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磯離開共工部落後,原路返回,完成她的承諾。
「我還會回來的!」
這是她的承諾。
共工部落一行,解決的不僅僅是共工部落的問題。
她講述的神話,意義是深遠的。
「琴師大人,前面就是我們部落!」
在前領路的漢子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
「琴師大人來了!」
漢子一聲大吼,不知驚醒了多少夢中人,又嚇哭了多少孩子。
部落一陣兵荒馬亂。
一個個巫熱情似火。
「琴師大人,您可回來了!」
「琴師大人,快裡面請!」
夜晚的風都熱了起來。
有酒,有肉,有琴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篝火燎原,映紅了每一張粗糙卻真誠的臉。
「叮……」
琴音響起,火焰跳動,酒更烈,肉更香了。
一曲奏罷,不知多少人醉了,又有多少人睡了。
「再來一首!」
醉漢的囈語驚醒了不少人。
石磯卻笑著說了一聲好。
琴弦再次撥動,旋律再次飛揚。
是大地回聲,是大山的鼾聲,如雷,卻不炸。
「琴師大人的脾氣真好!」
一個個巫又倒了下去,鼾聲如雷。
……
又一個部落。
一雙悲傷的老眼看著石磯道:「琴師大人,不周山倒了,盤古父神不在了嗎?」
石磯想了想,揮散天空的霧靄,指著頭頂的太陽道:「那是盤古大神的左眼,月亮是盤古大神的右眼,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盤古大神都看著你們!」
「太陽是父神的左眼,月亮是父神的右眼……父神看著我們,父神看著我們……」
老巫神情激動的老淚縱橫。
一眾巫皆激動的抓住了旁邊兄弟的手,用力的握!
父神看著我們,父神一直看著我們!
……
「琴師大人,你去過太陽上嗎?」一個稚嫩的聲音。
一群好奇的孩子圍著她。
「去過。」
「太陽上熱嗎?」
「熱!」
「琴師大人,您……您……能不能給我們彈琴聽?」
說話的小姑娘有些害羞躲在小哥哥身後。
「好!」
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
石磯背著琴一個部落一個部落走過,講著一個個故事,彈著從未彈過興起而作的巫曲,她越來越像一個吟遊詩人了。
她從最後一個承諾走到了第一個承諾,耐心,隨和。
琴師大人的好脾氣傳遍了整個巫族。
夸父部落,千里桃花。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物是人非。
石磯走進了桃花林。
妖蜂嗡鳴,如驚弓之鳥。
石磯抬頭,依稀相識。
她搖了搖頭。
信取來了桃花釀。
屁股後面跟著一群晃著朝天辮的小傢伙。
烏溜溜的眼睛充滿好奇,小腳丫子踩著桃花很是可愛。
後面的赤腳大漢就有些煞風景了。
桃花下酒,有故事,有琴。
……
后土部落,石磯先去了后土神殿,見過了眾巫,彈了一曲《后土頌》。
她來到了箭神殿,箭神箭創建不久就沒了主人,箭神是巫族的罪人,身前是射日的英雄,身後只有污名。
箭神殿已經荒廢了,無人問津。
石磯帶著兩個弟子推開了箭神殿的大門。
三人的腳步在空寂的大殿中迴蕩。
弓與箭都已積塵。
石磯手指划過箭架上的箭矢。
「知道嗎,我是箭神的傳人!」
她取下一支箭,拿在手裡走向了神座。
神座背負兩翼,展翅欲飛。
這就是羿。
石磯拂去神座上的土,又走了下來。
「過來!」
石磯向兩個弟子招手,她坐在了台階上。
石磯拍拍身邊,「坐!」
「弟子不敢!」
玄雨坐到一半的屁股因為小熊這句話又訕訕的抬了起來。
「叫你坐。」
石磯淡淡的看了小熊一眼。
小熊忙坐在了石磯右邊。
一左一右,師徒三人並排坐在了神座下的石階上。
石磯看著大殿前方聲音空靈道:「其實我能教你的東西很少也很有限,千年前如此,千年後還是如此,巫,終究不同。」
玄雨這才反應過來老師是在跟他說話,他忙道:「弟子從老師身上學到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石磯依舊目光放空,沒有看他,「知道我為什麼要你一直誦咒習文嗎?」
「為了弟子變強!」玄雨心虛道。
「這樣說也沒錯。巫不向外求,有血脈力量,也有法則神通,開發血脈力量需要不斷戰鬥,巫族好戰,會越戰越強,而你不喜戰鬥,又怕死,為師便讓你躲進傳承殿去勤修巫文巫咒,這是千年前為師為你定下的道途,巫術神通為主,戰技煉體為輔,最終達到,在巫族,巫術神通最強,在道修中,肉身最強,做一個巫族第一大神通者,為師自認為計劃,但結果卻不盡人意,是哪裡出錯了?你能告訴為師嗎?」
「我……我……」一貫伶牙俐齒的少年羞愧的低下了頭。
「你喜歡什麼?」石磯道,「這個問題晚了一千年,但為師還是想問你一次,畢竟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錯了就改,我錯了我改,你錯了你改,我學著做老師,你學著做弟子。」
「老師,弟子錯了!」玄雨有些怕。
「不要輕易認錯,我的問題你好好想一想,對了,你想不想練箭?」
少年偷瞄了石磯一眼,弱弱道:「我的戰兵是劍。」
「劍、箭都一樣,從明日起,為師教你練箭!」
劍箭怎麼就一樣了?少年始終沒敢問出這個問題。
「小熊……」
「弟子在!」
小熊就要站起來。
「不用起來,坐!」
「是。」
石磯道:「為師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你想學的為師卻沒教你,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書屋那些玉簡,每一塊都來之不易,也都珍貴至極,有傳承萬古的咒篇,有舉世罕見的秘法,有周天星辰的奧秘,有出自聖人的經文,還有為師感悟的心得,那一屋子書,是為師能傳你的所有東西,可惜不合你心意,三十三年又三十年,讀進去了多少,你心裡明白。」
「老師,弟子……」
石磯聲音毫無起伏道:「不讀就不讀吧,為師帶著你去了天庭,去了月宮,去了東海,去了湯谷,見天帝,見九天月神,見三教高人,見三教聖人,見太陽之神,這些風光,這些高人,是為師這個高度才能接觸到的,見過了,結識了,都是你的,這是為師最後能給你的東西了,讀萬卷書,行千里路,為師不會再問第三次你想修什麼道了,你的道終究要你自己走,你出師了。」
小熊撲通跪在了地上驚慌道:「老師,您不要弟子了嗎?」
石磯道:「你是出師了,還是我的弟子,任何時候你可以對任何人說,你是我石磯的弟子,錯對我都認,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老師……」小熊紅了眼。
玄雨也是。
石磯道:「骷髏山永遠都是你們的家,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回去,不管惹了多大的禍,只要走到為師面前,我會替你們撐著,但要是死在外面,不管對錯,我都不會去替你們報仇,玄雨死了回歸天地,不用收屍,小熊死了,骷髏山會有人收屍……」
日出東方。
箭神殿前,師徒三人,一前兩後,練箭。
玄雨手裡拿的卻是劍。
一招一式,直來直去,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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