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心裡一驚,想起來耳璫放在那套衣服的荷包里了。面上裝得不露聲色,順手摸了摸耳朵,道:「真的不見了,我沒什麼感覺啊,以為一直都在呢……可能馬跑起來顛掉了。」
賢妃聞言,著急地說:「你騎那麼快做什麼?連耳璫都能顛掉!再這麼著,就不許你去了!」
宣惠暗叫不好,忙撒嬌道:「母妃說得是!我再不會如此了!當真的,我日後都緩緩地騎。您說好不好?」說罷,便裝腔作勢要叫人去西苑找。
賢妃道:「罷了罷了。那起子奴才都油滑得很,這會兒去找,哪裡還能找到的?只當賞人了罷。」
宣惠偷偷吐了吐舌頭,開始撒嬌向賢妃要點心吃。
*
裴敏中從西平侯府搬出來時,並沒有住進成國公府在京城的宅子裡,而是在離皇城不遠的長慶坊買了座四進的院落住了進去。平日裡這座宅子只有他一個主子,和十來個從金陵帶來的家僕,以及在京城現買的奴僕。
此時的裴敏中正站在書房的書案前寫大字,心裡卻在想著今天的案子。
結合那些槳手們的答話、陳記管事露出來的口風和手下探聽來的消息,裴敏中幾乎可以肯定此案跟承恩公府有關。府內有主子十分缺錢花,便想到了新組一個籍籍無名的龍舟隊來打敗常勝將軍福遠鏢局。若事先在賭坊壓了重金在陳記糧行的龍舟隊身上,今日之勝便有上萬兩銀子的贏利。而下屬從京城各個賭坊探來的消息則證實了這個猜測。
設局之人十分精明,先找齊了原先淳王府的龍舟隊,來保證陳記必定能參加五月十五的比賽。同時此人非常心狠手辣,或者說他目前急需一大筆錢,這才能下得狠手用兩條人命來確保自己贏得賭局。
心念及此,裴敏中心中微凜。這個案子是順天府主審,並不是錦衣衛所轄之事。待要置之不顧,他實在於心不忍。
那些槳手,雖說算有一技之長,終究還是賣苦力的人。或許當日在淳王府效力,能攢下幾個賞錢。可人到中年,就這麼突然去了,留下一家老小,想想他便覺得痛心。
可若是要給逝者一個公道,裴敏中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得起。越權干涉他人職司乃是大忌,自己的世子頭銜雖是超品,可畢竟有實權的官銜只是錦衣衛里一個四品官。對上的還是權傾朝野的承恩公,一個不小心還會連累父親。
裴敏中眉頭越皺越緊,手底下的字越寫越凝滯。他「啪」地一聲把筆扔在一旁,坐在椅子上沉思。也許,唯一可行的就是將自己所知全部密折呈給皇上。雖然他也認為皇上對上承恩公的勝算很小,可終究事在人為。不做,是一定沒有勝算的。
他正要叫人進來收拾書案,書房的門開了,一個俏麗的身影走了進來。
「世子,方才戎真拿了個包袱來交給您。奴婢瞧著像是衣物,就準備收拾一下拿去洗了再給您。沒想到包袱里的一個荷包內裝著一對兒耳璫。您看……」
此婢女名喚尺璧,曾經是裴敏中的嗣祖母成國公太夫人的貼身侍婢。因裴敏中要留在京城做皇子伴讀,太夫人便遣了尺璧過來伺候。
尺璧比裴敏中年長一歲,快要十七了,生得杏眼桃腮,俏麗可人。說話永遠是輕聲細語,不疾不徐。她心思細巧,一手針線活十分拿得出手。
裴敏中聽了尺璧的話,知道她私自拆了內有宣惠穿過的衣物的包袱,心中有些惱怒。他冷冷地道:「戎真可曾交待你拆洗過後再拿給我?」
尺璧聽得他語氣不對,慌忙請罪:「世子息怒!是婢子擅專了!裴護衛什麼都沒交待,原以為是今日您出門換下來的衣裳,想著先洗乾淨了再說……」
裴敏中打斷了她的話,說道:「祖母送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你打探我平日裡做什麼,對吧?」
尺璧連忙跪下,眼中已是淚光盈盈,委屈道:「世子,您說這樣的話可讓婢子如何自處!婢子想著世子孤身一人在京城,身邊事也沒個人打點,就想著自己多操些心……」
裴敏中不耐煩地道:「不必了!你謹守自己本分就行了。日後若再有這樣的事情,我必不輕饒!去把那個包袱,連帶裡頭的衣物耳璫什麼的,通通給我拿過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什麼才是你的本分!」
尺璧起身擦了擦眼角,去拿了包袱過來。她委委屈屈地瞟了一眼裴敏中,見他看也沒看自己,心中暗自懊惱,盈盈施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裴敏中從荷包內摸出那對耳璫,細細地看了起來。這是一對白玉耳璫,通體晶瑩無暇,打磨得十分光滑細膩。兩個耳璫都是兩頭大中間細,後面那頭略微有些尖,前面那頭被打磨成圓珠的樣式。拿在手裡微微有些重量,看起來小巧可愛,就像,她。
良久,他才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放回荷包,然後把荷包放到了書案下的抽屜里。
*
這幾日宣惠一直沒能在崇文館堵到裴敏中。他仿佛總是時辰到了才進來,一散學就從男學那邊的門直接出宮了。過了幾日,宣惠漸漸地就把耳璫的事情忘記了。
這一日,她又陪著賢妃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卻碰上了皇后、貴妃、長公主皆在。
貴妃正說著裕王選妃的人選:「……聖上說刑部崔侍郎還有翰林院馮學士都是學識淵博、公忠體國之人。崔侍郎的長女和馮學士的次女都是二八年紀,和裕王正般配。太后娘娘覺得如何?」
太后淡然一笑,道:「我又沒見過這兩個閨秀,聽起來自然是好。你們都是有主意的,老婆子就不操著個心了。」
貴妃心裡一陣咬牙切齒,上次生那麼大氣還不是因為沒問她。這次給足了面子,專門過來問,還擺臉色看。不過,太后有句話倒是合了她的意,遂笑道:「太后說得是!這些閨秀們,個個賢名在外。咱們在深宮裡哪裡能知道個究竟呢?要我說,叫著兩家的小姐來宮裡坐坐,太后也給裕王掌掌眼。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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