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二郎傳 第五百七十六章自古何人能無恨？

    大風東去，緬千古英靈，縱劍曾問長空。

    萬仙陣第三十九日，七重大陣已只剩下第六層與最後那通天教主所在的第七層。

    方圓千里，因連日鬥法而滿目瘡痍，地貌已被更改了不知幾次，山河崩碎、城空人盡。

    大火焚不盡的或許只有灰燼，天雷無法掃平的也只有空中不散的陰雲。

    隆隆的戰鼓聲，百萬周軍排山倒海，旌旗朝著東面飄舞，旗尾如劍刃一般，仿若要撕開東面的天幕。

    數百里的破碎大地東側邊緣，一座大陣閃耀著淺紫色光芒，不斷吸納天地間元氣，仿若一座元氣搭建而成的城塞。

    萬仙陣，第六重。

    武王抵達前線之日，接見眾闡教仙人，遙拜崑崙山，定闡教為護國之教，以人皇氣運加持。

    於是闡教仙結陣強攻，打破萬仙陣第五重；而截教仙人似要做最後一搏，第五重大陣一破便回返後陣，並未與闡教正面相抗。

    如此，第六陣中集結了截教此時全部的仙人，其後便是通天教主。

    勢必會是一場苦戰。

    周軍陣前，武王騎著一批黑色駿馬，身旁則是騎著五色神牛的黃飛虎，以及被楊戩安排來保護武王的龍吉公主、雷震子。

    只是楊戩的一句話語，龍吉與雷震子似已和即將開打的兇險決戰沒了干係。

    「丞相何在？」

    武王牢記著楊戩之前的囑咐，此時對著空中高聲吶喊一句。

    陰雲破開，數百道闡教仙人的身影停留在空中，比一個月前少了近半……

    楊戩駕雲而來，抱著三尖兩刃槍對武王低頭，口稱：「臣在！」

    「今日眾仙家前來助孤破此陣，東去討伐無道紂王，孤在此替天下萬民謝過眾仙家。不知丞相，可有孤能為眾仙家助力之事？」

    楊戩笑道：「若大王不嫌，當執一面旗，旗不倒，周國運道昌隆。」

    「來人，拿旗來！」

    武王翻身下馬，身形矯健的邁步走到陣前，一聲大喊，立刻有兩名甲士扛來周字大旗。

    拄旗而立，武王道一聲：「何以風不來！？」

    言罷，西風咧咧，大旗迎風飄揚。

    武王又道：「何以天不助！」

    言罷便見天空之中的陰雲翻滾，忽有數百道帶著紫芒的雷霆對著萬仙陣劈砍而下！

    萬仙陣頓時顫了幾顫！

    「我周國兒郎為眾仙家搖旗吶喊！鼓聲不聽，此聲不綴，願眾仙家掃平頑敵，為我人族開闢郎朗盛世，為南洲生靈奉還安寧之境！」

    楊戩抱拳大喊：「遵大王令！」

    黃飛虎長劍出鞘，坐在五色神牛之上猛地高舉，口中發出一聲怒吼：「必勝！」

    百萬周軍噪雜呼喊，但沒過幾聲，聲浪便合而為一，排山倒海的推向萬仙陣！推向潼關！推向朝歌城！

    萬仙陣中，截教眾仙面帶怒色，顯然是對闡教的『卑鄙伎倆』頗感憤慨。

    潼關城牆之上，見此狀的妖妃妲己說不出是喜是怒，那申公豹站在一旁不斷輕聲低吟，嘴角帶著淡淡笑意。

    朝歌城中，紂王坐在高台之上，昏昏欲睡，額頭貼著濕漉漉的白布，大殿之中大臣不斷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

