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幕下,一輪圓月高懸,皎潔的月光明照萬里。
在青龍關通往朱雀關的官道上,急促的馬蹄聲中,足有兩三千的唐軍精騎星夜兼程。為首二人皆是一身戎裝,仔細看來正是薛仁貴和薛丁山父子。觀父子二人的盔甲戰袍,竟然分別是元帥裝束和先鋒大將軍的裝束。
在二人身後,便是一身錦衣常服的程咬金和一身古銅色鎧甲的秦懷玉了。
看著前方當先策馬疾奔、意氣風發的薛仁貴父子,相視一眼的程咬金和秦懷玉,也是不禁面露欣慰之色,皆是一臉笑意。
「李鸞虎要是知道仁貴和丁山蒙皇上恩旨獲封征西副帥和征西左路大先鋒,不知會是什麼表情啊!」程咬金咧嘴怪笑道。
秦懷玉則是眉頭微皺的有些憂心道:「不知道皇上到底怎麼想的,這李鸞虎和丁山不和,和薛大哥只怕也難以說到一塊兒去。這要是弄得將帥不可,可就..」
「可能皇上覺得大軍如今攻伐順利,就算有些許矛盾,也並不會太大的影響大局吧!」程咬金沉吟著道。
秦懷玉卻是忍不住搖頭:「皇上對軍事了解有限,不知些許矛盾疏忽,便會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影響戰事的結局。程叔叔,其實我真的有些想不通,皇上怎麼會突然再次啟用薛大哥和丁山呢?難道,就是因為徐叔叔臨終前的一番進言?」
「也不完全是,」程咬金微微搖頭有些不確定的道:「我聽說,好像是雲翁在皇上離開鎖陽城回京的時候,對皇上說了些什麼。」
秦懷玉一聽頓時驚訝了:「雲翁?他能對皇上說什麼?」
「這就不知道了!」程咬金搖頭道:「你別看雲翁只是一位神醫,可他對皇上乃至武后的影響力可是不小。聽說,他也是修道之輩,能避禍福,震懾妖魔鬼怪。」
秦懷玉聽得愣愣的,片刻之後才忍不住搖頭失笑:「那我之前還真是不識真人啊!」
「懷玉,你還真別不在乎。這個雲翁,似乎來歷有些不簡單,」程咬金正色道。
秦懷玉微微點頭,隨即挑眉神色微動道:「對了,我記得雲翁的孫女,似乎對丁山頗有些意思吧?」
「哎呀!這個可不好說!這幾年了,他們的關係總是若即若離的。不過,靈韻那丫頭如今也不小了,可是卻一直沒有成親。這其中若說沒有丁山的緣故,倒也讓人有些不信,」程咬金撫須笑道:「不過丁山這小子也真是不乾脆,你說他如果真的有心,娶了就是,這麼拖拖拉拉的。」
秦懷玉忍不住笑道:「程叔叔,我看你這當媒人的癮又犯了吧?」
「嘿,你別說,這次沒準還真是有好姻緣需要老程去成就呢!」程咬金略帶神秘的嘿嘿笑道。
秦懷玉眉頭輕挑的若有所思道:「程叔叔是說金蓮和一虎?嗯,幾年過去了,他們也都不小了。要說這婚事嘛,的確是不能再拖了。」
「是不能拖啊!這戰事誰知道什麼時候能打完啊!要是再打上幾年,你家那倆小子秦漢秦英的婚事,也要耽誤了。要我說,這西涼也有不少好女子嘛!看到合適的,先說上一門才是,」程咬金點頭笑說道。
秦懷玉不禁無奈一笑的看向程咬金:「程叔叔,那您兩個侄孫的婚事就拜託你了。」
「放心!保證讓你滿意!」程咬金咧嘴笑道。
二人說話間,後面突然有一匹小一號、明顯還未成年卻依舊顯得很是神駿的黑龍駒飛奔而來,馬背上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還略帶一絲稚氣的帥氣少年湊過來嬉笑道:「程爺爺,秦叔叔,你們談什麼呢?這麼開心?」
「楚玉啊!我和你秦叔叔正在說你的婚事呢,你和明月公主什麼時候成婚啊?」程咬金戲謔笑道:「你可要抓緊啊!要不然,過幾年,說不定程爺爺沒那個口福喝你的喜酒嘍!」
