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諸侯,聽殷破敗之言,俱各大怒。姜尚未及回言,只見東伯侯姜文煥,帶劍上帳,指殷破敗大聲喝道:「汝為國家大臣,不能匡正其君,使之當道,今已陷之於喪亡,尚不知恥,猶敢鼓唇弄舌,於眾諸侯之前耶?真狗彘不若,死有餘辜,還不速退,免汝一死!」
姜尚急忙阻止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況為其主,何得與之相爭耶?」
姜文煥尚有怒色,殷破敗被姜文煥數語,罵得勃然大怒,起身罵道:「汝父勾結皇后,謀逆天子,誅之宜也。汝尚不克修德業,以蓋父愆,反逞強恃眾,肆行叛亂,真逆子有種。吾雖不能為君討賊,即死為厲鬼,定殺汝等耳。」
姜文煥被殷破敗一罵,一腔火起,滿面生煙,執劍大罵道:「老匹夫!我思吾父被醢,國母遭害,又是你這一班賊,播弄國政,欺君罔上,造此禍端。不殺你這老賊,吾父何日得泄此沉冤於地下也?」
姜文煥罵罷便是手起一刀,將殷破敗斬作兩段。及至姜尚阻止,已經無濟於事了。眾諸侯皆道:「東伯侯姜君斬此利口匹夫,大快人意。」
姜尚則搖頭嘆道:「不然,殷破敗乃天子大臣,彼以禮來請好,豈得擅行殺害,反成彼之名也?」
姜文煥道:「這匹夫敢於眾諸侯之前,鼓唇搖舌,說短論長,又叱辱不才,情殊可恨,若不殺之,心下鬱悶。」
姜尚無奈道:「事已至此,悔之無及。」
隨即姜尚乃命左右:「將殷破敗之屍抬出,以禮厚葬,打點攻城。」
話說姜尚命左右將殷破敗屍首,抬出營去,於高阜處,以禮安葬畢,令眾將攻城。
只見紂王在殿上。與眾文武議事,忽午門官來啟奏:「殷破敗因言觸忤姜尚,被害,請旨定奪。」
紂王大驚。旁有殷破敗之子殷成秀,哭而奏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豈有擅殺天使?欺逆之罪,莫此為甚。臣願舍死。以報君父之仇。」
紂王慰之道:「卿雖忠勇可嘉,須要小心用事。」
殷成秀領人馬出城,殺至周營搦戰。姜尚在營中,正議攻城,只見報馬報入中軍,有將討戰。姜尚乃問:「誰去見陣走一遭?」
有東伯侯出班道:「末將願往。」
姜尚許之。姜文煥調本部人馬,出了轅門,見是殷成秀。姜文煥乃道:「來者乃是殷成秀!你父不知時務,鼓唇搖舌,觸忤姜元帥。吾已誅之,你今又來取死也。」
殷成秀大怒罵道:「大膽匹夫!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吾父奉天子之命,通兩國之好,反遭你這匹夫所害,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定拿你碎片萬段,以泄此恨!」
罵畢,殷成秀便是縱馬舞刀飛來。直取姜文煥。姜文煥手中刀劈面交還,二馬相交,雙刀並舉。有贊為證:二將交鋒勢莫當,征雲片片起霞光;這一個生心要保真命主。那一個立志還從俠烈王。這一個刀來恍似三冬雪,那一個利刃猶如九秋霜:這一個丹心碧血扶周主,那一個赤膽忠肝扶紂王。自來惡戰皆如此,怎似將軍萬古揚?