    與萬仙陣中每日漸少的仙人一樣，此時的朝歌城朝堂之中，大臣也是每日少幾位。

    不是被斬，而是攜家帶口連夜出逃了。

    臨潼關之前，道門大劫的巔峰一戰，今日或許便會有聖人鬥法，而在周圍數千里之內，已有不少遠古大能在觀望著。

    比如西方教的二教主准提，比如在中神州邊境之中隱居的鎮元子，還有幽冥血海中潛伏已久的阿修羅……都曾顯露蹤跡。

    截教眾仙再次凝聚戰陣，但今日只能勉強湊出五座戰陣，先前折損的仙人著實也不在少數。

    楊戩站在五陣之前，對眾仙遙遙一拜，這是為他周國丞相的身份。

    「大師伯，請。」

    楊戩做了個請的手勢，一旁廣成子向前，目光掃過眾門人弟子，閉眼輕嘆。

    「終歸是要與截教做個了斷，諸位道友，且斗過這一陣，玉虛宮中再聚首論道。」

    言罷豁然轉身，左手托起番天大印。

    任憑三軍吶喊、凡人吵嚷，眾仙無聲無息的朝著萬仙陣緩緩逼近。

    闡教眾仙之後，玉鼎真人與玄都大法師駕雲而行，玉鼎面容有些陰鬱，似乎心情便是如此。

    至今為止，玉鼎真人在萬仙陣中都只是擊潰截教仙的仙軀，放那些元神一條生路。

    「稍後別忘了留點力氣，打破大陣之後，你我隨便找人捉對鬥法便是。」玄都嘴唇未動，一縷聲音傳入玉鼎真人耳中。

    玉鼎輕輕頷首，並未言說什麼。

    楊戩站在三代弟子結成的戰陣之前，這處戰陣看似最為薄弱，但並非五座大陣之中最弱的那座。

    主陣的是黃龍道人，他被闡教仙人們託付照料眾弟子的重任。

    此刻的黃龍道人緊繃著臉，目不斜視，手心微微有些冒汗。

    戰陣最前方是哪吒與韋護，他們二人倒是輕鬆的多，還在那聊天逗趣，談笑風生。

    大戰之前，眾仙百態，雖微弱，卻也有眾生之百態。

    楊戩低頭看了眼周軍軍陣，敖心珂便混雜在周軍之中，還有蕭蘭，還有眾多被他特意留在陣中的散仙，諸如蕭升。

    這一戰，截教仙人已退無可退，雙方當真是要廝殺到底。

    六魂幡之力已經開始讓楊戩無法應對了，武王今日雖看起來安然無恙，卻是被龍吉用仙術穩住魂魄的緣故。

    拖不得，等不得。

    這場道門大劫，今日似乎就要做最後的了斷。

    楊戩抓緊了長槍的槍桿，掌紋感受著龍槍的紋路，額頭有微弱的暖意。

    而後，楊戩身形後退，歸入三代弟子的戰陣中，韋護與哪吒收斂笑意，各自後退半步，將大陣的最前鋒讓給了楊戩。

    借戰陣之力，楊戩這還是第一次。

    「眾三代弟子聽命！」

    楊戩大喝一聲：「稍後由我等攻克大陣，讓師門長輩多積蓄法力，應對截教之仙！」

    「善！」

    「喏！」

    土行孫跳腳喊了句：「大師兄所言極是！我等定不會托大師兄後退！」

    旁邊的黃天化翻翻白眼，但也沒說什麼喪氣話。

    這般安排，其實是前幾日就定下的。

    楊戩有開天道韻，又玄體強悍，在黃龍道人引導之下，可將大陣之力聚集在自身，就算無法撕開萬仙陣，也可極大消耗萬仙陣之力。

    而法力耗盡的三代弟子則不用入萬仙陣中廝殺，他們可自行恢復法力，也是在變相的保護這些弟子門人。

    其實，為了今日，廣成子做了太多算計，做了太多布置。

    為了讓闡教門人少折損一些，廣成子一直在想著的如何多耗掉截教的實力，從闡教十二金仙齊齊現身鬥法十絕陣，到廣成子直接命眾師弟圍攻趙公明，都可見他心中念想。

    他是闡教大師兄，如此謀算並無不對。

    立場罷了。

    楊戩有時候對這位大師伯的種種所為有些瞧不上，比如廣成子故意去激怒截教，惹來誅仙劍陣……

    若非誅仙劍陣被四聖合力破了，誅仙劍陣加上萬仙陣同時施展，讓闡教與西方教聯手，恐怕都會陷入苦戰的泥潭。

    如今已漸漸明顯的勝負，不正是這位軒轅皇帝之老師、玉虛宮第一位擊鐘的仙人，一步步籌謀得來的嗎？

    他或許也想雙袖一揮，僅限高人風範，那闡教如何在封神大戰之中贏過萬仙來朝的截教？

    故此，楊戩又對廣成子有些欽佩。

    大陣緩緩向前，前方四陣朝著左右『打開』，楊戩帶著眾三代弟子門人朝著萬仙陣漸漸逼近。

    隔著三里，楊戩停下身形，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了他身後的眾弟子身上。

    楊戩突然低聲喃喃了句：「封神榜上，不久三百多個位置嗎？為何至今日，已死傷了這般多的道門仙人。」

    局勢何時開始失控的？

    或許便是從誅仙劍陣開始，從聖人大戰開始，讓封神之戰，徹底變成了道門的內鬥。

    韋護道：「大師兄……」

    「眾弟子法力何在！」

    楊戩吸口氣，渾身長袍鼓盪，長發與長袍下擺同時掠起。

    也對，他管這些做什麼，只需要去做到師門安排好的一切就足夠了。

    因為這樣不會錯。

    給了他一切的是師父玉鼎，而師父是闡教十二金仙，截教生死，又與他何干？

    但，心底總歸是有些不忍。

    此時，玄體充盈的玄氣和玄罡排山倒海朝著手臂匯聚，八十一顆玄珠仿若能演盡天地之變化，窮盡玄妙之道途，不斷閃耀著不同的光暈。

    楊戩心中浮現出了那頂天立地的蒼莽大漢，這是施展開天九式之前都會出現的景象。

    楊戩站在這巨人的腳邊，此時依然覺得自己如同螞蟻一般渺小，那般不值一提……

    『你也有無可奈何，卻不得不做的事嗎？』

    心底輕聲喃喃著，那頂天立地的巨人仿若有所感應，高昂的頭頸輕輕點了下。

    楊戩眼前突然多了一幅畫面，那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他面帶著微笑，身周卻被一股污穢纏繞。

    『盤，斬了我，莫讓他們辱我的靈。』

    巨人並無言語，只是慢慢抬起大斧，對著那白影劈砍而下。

    一斧過後，白影消散，而巨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斧頭，低沉的一嘆。

    楊戩豁然睜開雙眼。

    開天道韻縈繞全身，玄罡與玄氣似乎都有一瞬的升華！

    楊戩抿著嘴，眼中帶著血絲，雙手高舉長槍，牽引著自身之力，牽引著身後湧來的、那近乎無盡的法力！

    第七式！

    斬！

    一道讓天地黯淡的光弧在戰陣前方突然綻放，將乾坤如幕布一般直接扯出道道皺紋，又頃刻間斬的崩碎！

    便是這一斬，拖著一條虛無、漆黑的長洞，砸向了那不斷輕顫的萬仙陣第六層光壁！

    玉鼎、玄都、廣成子，四面戰陣，數百闡教仙人，之前毫無謀算，此時卻同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