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外,山林之中,雖是新歲之後,但氣候依舊較冷,望眼一片蕭條肅殺之氣。
上午,太陽高升,空氣之中慢慢瀰漫出一絲暖意。山林中,一道隱約的身影正步履蹣跚著走來。待得近處,方看得清明,那是一個面色憔悴消瘦、風塵僕僕的老者,正是姬昌。一路扶著沿途的樹木,喘息聲中,姬昌顯然很是疲憊了,身子都是微微發顫著。
不多時,一個斜坡旁,實在累的不行的姬昌,不禁扶著一顆彎曲的矮樹坐了下來,看向遠處一望無際的山林,不禁目中閃過了一抹無奈之色。
『吼』一聲低沉的虎嘯聲隱約傳來,面色一變的姬昌,頓時慌忙起身,旋即便是看到了遠處那飛奔而來的一頭兇惡猛虎,不由嚇的一跳,腳下一個踉蹌的絆倒,直接狼狽的向著山坡之下滾落而去。
而那頭猛虎,卻是乘風而來般,眨眼間便是從山坡之上飛撲而下。
「啊!」摔倒山坡之下鋪滿了枯葉的地面上,頭暈腦脹剛回過神來的姬昌,便是感到一陣惡風撲面而來,抬頭一看幾乎嚇的肝膽欲碎,只見那兇惡猛虎已是張開血盆大口向著自己撲殺而來。
「孽畜!休得傷人!」一聲清嘯如響雷般突兀響起,旋即只見一道身影快若閃電般而來,凌空一腳便是從一側踹在了那兇惡猛虎的腹部。
『吼』悽厲痛楚的虎吼聲中,下一刻兇惡猛虎便是直接狼狽的飛了出去。
『蓬』一聲悶響,一道身影閃身落地,卻是一個一身簡單粗布麻衣的清瘦青年。
狼狽翻身落地的兇惡猛虎,目光畏懼的看了眼那清瘦青年,旋即便是快速飛奔逃離。
「哈哈!」朗笑一聲的清瘦青年,轉而便是忙轉身上前將地面上的姬昌扶起:「老伯,您沒傷著吧?」
暗鬆了口氣的姬昌,一臉的驚魂初定之色,聽到清瘦青年的話。不由忙感激的道謝道:「多謝壯士出手相救!老夫無礙!」
「老伯客氣了!」含笑說著清瘦青年,不由疑惑道:「老伯,您為何獨自一人來這山里?此山雖不大,可也是有些豺狼猛獸出沒。你一人。很是危險的。」
姬昌聽的不禁微微一嘆的道:「老夫急著回西岐城家中,繞了近路,哪知道卻是在林中迷了方向。今日,若非壯士相救,老夫命休矣!」
「哦。原來如此!」略微恍然點頭的清瘦青年,便是笑著道:「相遇即是有緣,我看老伯也是面善,這樣吧,我背老伯前去西岐城中,可好?」
欣然點頭的姬昌,不禁一陣感激,轉而伏在清瘦青年的背上,任由他背著自己離開。
「對了,壯士。還未請教尊姓大名!」趴在清瘦青年背上,看著其在山林之中健步如飛的樣子,不禁笑問道:「看壯士的打扮,似乎是這山中的獵戶!」
點頭一笑的清瘦青年,便是忙道:「老伯慧眼,我正是這山中打獵砍柴為生。老伯可以叫我武吉!」
武吉?心中一震的姬昌,看向武吉不禁目光亮了起來,面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其實看到這清瘦青年,姬昌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今聽到他的名字。自然是豁然開朗。可是,當年自己明明算出這武吉已死,可為何卻活著?還救了自己?這怎麼能不讓姬昌驚訝呢!要知道,姬昌對於自己的伏羲八卦。可一向是很有自信,基本上沒有算錯過!
帶著疑惑,轉而姬昌便是和武吉隨意的閒聊起來,言語之中不著痕跡的探尋著武吉的底細。以姬昌的老世故,倒也是探聽出武吉自由喪父、家中只有一老母去歲也是病逝的情況。不過,姬昌還是敏銳的發現。武吉應該隱藏了些什麼沒說。畢竟,一腳踹飛一頭猛虎,可不是普通的獵人做得到的。姬昌也是見多識廣,再看武吉背著自己健步如飛、大氣都不喘一下,焉能看不出這武吉練了極為厲害的武藝!
