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歌 第48章 大修士（六）

    進了梅斯普萊家不到十五分鐘，馮茂就重新出現在門外。筆神閣 bishenge.com頭也不敢回，馮茂騎上摩托車就走。實在是沒地方去，馮茂只能前去勒內閣下家。遠遠就見到門口有個不陌生的身影，高挑結實，看著又不十分魁梧。竟然是許久未見的索爾閣下。

    與印象里的索爾閣下一樣，他依舊穿了一身便裝。等馮茂靠近，幻境就被接通，索爾閣下說道：「勒內今天不在家。」

    既然沒辦法見到勒內閣下，馮茂連忙在幻境裡問候：「閣下，許久不見。感謝您當年對我的指導。」

    本以為能寒暄兩句，就聽索爾閣下問道：「蒙哥的傷勢已經痊癒了麼？」

    馮茂渾身一緊。這是自己為什麼一直沒敢去拜訪索爾閣下表示謝意的原因。蒙哥被索爾閣下打成高位截癱，自己又參與了治療蒙哥的醫療進程。見到索爾閣下，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聽索爾閣下繼續說道：「既然你不敢說話，說明他的傷勢痊癒了。辛苦你了。」

    說完，索爾閣下切斷幻境轉身就走。馮茂看著索爾閣下高大的背影，覺得這幫高級修士們在旁若無人方面是一模一樣。正在感嘆，旁邊的管家走過來說道：「馮閣下，勒內先生不在家。請您改天再來。」

    沒人幫忙，馮茂只能騎上摩托車繼續無聊的開著。在布滿霧霾的城市裡穿行，馮茂真想買個口罩戴上。然而心情不好，就不想再和人接觸，索性直奔曾經在海邊住過的房子而去。穿出人來人往的市區，空氣總算是好了些。馮茂也不再考慮交通，專心想著自己的事情。

    不久前見到梅斯普萊閣下，馮茂多了個想法，就詢問梅斯普萊閣下『如果我想持續請教您，我不能做什麼』。梅斯普萊閣下簡單明快的答道『你只能請教知識，不用你想做的事情提問』。

    就這一句已經堵死了馮茂能說的大部分內容。只請教了不到十分鐘，馮茂已經無法提出問題，只能告辭離開。在這不到十分鐘內只學到一個點，『命題是對事物性質或者關係的描述』。

    之前從梅斯普萊閣下這裡學到的是『推理不存在對錯，只存在是否有效』。一個推理，前提是真，結論是真。前提是假，結論是假。這就是有效推理。

    自己要以紅袍閣下的要求來設計自己研發命題，『開發出一種製造無法自我提升超凡之力的丹鼎流靈丹，創造出能夠承受大部分工廠環境的技術工人』。

    丹鼎流的典籍從頭到尾都只研究能持續發展的修行方法，製造不進步的方法根本不在典籍記載的考慮範圍之內。按照這個思路，開發出無法自我提升的丹鼎流靈丹本身就是一個『假命題』。

    命題是假的，如果放入是效推理模式，結論自然是無法創造出相應的技術工人。

    如果希望得到創造出紅袍們希望的技術工人的結果，按照推理，就成了『不能採用丹鼎流靈丹』。

    這結果把馮茂氣樂了。推理邏輯真是個好工具。就如陰陽教派的基本理論，邏輯自洽，一看就懂。真的拿起這工具用在現實里，才發現這東西指出的方向，有和沒有都沒啥分……

    馮茂愣了愣，猛的調轉車頭向著借車的聖殿分部而去。回到目的地還了車，馮茂請這邊派車送自己去機場。

    三天後，馮茂在布加勒醫學院的圖書館裡小心的將借閱的資料放回書架上。此時已經到了四點，控制著車速回到家，正好趕上時間點。把孩子的日常搞定，馮茂收拾東西準備吃飯。露西亞嘆道：「去了趟呂林堡，還是被他們忽悠了。」

    馮茂心中有點不安。無論如何，自己都先答應過露西亞不再摻乎這些事。想了想，馮茂只能勉強答道：「最後一次。這次也是我想做。」

    「強大，更干……能為大家做些事。」馮茂在最後補充了一句。

    露西亞沒有用強硬態度壓制馮茂，就見她把孩子們輕輕放在手邊，這才說道：「對。強大，能幹。你既然已經向梅斯普萊閣下求教過，我們來做個推理。勒內閣下把你當寶貝一樣護在手裡。那些人把你送上前線。那些人對你的態度和勒內閣下對你不同。」

