔚說完,又回頭看了眼兒子,問:「那你現在該對大家說什麼?」
小黎撅著嘴,明白過來,才跟席上眾人鞠了鞠躬,人太多,鞠好幾個,乖巧說道:「給伯伯,嬸嬸們道歉,我學藝不精,方才口無遮掩了……」
柳蔚「恩」了聲,又看向離她隔了好幾個席位的二老爺。
在二老爺木訥呆滯的眼神中,柳蔚微笑著禮貌的道:「小黎雖是我兒子,但大略是小時候未教好,人比較笨,不聰明不說,也不會舉一反三,每次教點什麼,都得說一句聽一句,讓他自個兒去琢磨,不到兩天就能給你攪得雞飛狗跳,上下不得安寧。按理說二老爺您是雲席雲想的長輩,您既然開口了想收小黎為徒,那自然就是他的福氣,我這個做母親的應當高興,可這孩子愚笨得很,就怕到時候您教的太累,反會讓他刁扈的性子,氣壞了您的身子,因此,雖是妄言,但晚輩還是打算替這孩子回了您的好意,還請您莫要介懷此事。」
開玩笑,把自家孩子送到別人手上當學徒,她怎可能幹出這麼狠心的事?
要說家裡沒人教這個也就算了,那必須得送出去。
但家裡這不是有她在嗎?
雖說嚴師出高徒,但兒子在自己手上教,總歸是看得見的,小黎本來就蠢,傻傻的偏還在某些思想上格外固執,這要是拜的師父,是個說不了兩句就要動手的,那孩子還未成才,恐怕就先被抽成陀螺了。
說她自私也好,嬌慣也好,總歸古往今來,到人家家裡做學徒,那都是極吃苦遭罪的事,她寧願孩子傻點笨點,也不想他平白遭這無妄之累。
柳蔚說完還挺忐忑的,畢竟人家雲二老爺是欣賞她在醫道鑽研上的靈活,才愛屋及烏的想收小黎為徒,自己這麼不給面子的說回絕就回絕了,會不會讓雲席雲想不好做?
柳蔚悄悄的又去瞥雲席和雲想,見雲想正一個勁兒的推她娘親,顯然是看氣氛有些僵了,想讓自己母親開口,幫忙說說話。
洪氏讓女兒推搡得都快掉桌子底下了。
但有雲想的插手,洪氏又的確是眾人中最先回過神的那個,她咳了一聲,臉上帶著乾笑,擺手道:「不拜的好,不拜的好,柳姑娘醫術精湛,對外科一門更是見解獨到,言淺意深,倒是……倒是讓我們一眾人,都跟著聽出神了。」
洪氏尬聊完,自己都忍不住紅了臉,她又推推身邊的妯娌應氏。
應氏接過棒子,連忙點點頭,卻是笑著問說:「倒是不知柳姑娘師承何處,你剛才所說的皮內縫合,不知又是何意思?」
柳蔚迫不及待的想令氣氛回溫,便知無不言的連忙說道:「常見的縫合術法,分為簡式縫合,內翻縫合,外翻縫合,減張縫合,與我方才所說的皮內縫合,雖同樣屬脂肪組織層的創口縫合法,但手法的迥異,在針對不同皮口開裂的狀況時,也會有不同的恢復效果。另外四種先不說,單說皮內縫合,皮內縫合適用於小範圍創口,從切口的一端進針,然後交替經過兩側切口邊緣的皮內穿過,一直縫到切口的另一端穿出,最後抽緊,此法縫合的優點是對合好,拆線早,癒合疤痕小,且癒合後感染的幾率大大降低,耳部乃人五官之一,其皮質敏感不言而喻,因此眼耳等部位的外科縫合,引用皮內縫合,是最妥當完善的一種,故,晚輩方才才有此言。」
應氏聽得一愣一愣的,聽完後,茫然的看向她身邊的夫君,小聲問:「你也知道嗎?」
二老爺:「………………」
四老爺此時也反應過來,他悄悄起身,湊到二老爺背後,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一句。
二老爺聽完,整張臉都青了。
四老爺也過意不去,他尷尬的捂著臉,忙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可他這一動彈,原本因為主席人太多,根本沒怎麼仔細看的小黎,卻一下看到了他,小傢伙「呀」了一聲,伸手比了比,正要說話,又及時捂住嘴,把話頭咽了回去。
紀南崢注意到曾外孫的舉動,問:「小黎,怎麼了?」
小黎臉蛋漲紅著,捂著嘴,直搖頭。
紀南崢皺眉:「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黎又搖頭,搖過頭,還心虛的望望四老爺,然後把自己塞到容叔叔懷裡,把臉埋進容叔叔衣服里。
「小黎,小黎?」紀南崢都急壞了。
容棱也莫名其妙,他把兒子揪出來,擰著眉頭,拿大手貼上他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小黎不肯說話,可是又臉紅,又耳朵紅的,很不正常,席上其他人同樣不明所以。
四夫人卻比較在意方才四老爺離席起身,不知去同二老爺說了什麼,二老爺聽完,臉色都變了,她小聲問了問自己的夫君。
四老爺猶豫一下,到底沒瞞媳婦,老實的把話又說了一遍。
誰知何氏越聽越驚異,聽到最後,直接揚聲出口:「你說這小娃娃今日去你醫館,不光問你買禁藥,還改了你的藥方?七花與八楓?」
「噓噓。」四老爺忙捂住媳婦的嘴,可已經來不及了,滿桌人都聽到了。
小黎這會兒更不好意思了,他紅著眼睛,憋縮在容叔叔懷裡,結結巴巴的道歉:「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伯伯是雲席哥哥家的伯伯,我,我,我不該罵伯伯是大笨蛋,我,我錯了,伯伯不要怪我……」
四老爺臉都僵了,哭也哭不出來,笑也笑不出來,整個人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態,躑躅的木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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