武吉身手敏銳,速度很快,不多時便是出了山林,上了去西岐城的大道,一路上慢慢也是多了不少的行人。而武吉背著一位老者前行,倒也是稀鬆平常之事,沒有引得什麼好奇的目光。
「老伯,咱們距離西岐城已經不遠了!」前行中的武吉,不禁笑著道。
輕點頭,趴在武吉背上的姬昌,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西岐城,不由心中微酸的雙目微微泛紅起來。
不多時,武吉終於是背著姬昌隨著熱鬧的人流來到了西岐城內。
「老伯,您餓了吧?我給您買點兒吃的?」看著前方小攤之上賣吃食的,武吉說話間便是忙背著姬昌過去了。
而聽了武吉的話,表情微凝的姬昌,卻是突然眉頭微皺的只覺腹中一陣翻湧。
說起吃食,其實自從吃了伯邑考的肉做的餡餅,姬昌便是再無餓的感覺,從那之後除了清湯水勉強灌兩口,幾乎就沒有怎麼吃過東西。
「老闆,來碗羊肉湯麵!」小心放下姬昌的武吉,便是對小攤之上守著熱氣騰騰的大鍋的胖乎乎中年喊道。
聽著武吉的話,那中年正含笑應了聲,這邊剛坐下的姬昌,便是低頭全身一顫的口中吐出了一些沒有消化的肉糜。吐了之後,鬆了口氣般的姬昌,反而覺得全身都是鬆快了許多,好似去除了一樣枷鎖一般。
而隨即,目光微凝的姬昌,便是看到那些肉糜光芒微閃的竟然化作了三隻白色的小兔子,一個個目光隱約帶著絲絲不舍味道的看了眼姬昌,轉而便是跑開了。
「老伯,您沒事吧?」一旁武吉不禁忙上前擔憂的問道。
由於桌子阻攔,因此武吉倒也是沒有注意到桌子底下略顯詭異的一幕。
「沒事!」聞言略微回過神來的姬昌,便是輕擺手的道。
見姬昌似乎精神好了些的樣子,輕點頭鬆了口氣的武吉,便是不由疑惑的掃了眼周圍跑開的一隻只白兔意外道:「哪來的兔子啊?」
「小哥?哪來的兔子啊?想吃兔肉了吧?我這兒也有!要不,給你再來碗兔肉湯麵?」忙活著的胖攤主不由疑惑笑道。
「你沒有看到兔子?」略微露出疑惑之色的武吉,旋即便是沒好氣道:「兔子?我在山裡吃的最多的就是兔子,都快吃膩了,要什麼兔肉啊!」
一旁,目光微閃的姬昌。也是不由看了看周圍,只見那三隻白兔離去,周圍的行人卻是視若無睹般。
「老伯,湯麵好了!放了羊湯的。喝點兒暖暖身子吧!」姬昌略微失神間,便是聽到了一旁武吉含笑的聲音。
回頭看了眼那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麵,眉頭微皺的姬昌便是有種反胃的感覺,不由忙擺手輕聲道:「不行,老夫聞不得這味!不必麻煩了。老夫不餓!」
『咕咕』的聲音響起,一旁武吉向姬昌肚子上看了眼,不由忙笑著道:「老伯,您別跟我客氣了!趕了這麼遠的山路,怎麼可能不餓呢?一碗麵而已,我還是請得起的!」
「好吧!一碗素麵就好!老夫吃不得葷腥!」老臉微紅有些尷尬的姬昌,目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的同時,不由忙擺手道。
「好!」笑應了聲的武吉,便是對攤主道:「老闆,再來碗素麵。快點兒!」
說話間的武吉,便是在姬昌旁邊坐下笑著將那碗羊肉湯麵弄到面前道:「老伯,您不吃的話,那我先吃了啊!」
「沒事!你先吃吧!」看著武吉的樣子,略微莞爾的姬昌不由道。
倒是那胖乎乎的攤主看過來忍不住略微瞪眼的吆喝道:「小哥!你吃羊肉湯麵,要給老人家吃素麵啊?」
剛吃了口面的武吉,一聽不由嗆了口,險些將吃入口中的面吐了出來,旋即便是咽下口中的面抬頭看向那攤主鬱悶沒好氣道:「老人家身子虛,吃不得葷腥。這都不知道?虧你還是賣吃食的!」
「老闆,老夫的確是聞不得葷腥!」姬昌也是開口對那攤主說了聲。