話說二將大戰三十餘回合,姜文煥乃東方有名之士,殷成秀豈是文煥敵手。早被文煥一刀,揮於馬下,可憐父子俱盡忠於國。姜文煥下馬,將殷成秀首級,梟回營來,見姜尚備言前事,姜尚大喜。
且說報入午門,至殿前,奏:「殷成秀被姜文煥梟了首級,號令轅門,請旨定奪。」
紂王聞言,心魂不定,忙問左右:「事已急矣,如之奈何?」
左右又報:「周兵四門攻打,各架雲梯火炮,圍城甚急,十分難支,望陛下早定守城之計。」
紂王未及開言,旁有魯仁傑出班奏道:「臣親自上城,設法防守,保護城池,且救拈眉,再作商議。」
紂王許之。魯仁傑出朝上城守御不表。
且說姜尚見守城有法,一時難下,乃鳴金收兵回營。姜尚與眾將商議道:「魯仁傑乃忠烈之士,盡心守城,急切難下。況京師城垣堅固,若以力攻,徒費心力,當以計取可也。」
眾門人相視齊道:「我等各遁進城, 應外合,一舉成功,又何必與他較勝負於城下哉?」
姜尚則是擺手道:「不然,令眾人進城,未免有殺傷之苦,百姓豈可遭此屠戮哉?況都城百姓,盡在輦轂之下,被紂王殘虐,猶其慘毒備嘗;今再加之殺戮,非所以救民,實所以害民也。」
眾門人略微一想,不禁無奈道:「元帥之言甚善。」
姜尚轉而則是撫須沉吟道:「今百姓被紂王敲骨剖胎,廣施土木,負累百姓,痛入骨髓,恨不能食其內,而寢其皮。不若先寫一告示,射入城中,曉諭眾人,使百姓自相離析,人心散亂,不日其城可得矣。」
眾將聞言皆是大喜道:「元帥之言,乃萬全之策。」
姜尚乃援筆作稿,後人有詩,單道子牙妙計。詩曰:「告示傳宣免甲戈,軍民日夜受煎磨;若非妙計離心膂,安得軍民唱凱歌?」
話說姜尚作稿,命中軍官寫了告示數十張,四面射入城中,或射於城上,或射於房室之上,或射於道路之中。軍民人等,或拾此告示,打開觀看,只見告示上寫得甚是明白。怎見得?只見書上寫道:
「掃蕩成湯天保大元帥,曉諭朝歌萬民知悉:天愛下民,篤生聖主、為民父母,所以保毓乾元,統御萬國。豈意紂王,荒淫不道,苦虐生靈,不修郊社,絕滅綱紀,殺忠拒諫,炮烙蠆盆,淫刑慘惡,人神共怒。孰意紂王,稔惡不梭,慘毒性成,敲骨剖胎,取童子腎命,言之痛心切骨,民命何辜?遭此荼毒。今某奉天討罪,大會諸侯,伐此獨夫,解萬民之倒懸。救群生之性命。況我周武王,仁德素著,海內通知,本欲進兵攻城,念爾等萬姓久困大火之中。望拯如渴;恐一時城破,玉石俱焚,甚非我等弔民伐罪之意。爾等宜當體此,速獻都城,庶免殺戮之慮,早解塗炭之苦;爾等當速議施行,毋貽後悔,特示。」
話說眾軍民父老人等看罷,不由都是議論道:「周王仁德,著於海內。姜元帥吊伐。誠為至公。吾等遭昏君凌虐,深入骨髓,若不獻城,是逆民也。」
滿城哄然,真是民變難治,合城居民,果俱要如此。直等至三更時分,一聲喊起,朝歌城四門大開,父老軍民人等。齊出大呼道:「吾等俱系軍民百姓,願獻朝歌,迎迓真主。」
驚天喊聲動地。且說姜尚在寢帳中靜坐,忽聞外面雲板響。忙令人探問?左右回報道:「軍民人等,已獻朝歌,請元帥定奪。」
姜尚大喜,忙傳眾將,令:「各門止許進兵五萬,其餘在城外駐紮。不可入城擠擾。如入城者,不可妄行殺戮,擅取民間物用,違者定按軍法梟首!」
姜尚令人馬夜進朝歌,俱按次而行,各按方位,立於東南西北,雖然殺聲大振,百姓安堵如故。姜尚將兵馬屯在午門,諸侯俱各依了次序紮寨。
話說紂王在宮內,正與妲己飲宴,忽聽得一片殺聲振天,紂王大驚,忙問官官道:「是哪裡喊殺之聲?真驚破孤心也!」
少時宮官報人宮中:「啟大王!朝歌軍民人等,已獻了城池,天下諸侯之兵,俱扎在午門了!」
紂王忙整衣出殿,聚文武共議大事。紂王道:「不意軍民人等如此背逆,竟將朝歌獻了,如之奈何?」
魯仁傑等齊道:「都城已破,兵臨禁地,其實難支。若不背城,決一死戰,雌雄尚在未定。不然,縱束手待斃,無用也。」
