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舊夢之錦瑟劫 （十五）啞女

    送君此去，年年月月孤星淚，偶遇啞女，拔刀相助斬不平

    ——題記

    極星閃爍，長夜漫漫，師徒二人前後行走於夜色當中，沉默不語。風清氣正，秋日的清爽撩動了幾縷髮絲，無衣突然回頭，看著身後的易安，一步步地跟隨著自己的腳步，險些撲倒自己懷中，他笑了。

    「這許多年，我們相識在夜裡，離別也在夜裡，相攜相伴走了許多夜路，從未孤獨過，師傅竟有些不舍了。大概你我都與這夜有緣，它也格外照顧我們，還記得初見你時，你那么小，在雪地里獨自起舞，像當年的我一樣，獨自一人孤獨過活。當時，我便動了惻隱之心，雖獨自來去慣了，但還是在看到你純淨明亮的眼神時決定帶著你在身邊，不為別的，只為了這世間少一個無衣。」無衣笑著摸摸易安的頭，「易安長大了，長高了，可願意再跳當年那支舞？」

    易安點點頭，眼神里充滿了不舍，若從未擁有過怎麼會明白捨不得？

    「長相思，昨日淚痕今日醉，長相憶，君王做陪妾做妃，長相恨，墮戀人間不老春，長相忘，江湖孤影重疊疊，長相依，願得一夢天地久，長相醉，一醉不起忘昨夕。若能得一人長久時，此夜月色共付東流水。」無衣又唱起了當初的那支曲子，易安翩翩起舞，歲月仿佛回到了當初，漫天風雪裡，一個身披羽衣的絕妙身姿宛若蓮花飄落，步伐輕盈，手指潔白，容顏俊朗……一切都定格在那一夜。

    你的樣子，一如當初的單純。

    無衣輕嘆，轉身便要離去，在錦瑟城門外早已有一輛車等候，此去兇險，卻不得不去，若是尋常，他又怎會撇下易安一人。

    易安站外原地，靜靜的看著離去的身影，蕭瑟而彷徨，依舊一襲黑衣，瀟灑而來，瀟灑而去，他緩緩跪下。

    「師傅……保重……」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久久不能自已。

    坐著馬車奔騰離去的無衣又何嘗不是，他的心裡更是百味雜陳，心裡不住的說著對不起，眼神卻始終堅定，為了她，只能如此！

    易安獨自一人遊蕩在錦瑟城中，師傅的離去讓他心裡空落落的，趁著天已大亮，索性便散散心再歸去。

    錦瑟城中真真的繁華易安從未見過，只是偶爾在夜間陪師傅走走，如今能夠在白日裡遊玩錦瑟城也是緩解悲傷的好方法。

    找了一家小店，易安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要了茶水包子和幾碟涼菜，正準備享用時，窗外傳來了一陣打罵聲。易安本不準備多管閒事的，只是聽到一句戲子無情、**無義著實難以下咽，於是出門去看個究竟。

    「也不知道老子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事，這輩子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居然相信那狗小六，買了你這麼個啞巴回醉春樓，讓爺我好一頓挨罵，今天非打死你這個**才解氣！」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指著地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連打帶罵。那女子只是默默的流著淚，也不躲也不逃，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卻只是咿咿呀呀的發不出聲。

    圍觀的眾人只道這女子是個可憐人，卻也沒人敢出手解救，生逢亂世，養家餬口已是不易，再救這麼一個啞巴更是不可能了。

    聽旁邊一男子說，這女子本來是四海國附近小島上的人，因為奉化國與四海國近來戰事頻頻，故而逃離當地，躲避戰亂，家裡無人，不想飄洋過海來到錦瑟城又遇到了人販子狗小六，被買到了醉春樓王三爺手裡，王三爺見她有幾分姿色，便買了她，起初以為她害羞不說話，後來才知道她竟是個啞巴，著實吃了個啞巴虧，這才生氣將她打成這般樣子。

    眾人笑他如何知曉，他卻得意道經常出沒風月場子自然一一知曉。

    易安聽了，嘆息這啞女可憐，抬頭卻見那女子雙眼中有那麼一絲哀求無望的絕望，王三爺也下手更重了，只一棍便可要了這女子的性命，三爺剛舉起棍子準備打下，眾人紛紛閉眼不忍。易安搖搖頭，將長笛插於腰間，取出摺扇扔了出去，恰好擋住了那落下的木棍，摺扇順勢折返，那三爺未曾想有人敢阻攔他，當下氣急敗壞，掄著棍子便朝易安打了過來，易安輕輕一躍騰身而起，悄然落在了王三爺身後，眾人驚嘆這少年功夫絕好，也有不少人認出了他便是近日紅透了錦瑟城的易安先生，唯獨那三爺依舊氣惱「哪裡來的混蛋，敢管爺爺的事！」

    「口中積德，手下留情才是。」易安整理了一下衣服，將那女子扶起，看了看傷勢，還好未曾要命，「你這莽撞漢子，我本不想管這閒事，但無奈你剛才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什麼話？爺說話也要和你打報告嗎？混賬東西！」說著便是一棍子劈了過來。易安將扇子橫掃，猛然震碎了那根木棍。嚇得那王三爺目瞪口呆。

    「手裡有傢伙你是不會好好說話的，索性就讓它碎了。」易安摸摸扇骨，完好無損，淡然笑道，「今日這裡有一個戲子，有一個**，一個無情一個無義，也不知爺你是要先收拾哪個？」

    那壯漢猛然跪下，他見識了易安的手段自然是不敢再造次了，又聽對方言語中提及戲子，想來是冒犯了對方，也只好悻悻道「怎敢，怎敢，還求先生高抬貴手，放過小人。」

    易安也不多言，將他拽起，給了十兩金子，只當那女子的贖身之資，便讓那人滾了。

    那人也清楚，十兩金子贖一啞巴，是天大的好事，連連謝道，連滾帶爬的離去了。

    眾人向易安拱手致敬，俠義手段難能可貴，待大家散去後，易安便給了那啞巴女子一些銀子，讓她謀生度日，自己便往城外方向早已備好的車架走去，準備回竹屋休息。

    他不知道，在那小店的二樓有一雙眼睛正看著他，臉上浮現了濃濃的笑意，此人，正是那贈玉珏的少年公子！

    「有意思，有意思，好弟弟！」

    ……

    且說那女子被救後也不離去，只是遠遠的跟著易安，一瘸一拐拖著傷重的身子一步步的走著。

    易安豈能不知，只是不想惹麻煩上身，於是不理，直到那女子跟到了城門口，易安終於是心裡不忍，回頭問道「你何故跟來？」

    那啞女用石頭在地上寫「先生救了我，此命歸先生。」

    「我不需要！」

    「當牛做馬都可以，否則寧可死了。」啞女似乎厭倦了活著，雙眼迷茫的看著易安。

    易安嘆了口氣，生性本就善良的他，怎會見死不救？「我家裡缺一個灑掃打理的人，你可願意？」

    那女子點點頭。

    二人正準備登車離去時，有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衣服上沾滿血跡，似乎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那人雖然匆忙卻絲毫不慌亂，衣服髮飾均一絲不苟，手中執有一柄玉骨扇，奔跑中，衝著易安喊道:「弟弟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