聽著二人的話,愣了下的攤主,不禁略有些悻悻尷尬的忙低下頭去不再多說。
不多時。攤主便是一臉笑意的端著那碗素麵親自送到姬昌面前道:「久等了,老人家,您慢用啊!」
「謝謝老闆了!」輕點頭說了聲的姬昌,便是接過了一旁武吉遞過來的筷子,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素麵,慢慢的吃了起來。
看姬昌那吃起東西來比大家小姐還文雅的樣子。略微摸了摸鼻子的武吉看著自己碗裡眨眼間所剩不多的面,不由微微放慢了吃麵的速度,不再如之前一般狼吞虎咽。
而就在武吉和姬昌快吃完面的時候,伴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精銳的騎兵隊伍卻是飛奔而來。
這隊騎兵盡皆是暗紅色如火般的神駒、人人身穿暗紅色的緊身戰袍,為首則是一員魁梧大將和一個一身白色常服的儒雅文士,正是南宮适和散宜生。
看到散宜生,武吉不由面色略微變了下。對散宜生,武吉也算是印象比較深刻的。
「嗯?」神色微動的姬昌,不由點頭看去,看到那快速勒馬停下的南宮适和散宜生,愣了下之後便是忍不住面上露出了驚喜激動之色。
表情略微凝滯的南宮适和散宜生,轉而也都是面色激動的忙起身上前對著姬昌跪下喊道:「侯爺!」
「拜見侯爺!」鏗鏘有力的整齊聲音中,那隊騎兵隊伍也是快速下馬單膝跪地。
侯爺?在西岐,有這個稱呼的,只有西伯侯姬昌啊!一時間,周圍愣了下不禁都是激動的跪了一大片:「西伯侯!」
「哎呀,我的媽呀!侯爺啊!」那胖乎乎的攤主,長大嘴巴愣了片刻,轉而聽著周圍的聲音反應過來,不禁慌忙跑了過來全身的肉直顫的對姬昌跪下行禮。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微動終於是反應過來的武吉,不由忙起身對姬昌跪下忐忑緊張的忙道:「侯爺!武吉該死!」
「武吉?」略微挑眉的散宜生,也是反應過來驚訝的看了眼武吉,終於是明白過來為何看這小子這麼眼熟了。
「起來!」含笑伸手扶起武吉的姬昌,不由道:「武吉,你救了本侯,何罪之有啊?」
聞言一愣的武吉,頓時忙道:「侯爺,當年的事情...」
輕搖頭的姬昌。便是直接開口打斷了武吉的話:「當年的事,都過去了!武吉,你能逃脫劫難,那是你的造化!而且。當年你也不是有心殺人,罪不至死。如今,你更是救了本侯,本侯豈能責難與你?」
「多謝侯爺不罪之恩!」武吉說著便是略顯激動的忙再次跪下道。
見狀,南宮适不由忙道:「侯爺。怎麼回事啊?您說這小子救了您?」
「若非武吉,本侯只怕已葬身虎口了!」輕嘆一聲的姬昌,便是轉而對周圍跪著的眾人道:「好了,都起來吧!」
「謝侯爺!」應聲起身的眾人,不禁都是一陣驚喜激動的議論起來。西伯侯回到西岐,對於西岐子民來說的確是一件歡欣鼓舞的事情。
看著眾人的樣子,心中略微欣慰的姬昌,不由再次扶起武吉和聲道:「武吉啊!本侯看你武藝不俗,可有心來西岐軍中效力?」
「啟稟侯爺!侯爺厚愛,武吉本不該推辭。只是。武吉還需回稟老師,方可答覆侯爺。望侯爺見諒!」武吉則是略微猶豫的開口道。
老師?姬昌聽的不禁目光微亮。
「小子,你好不識趣!侯爺如此厚愛,還推推拖拖的,如此不乾脆,真不是個漢子!」南宮适聽的武吉的話,則是不爽的沒好氣道。
聽南宮适這麼說,略微有些鬱悶,面色漲紅的武吉,卻是咬牙沒有多說什麼。
「哎。南宮將軍!」輕擺手的姬昌,不由忙道:「武吉之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既然有老師,那回稟老師再出山也沒什麼不對。」