    馮茂心中一震。不得不承認妻子的推理是有效推論。如果沒有勒內閣下，馮茂早就在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死在那個雪夜中落下的那發火箭彈下。到現在馮茂還能清晰的想起勒內閣下撐起的防禦罩在抵抗住火箭彈巨大的衝擊時如同七彩琉璃的模樣。

    「那些把你寶貝一樣放在手心裡的人，哪一個不是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了你許多支持與幫助。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這絕沒有錯。不過沒有那些人的幫助，你能這麼快就得到麼？我是這麼覺得，即便是你不在乎你自己，為了那些人，你也不能任人差使。他們直接差使你慣了，就跳過那些人直接來找你。你不答應他們，他們就得找那些支持你的人。支持你的人即便不為你爭取些好處，至少也能為他們自己爭取些好處。或者，你不想讓那些對你好的人通過你得到些好處？」

    露西亞的聲音很平淡，卻如大錘般砸在馮茂心上。馮茂感到混亂的同時，又看到了很多以前沒能力或者不願意去看的東西。

    胡亂想了片刻，馮茂說道：「我可以不摻乎這件事，我研究的東西卻不能這麼放棄。」

    「我也覺得不能放棄。」露西亞在幻境裡說道。同時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該怎麼辦？」

    「你覺得誰對你好，就把你的研究內容告知那人。那些人位高權重，當然知道該怎麼利用。他們會告訴你接下來怎麼辦。」

    聽到妻子不反對自己的研究，馮茂放下了心中的重擔。仔細想想，馮茂就發現自己的推理邏輯真的是一塌糊塗。

    不摻乎和不作為是兩碼事。看著妻子低頭輕撫孩子們，馮茂連忙說道：「我給聖者和大公寫信。」

    露西亞微微點頭，「好。你寫信的時候最好寫清楚，你同時給兩人寫了信。任何時候都不要因為不好意思而欺騙對你好的人。如果你擔心聖者和大公之間有分歧，就更得說清楚。」

    馮茂跳下床就開始寫信。寫完之後檢查一番，把裡面不少不符合推理和陳述的內容刪除，又把描述過多的內容刪除。潤色之後再看，覺得信的內容透露出一種冷酷無情的味道。把信交給露西亞，馮茂苦笑道：「呵呵，露西亞。這看上去和最後通牒一樣。」

    「最後通牒是什麼？」露西亞不解的問。

    馮茂只能稍微解釋兩句。聽完馮茂的解釋，露西亞嗤笑道：「說什麼都沒用。這些人看的是你做了什麼。你請求他們幫你做決定，他們絕不會誤解你的意思。」

    信發出去之後的幾天，馮茂每天都在努力推動自己的研究。甚至在露西亞有心情詢問研究內容的時候稍微顯擺一下。第六天中午，有人把手放在了馮茂肩頭。馮茂嚇了一跳，肩頭一沉就快速閃開。

    扭頭一看，卻是一身戎裝的大公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就聽大公笑道：「嚇到你了吧。」

    很久以來這麼做的只有想要命的敵人，馮茂是真的被嚇到了。心中感嘆著強者們的實力，馮茂又有些歡喜的問道：「殿下何時回來的。」

    「你寫信催我，我當然要回來。」大公邊說邊繞著幾個試驗台走了一圈。觀察之後，又伸手在實驗體上的按了片刻，這才走回馮茂面前。「我和其他紫袍商議過，也聯絡了邁克爾。你努力做吧。」

    見大公轉身就要走，馮茂連忙說道：「殿下，我最近有個想法。既然七大教派的修士最終都有自己獨有的內世界。陰陽教派所謂的內世界應該不是什麼宇宙吧。」

    「現在才研究到這個地步。這些怕不是你憑空想像出來的吧。」大公答道。

    馮茂不敢硬接，先是向後退了一步，同時施展出靈氣探測大公的身體。很早之前馮茂就想試試探測大能的狀態，只是不敢。此時有了機會，更是全力以赴。

    馮茂心中一喜，以平日裡大公對自己直覺的嘲諷來看，自己這次又蒙對了。馮茂欣喜的繼續問道：「內世界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能單獨於世界存在？」