少年正是薛仁貴的次子,薛丁山的弟弟薛楚玉。
聽到程咬金這般戲謔的話,薛楚玉不禁小臉通紅:「程爺爺,你再拿我開玩笑,我可告訴明玉去了啊!一大把年紀,老不休!」
「哈哈!」一旁的秦懷玉也是大笑了起來:「楚玉,這次可是你第一次真正隨父出征上戰場,可要努力好好立功,否則以後皇上不把明月公主賜婚給你可就壞了。」
薛楚玉頓時鬱悶的看向秦懷玉:「秦叔叔,連你也笑話我!」
說著,薛楚玉便是微微勒馬減緩了速度,掉在了後面。
騎兵之中,有著兩個並未穿著鎧甲的青年,正是青竹青淵師兄弟二人。
看著悻悻退到一旁的薛楚玉,二人不由相視而笑。
「哎,兩位師兄,你們可不可以跟我說說這前面還沒有被攻破的西涼關隘都有些什麼人在鎮守啊?」薛楚玉有些好奇的看向青竹和青淵道:「我知道,你們之前去查探了不少情報的,應該對那些守將很了解吧?」
青淵和青竹相視一眼,隨即便是笑道:「楚玉,這些情報,元帥知道就可以。你現在,只能算一個小小的將領,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薛楚玉忙道:「說不定我也有獨自領軍的機會呢!」
青淵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毛還沒長齊呢!就想獨自領兵?你也不想想,憑你小小年紀,那些驕兵悍將們,能夠信服你嗎?」
「哼!」薛楚玉卻是輕哼一聲,雙手之上憑空出現了兩個紫金銅錘,虎虎生風的舞動了幾下道:「憑我手中的紫銅鎏金錘,不怕他們不服氣!」
青淵面上笑意更濃,青竹也是忍不住一笑的叮囑道:「小子,別太自信。你的武藝是不錯,可是沒有什麼臨敵對戰的經驗,還要磨礪一番才行。」
「你們看著好了,我一定可以儘快積累軍功,獨領一軍的,」薛楚玉自信無比。
...
玄武關內,夜色已深,李鸞虎住處,昏暗的房間中,一團詭異的黑霧突然出現,凝滯化為了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露出半個蒼白消瘦面龐的神秘男子。
床榻之上,靜靜閉目盤膝靜修的李鸞虎豁然睜開雙目,眉頭微皺的看向那黑袍神秘男子,聲音冰冷低沉:「你怎麼來了?」
「奉王爺之令,通知小王爺,薛仁貴和薛丁山父子重新被皇上啟用,分別任征西大軍副帥和左路大先鋒,已經星夜向玄武關趕來,估計明日便會到達,」那黑袍神秘男子聲音有些陰冷味道的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黑袍神秘男子話音剛落,李鸞虎的面色便是刷的陰沉了下來,一股陰戾的煞氣從其體內好似火山爆發般洶湧而出,使得房中憑空一股煞氣陰風席捲開來。
「好!好得很!」李鸞虎麵皮抽搐的陰沉道:「皇上!不愧是皇上,果然好手段啊!這麼快,就開始派人來鉗制我了,而且還是薛仁貴父子。既然如此,我若是不好好重用他們父子二人,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心意?」
說到『重用』和『心意』的時候,李鸞虎的語氣更多了一些狠戾味道。
黑袍神秘男子好似沒有察覺到李鸞虎此時的狀態般,依舊語氣陰冷淡漠道:「小王爺,王爺讓屬下提醒你,白虎關外楊藩布下了極為厲害的陣法,要你一定小心,否則必然會損兵折將,損失慘重。現在的形勢,小王爺決不能有大敗。否則,前面積累的聲望和軍功,將沒有任何意義。」