紂王忙道:「卿言正合朕意。」
紂王吩附整點御林人馬不表。且言姜尚在軍中,聚眾商議道:「今大兵進城,須當與紂王一戰,早定大事;列位賢侯,並大小眾將,汝其戰哉!」
眾諸侯齊聲道:「敢不竭股肱之力,以誅無道昏君耶?但憑元帥所委,雖死不辭。」
姜尚傳令眾將,依次而出,不可紊亂,違者按軍法從事。只見周營炮響,喊聲大振,金鼓齊鳴,如天翻地覆之勢。紂王在九間殿,聽得如此,忙問侍臣?只見午門官啟奏:「天下諸侯,請陛下答話。」
紂王聽罷,忙傳旨意,自己結束甲冑,命排儀仗,率御林軍,魯仁傑為保駕,雷鵾、雷鵬為左右翼,紂王上逍遙馬,提金背刀,日月龍鳳旗開,鏘鏘戈戰,整頓鑾駕,排出午門。
只見周營內一聲炮響,排展兩桿大紅旗,一對對循序而出,甚是整齊。紂王見姜尚排五方隊伍,甚是森嚴,兵戈整肅,左右分列大小諸侯,何止千數:又見門人眾將,一對對侍立兩旁,威風凜凜,器宇軒昂,左右又列有二十四對,穿大紅的軍政官,雁翅排開。正中央大紅傘下,才是姜子牙乘四不象而出。怎見得?有贊姜元帥一詞:
四八悟道,修身煉性;仙道難成,人間福度。奉旨下山,輔相國政;窘迫八年,安於義命。收怪有功,仕紂為令;妲士獻讒,棄官習靜。渭水持竿,磻溪隱性;八十時來,飛熊入夢。龍虎欣逢,西岐兆聖;先為相父,託孤事定。紂惡巨盈,周德隆盛;三十六路,紛紛相競。九三拜將,金台盟證;捧轂推輪,古今難定。會合諸侯,天人相應;東進五關,吉凶互訂。三死七災,緣期果證;夜進朝歌,君臣諸勝。滅紂興周,武功永詠。正是:六韜留下成王業,妙算玄機不可窮;出將入相千秋業,伐罪弔民萬古功。運籌帷幄超風後,燮理陰陽壓老彭:旦古軍師為第一,聲名直並泰山隆。
話說紂王見姜尚,皓首蒼顏,全裝甲冑,手執寶劍,十分精彩;又見東伯侯姜文煥、南伯侯鄂順、北伯侯崇應鸞,當中乃武王姬發,總督諸侯,俱張紅羅傘,齊齊整整,立在姜尚後面。
姜尚見紂王,戴沖天鳳翅盔,赭黃鎖子甲,甚是勇猛。有贊紂王一詞:沖大盔盤龍交結,吞獸頭鎖子連環;滾龍袍猩猩血染。藍寶帶緊束腰間。打將鞭懸如鐵擠,斬將槍光吐霞斑;坐下馬如同獬豸,金背刀閃爍心寒。會諸侯 開拱手,逢眾將力戰多般:論膂力托梁換柱。講辯難舌戰群談。自古為君多孟浪,可憐總賴化凶頑。
話說姜尚見紂王,忙欠身言道:「陛下!老臣姜尚,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紂王不禁道:「爾是姜尚嗎?」
姜尚答道:「然也。」
紂王乃喝道:「爾曾為孤臣。為何逃避西岐,縱惡反叛,累辱王師?今又會天下諸侯,犯孤關隘,恃凶逞強,不守國法,大逆不道,孰甚於此?又擅殺天使,罪在不赦。今孤親臨陣前,尚不倒戈悔過。猶是抗拒不理,情殊可恨!孤今日不殺你這賊臣,誓不回兵!」
姜尚答道:「陛下居天子之尊,諸侯守其四方,萬姓供其力役;錦衣玉食,貢出航海,何莫非陛下之所有也?古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詎敢與陛下抗禮哉?今陛下不敬上天,肆行不道,殘虐百姓。殺戮大臣,惟婦言是用,淫酗沈湎,臣下化之。朋家作仇,陛下無君道久矣。其諸侯臣民,叉安得以君道待陛下也?陛下之惡,貫盈宇宙,天愁民怨,天下叛之:吾今奉天明命。行天之罰,陛下幸毋以臣叛君自居也。」
紂王不由怒道:「朕有何罪,稱為大惡乎?」
姜尚乃道:「天下諸侯,靜聽吾道紂王大惡,素表著放天下者。」
眾諸侯聽得,齊王前聽姜尚道紂王十大罪。姜尚道:「陛下身為天子,繼天立極,天聰明作元後,元後作民父母。今陛下沈湎酒色,弗敬上天;謂宗廟不足祀,社稷不足守,動曰我有民有臣。遠君子,親小人,敗倫喪德,極古今未有之惡,罪之一也。