「多謝侯爺體察!」武吉不禁忙對姬昌拱手道。
淡笑點頭的姬昌。便是轉而對散宜生道:「散大夫,本侯身上未帶錢財,幫本侯把吃麵的錢給老闆吧!」
「侯爺,這面錢...」愣了下的武吉不由開口。
而不待他說完,姬昌便是淡笑擺手道:「當本侯請你的,謝謝你一路辛苦。將本侯背來西岐城。」
見姬昌這麼說,點了下頭的武吉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侯爺能在小的攤上吃飯,是小的福氣,怎敢收侯爺的錢啊!」那胖乎乎的攤主則是忙抬頭拱手笑道。
見狀,南宮适卻是大步上前攔在準備上前給錢的散宜生面前瞪了眼那攤主沒好氣的扔了個刀幣給他道:「笑話,侯爺吃飯還會不給飯錢不成?」
「是是是..」攤主不由忙接住刀幣下意識的點頭一個勁的應聲。
「嗯?」南宮适見狀不由瞪眼看向攤主。
看著南宮适的樣子,略微反應過來的攤主,便是幾乎要哭了的忙道:「不是,不是,侯爺自然不會不給飯錢的!」
「好了,南宮將軍!」無奈看了眼南宮适的姬昌,便是忙道:「先送本侯回去吧!」
「是!」應了聲的南宮适,頓時忙轉而走過來道:「侯爺,請上馬吧!」
一旁,武吉也是忙拱手道:「武吉恭送侯爺!」
「好,武吉,本侯等著你的消息!」淡笑點頭的姬昌,便是轉而在南宮适相扶下上了一匹馬,然後在南宮适、散宜生以及那隊騎兵隊伍的護送下一起向著西伯侯府而去。
目送他們離去的武吉,徹底鬆了口氣,面露喜色的目光閃爍了下,旋即便是忙轉身沒入了熱鬧議論聲不絕的人群之中。
...
不提整個西岐城因為姬昌歸來的消息而沸騰起來。此時的西伯侯府,也是因為姬昌的歸來和喜慶熱鬧起來。
「父親!」帶著一幫兄弟應到府門口的姬發,看到那下馬的姬昌,不禁激動的忙上前扶住了姬昌,看著姬昌消瘦憔悴的樣子,頓時便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的雙目泛紅,目中淚水涌動而出。
看著姬發,心情激盪的姬昌,也是不禁老淚縱橫的伸手將姬發摟入了懷中:「發兒!」
看到了姬發,姬昌便是忍不住想到了伯邑考。可以說,姬發的出現,是真正的戳動了姬昌的淚點,使得他心中的悲痛真正爆發了出來。
看著相擁而泣的姬昌和姬發父子,下了馬的南宮适和散宜生,也不禁都是雙目微紅,心中有些酸楚難受。
「父親!」伯邑考的其他一眾兒子,都是不禁一個個激動的跪了一地,隱約的低泣之聲響起。
而此時,輕輕的腳步聲中,宴雪則是快速的來到了府門口對姬昌和姬發施禮道:「侯爺,二公子,老夫人請你們過去呢!」
「母親?」輕聲呢喃一聲的姬昌,不禁略微鬆開姬發的激動忙道:「發兒,走!」
「父親,您慢點兒!」看著姬昌說話間便忙快步向前走去的樣子,忙跟上兩步的姬發,不由小心的扶著姬昌向老夫人的住處趕去。
隨後,宴雪也是忙轉身跟了上去。
不多時,三人便是趕到了老夫人住處的幽靜院落之中。
「可是我兒姬昌回來了?」略帶顫聲的聲音中,老夫人已是在太姒夫人和陳曦的攙扶下來到了屋子門口。
全身一顫腳步停下的姬昌,轉而便是輕推開姬發的踉蹌著上前兩步猛然跪下道:「母親!不孝兒姬昌回來了!」
「我兒!」顫聲說著的老夫人,也是微顫著身子上前來,彎身顫抖的枯瘦手掌摸著微微抬頭的姬昌的腦袋和臉龐,轉而泣聲道:「我兒瘦了、也老了!」
淚眼朦朧的看著老夫人,姬昌不禁感到喉嚨之中好似堵了什麼般,明明有滿腔肺腑之言,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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