李鸞虎聽得面色略微變幻,隨即便是狠狠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去吧!」
「屬下告退!」淡漠應了聲的黑袍神秘男子,便是化作一團黑霧消失無蹤。
待得黑袍神秘男子離去,李鸞虎不由深吸了口氣冷笑道:「薛仁貴!薛丁山!既然你們父子這麼急著來給我當探路石,那我要是不成全你們,豈不是辜負了你們的一番『心意』?」
「來人!」說完,李鸞虎便是目光微閃的對外面大聲喝道。
『吱呀』一聲房門開啟的聲音很快響起,一個親兵進入房中對李鸞虎單膝跪地恭敬道:「元帥!」
「傳令下去!明日五更造飯,六更大軍準時開拔,兵進白虎關!」李鸞虎沉聲下令。
親兵應聲領命,忙起身退下傳令去了。
玄武關內,一股戰前的緊張氣氛悄然的升騰瀰漫開來。
李鸞虎第二日一早便是率軍啟程,全速行軍,不到中午就來到了玄武關和白虎關之間十八官寨的最後一個官寨,大軍穿過官寨,大半在官寨外數里外選擇地方駐紮,剩下的部分則是接替竇仙童所帥兵馬掌控整個官寨。
官寨中占地不小的一個府邸大廳內,李鸞虎面色冷肅的高坐主位之上,略顯陰冷的目光掃過下方坐在兩側的一些親信將領,語氣冷淡的開口道:「竇仙童將軍呢?」
「元帥,聽竇將軍的親兵稟報,她似乎被軍醫診斷出有孕在身,加上連日行軍身體不適,所以正在休息,」樊龍微微猶豫了下,還是輕咳一聲開口到。
李鸞虎愣了下,旋即便是嘴角勾起了一絲莫名冰冷的弧度似笑非笑道:「是嗎?那還真是一件大喜事啊!薛家,終於有後了。」
「其他幾位將軍呢?難道,都懷孕了不成?」轉而面上笑意收斂的李鸞虎,語氣之中的冷意更濃了些,那冰冷的目光讓下方眾將都是有些不敢直視。
聽著李鸞虎那有些戲謔冷笑味道的話,眾將卻是一時間有些不敢應對。
這般壓抑的氣氛下,深吸了口氣的王將軍才起身對李鸞虎拱手道:「啟稟元帥!竇將軍他們在行軍途中受到襲擊,其中竇一虎將軍、秦漢將軍和刁月娥將軍都是重傷,如今正在養傷。而陳金定將軍,之前也是已經查出有孕在身,卻依舊堅持隨軍。不過現在,她的身體似乎也不太舒服,軍醫說需要靜養。」
王將軍話音未落,一陣壓抑的冰冷氣息便是瀰漫開來,讓在座的眾將都是渾身一緊。
「呵呵..雙喜臨門是吧?薛家好運道啊!」讓眾將意外的是,沉默半晌之後的李鸞虎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朗朗,然而那一對森冷的眼眸之中卻是有著隱約的猩紅之色浮現而出,就連臉上的笑意都是帶著一股猙獰味道:「這麼說,如今這裡,連一個能夠說話做主的都沒有了,是嗎?」
面對李鸞虎那說話間看向自己的目光,渾身一顫的王將軍,慌忙開口顫聲道:「啟稟元帥,刁應祥刁將軍正在外等候元帥召見。」
「哦?我還以為一次襲擊,便讓他們全軍覆沒了呢!」挑眉冷笑一聲的李鸞虎,直接沉聲道:「讓他進來!」
王將軍應了聲,向外面的守衛的親兵揮手示意了下,親兵點頭忙出去了。
很快,鏗鏘有力的腳步聲中,一身戎裝的刁應祥便是大步走了進來,對高坐主位之上的李鸞虎拱手施禮:「末將拜見元帥!」
「刁將軍,從現在開始,竇仙童將軍麾下的之前三萬兵馬,全部歸你節制,」李鸞虎雙目輕眯的看著刁應祥,略微沉默便是直接開口道。
聽到李鸞虎這話,刁應祥不由驚訝的抬頭看向李鸞虎,明顯有些難以置信。
就連李鸞虎手下的那些親信將領們,這會兒也是一個個神色微變,甚至於已經有人心中不忿起來。那可是三萬精銳唐軍啊!刁應祥一個降將,有何資格統帥?難道,元帥對他竟然如此信任嗎?