    「連自己這具身體都不能屬於你自己，空談創造出自己來有什麼意義。」

    馮茂覺得這話雖然有道理，卻沒用，繼續問道：「陰陽教派的內世界是否存在？」

    大公答道：「你覺得能把宇宙影射成人體的內世界麼？」

    馮茂覺得沒可能，就想否定。然而又直覺的感覺未必沒有可能。直覺的心中一陣混亂。

    這段時間沒少學著自己構建推理，馮茂就想構建一個推理出來。沒等開始，就聽大公繼續說道：「構建推理的基礎是事實。你以為七大教派的紫袍們都是裝死，偷偷躲起來修習麼？」

    馮茂一凜。大公的話大概能理解為，每個人最終都會死。陰陽教派曾經空前強大，現在也沒見到有什麼繼承者……可這和把陰陽教派基本理念陰陽相生相剋構建的宇宙影射入體內有什麼關係。這明顯是風貌牛不相及的事情。

    見大公已經走向門口，馮茂把這些念頭拋下，維持住幻境，繼續問道：「殿下，為什麼紫袍們不願意做我現在做的事情？」

    「這件事情能否做成，對他們沒什麼影響。決定紫袍們生死的不是這個世界的生態環境是否存在。這件事既然只影響到你這樣能力的傢伙們，當然是由你們來做。」說完，大公切斷了幻境，轉瞬就離開了實驗室。

    大公的話在馮茂心中引發了一陣翻覆，感受著強者眼中的世界和弱者世界的不同，馮茂也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恐慌。又或者是難以接受。在這樣的衝擊下，馮茂回想起第一次求見梅斯普萊閣下的時候聽到的觀點。一切都是立場問題。強者與弱者的實力天差地別，雙方的立場怎麼可能相同。

    正在此時，定好的鬧鐘響了。馮茂收拾心情，開始接下來的實驗。同時在心中做了個決定。等這次的工作結束，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讀書，快速提升自己。老婆說的沒錯，自己的價值源自於自己的實力，而不是為別人做了什麼。如果自己擁有紫袍的力量，哪怕是什麼都不做，別人也不可能繞開自己。

    再過幾天，馮茂去了趟司法廳。司法廳的廳長聽聞馮茂要些死囚，立刻問道：「是男是女，有什麼身體要求麼？」

    馮茂正想回答只要是活人就行，心中突然生出些不安，連忙說道：「廳長先生，我不是來要人的。若是真的隨便抓人，我就不會來廳長先生這裡。」

    「馮閣下果然和風評那般宅心仁厚。」廳長帶著一種『你懂的』的神色答道。

    這表情讓馮茂想起好幾年前被迫公開決鬥的時候，主持人戲謔的介紹詞中有一條就是『司法廳長的終結者』。現在自己好像能想起當時司徒·囧的那套詞『布加勒城的新住戶，司法廳長的終結者，未來的殺人醫生』。

    當時覺得司徒先生比較損，沒想到他說的只是事實。自己也終於走到殺人醫生這一步。

    心中失落，馮茂忍不住又強調一次，「最好是罪大惡極。」

    司法廳長笑道：「閣下。其實罪大惡極的人最多的是你那邊的貧民區。殺人放火偷盜搶劫，大多數都在貧民區。」

    馮茂心中嘆口氣。那幫貨曾經存在，也只是曾經。這種實驗現階段的死亡率非常高，那幫傢伙已經消耗殆盡，這才來司法廳長這邊尋求幫助。

    司法廳廳長繼續說道：「既然閣下如此堅持，我也說個明白話。我這邊符合閣下要求的只剩下四個……五個。閣下若是要更多，就不能挑挑揀揀。還請閣下先知道我的難處。」

    馮茂來之前就算過，需要至少二十名實驗體，才能進入普通實驗階段。中間的數量相差未免太多。正發愁間，聽到司法廳長繼續說道：「閣下，若是你肯出一筆錢。我倒是可以在監獄裡宣布，或者死，或者能拿到一筆錢活著離開。我覺得這可以輕易湊齊閣下需要的數量。只是不知道閣下這實驗的死亡率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