皇后為萬國母儀,未聞有失德,陛下乃聽信玉妃之讒言,斷恩絕害。剜剔其目,炮烙其手,致皇后死於非命,廢元配而妄立妖妃,縱淫敗度,大壞彝倫,罪之二也。
太子為國之儲,或承祧宗社,乃萬民所仰望者也;輕信讒言,命晁雷、晁田,封賜尚方,立刻賜死。輕棄國本,不顧嗣胤,忘祖絕宗,得罪宗社,罪之三也。
忠貞大臣,乃國之枝幹;陛下乃播棄荼毒之,炮烙殺戮之,因奴幽辱之,如杜元銑、梅伯、商容、膠鬲、微子、箕子、比干是也。諸君子不過去君之非,引君於道。而遭此慘毒;廢股肱而昵此罪人,君臣之道絕矣,罪之四也。
信者人之大本,又為天子,號召四方者也,不得以一字增損。今陛下聽妖妃之陰謀,宵小之奸計,誑詐諸侯入朝,將東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不分皂白,碎醢其屍,身首異處,失信於天下,四維不張,罪之五也。
法者非一己之私,刑者乃持平之用,未有過用之者也。今陛下悉聽妖妃慘惡之言,造炮烙阻忠諫之口,設蠆盆吞宮人之肉;冤魂啼號於白晝,毒焰遮蔽與青天,天地傷心,人神共憤,罪之六也。
天地之生財有數,豈得妄用奢靡,窮財之力,擁為己有,竭民之生?今陛下惟污池台榭是崇,酒池肉林是用,殘宮人之命,造鹿台廣施土木;積天下之財,窮民物之力。又縱崇侯虎剝削貧民,有錢者三丁免抽,無錢者獨子赴役;民生日促,頹薄成風,皆陛下貪剝有以唱之,罪之七也。
廉恥者,乃風頑懲鈍之防,況人君為萬民之主者。今陛下聽妖妃狐媚之言,誑賈氏上摘星樓,君欺臣妻,致貞婦死節。西宮黃貴妃直諫,反遭摜下摘星樓,死於非命,三綱已絕,廉恥全無,罪之八也。
舉錯乃人君之大禮,豈得妄自施為?今陛下以玩賞之娛。殘虐生命。 朝涉之脛,以驗民生之老少;刳剔孕婦之胎,試反背之陰陽,庶民何辜,遭此荼毒?罪之九也。
人君之宴樂有常,未聞流連忘返。今陛下夤夜暗納妖婦喜媚,共妖妃在鹿台,日夜宣淫,酗酒肆樂,信妖妃以黃男割炙腎命以作羹,絕萬姓之嗣脈,殘忍慘毒,極今古之冤,罪之十也。
臣雖能言之陛下,決不能悔過遷善,肆行荼毒,累軍民於萬死,暴白骨於青天;獨不思臣民生斯世者,竟遭陛下無辜之殺戮?今臣特表天之明命,助周王恭行天之罰,陛下毋得以臣逆君而目之也。」
紂王聽子牙暴其十罪,只氣得目瞪口呆;只見八百諸侯聽罷,齊吶喊一聲:「願誅此無道昏君!」
眾人方欲上前,有東伯侯姜文煥大呼道:「殷壽不得回馬,吾來也!」
紂王見一員大將,金甲紅袍,白馬大刀。怎見得?有贊為證:頂上盔珠媖燦,魚鱗甲金光爛;大紅袍上繡團龍,護心寶鏡光華現。腰間寶帶扣絲,蠻鞍旁箭插如雲雁;打將鞭,吳鉤劍,殺人如草心無間。馬上橫擔斬將刀,坐下龍駒追紫電;銅心鐵膽東伯侯,保周滅紂姜文煥。
話說東伯侯走馬至軍前大呼道:「吾父姜桓楚,被你醢屍,吾姊姜後,被你剜目烙手,俱死於非命。今日借武王仁義之師,仗姜元帥之力,誅此無道,以泄吾無窮之恨!」
只見南伯侯青鬃馬衝出,厲聲大呼道:「無道昏君!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姜兄留功與我。」
鄂順馬至軍前喝道:「你行無道,吾父王未曾犯罪,無故而誅大臣,情實難容也!」鄂順話畢,便是把手中刀一幌,對紂王劈胸就刺。紂王手中刀劈面交還,姜文煥手中刀使開,衝殺過來,二侯與紂王大戰在午門。怎見得?有詩為證:「龍虎相爭起戰場,三軍擂鼓列刀槍;紅旗招展如赤焰,素帶飄揚似雪霜。紂王江山風燭短,周家福祚海天長;從今一戰雌雄定,留得聲名萬古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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