「多謝元帥信任!」反應過來的刁應祥,忙對李鸞虎恭敬拱手道。
不置可否點頭的李鸞虎繼續道:「刁將軍,本帥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整頓兵馬出發吧!先行探路,給本帥摸清白虎關的底細。本帥給你臨機決斷的權利,望你不要讓本帥失望。」
「末將領命!」神色變幻了下,目中隱約閃過一抹鄭重之色的刁應祥,明顯猶豫了下,但還是深吸了口氣應聲領命。
刁應祥這般活了半輩子的人,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李鸞虎這般看似重用之舉,其中究竟有什麼謀算,恐怕不會這麼簡單。雖然還不知道李鸞虎到底什麼用意,但是從他的軍令之中,刁應祥便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
為朝廷大軍開路,摸清白虎關的底細,這任務豈是說著這麼簡單?
目送刁應祥離去的李鸞虎,轉而看向同樣有些回過味來神色各異的親信將領們,淡然道:「你們也去準備吧!等刁將軍探查清楚了白虎關的情況,便是大軍兵進白虎關之時。」
「是,元帥!」眾將都是應聲起身退下,只有樊龍略微猶豫留了下來。
見李鸞虎雙目虛眯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樊龍不禁輕吸了口氣開口道:「李兄,如果刁應祥畏戰不前,該當如何?」
「戰場上,畏戰不前,其罪當斬,還需要我教你嗎?」李鸞虎淡然開口,但那語氣中卻是帶著森冷的殺意。
樊龍一聽頓時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末將明白!末將告退了!」
...
距離白虎關二十多里外,剛剛領軍出發沒多久的刁應祥,便是接到了斥候傳來的情報,說數里外的山間峽谷中有西涼兵據谷而守,擺下了防禦陣勢。
「楊藩這個混蛋,反應倒是挺快的。不過,竟然想要在路上阻攔我,他是自信呢?還是另有算計?」眯眼低喃自語的刁應祥,沉吟了下便是一聲令下:「傳令下去,大軍全速前進,儘快趕到谷口外。」
數里路程,對於全速行軍的三萬大軍來說,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行完了。
幾座荒山圍成的山谷谷口之外,刁應祥揮手命令大軍停下,抬頭看著前方沒有任何敵人蹤跡的谷口和荒山,不由眉頭微皺了下。
「哪位將軍願率兵前去探陣啊?」刁應祥沉吟著對身後的軍中將領道。
刁應祥話音剛落,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將領便是躍馬而出,對刁應祥拱手請命:「將軍,末將願意前去谷中查探,只需給末將五百兵馬即可!」
「好!本將軍給你五百騎兵。記住,發現敵情,不要戀戰,儘快撤回來,」刁應祥點頭叮囑了聲。
那青年將領應了聲,便是一揮手策馬帶著五百唐軍精騎進入了前方的山谷之中。
五百兵馬進入山谷之後,略微平靜了十餘個呼吸的功夫後,突兀的一陣戰馬嘶鳴聲,喊殺聲和隱約的獸吼聲響起,但緊接著便是一切再次恢復了平靜。
「嗯?」面色微變的刁應祥,看著那平靜的山谷口,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之前進去的五百兵馬回來,不禁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眾將領一開始還是保持平靜,但慢慢的也是一個個焦急的低聲議論起來。
「將軍,末將只需一人進入查探即可,請將軍准允!」一個三十多歲的精瘦將領忍不住策馬上前對刁應祥咬牙拱手請命。
側頭看向他的刁應祥,皺眉猶豫了下才點頭道:「小心一些!」
「將軍放心!」應了聲的精瘦將領,便是策馬向著山谷之中飛奔而去:「駕!」
馬蹄聲漸漸小了下來,大約十餘個呼吸的功夫,悽厲的戰馬嘶鳴聲中,隨著那精瘦將領熟悉的聲音發出了一聲不甘的慘叫聲,一切再次恢復了平靜。
眾將頓時都是面色變了變,壓抑的氣氛瀰漫開來,就連眾將座下的戰馬都是有些不安的蹄子刨著地面口中發出低低的嘶鳴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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