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 七十一

    瀲灩晴芳下的暖色逐漸冰涼,第一幕劇的尾聲逐漸拉響。

    誓詞下的兩人舉起雙手。

    宣告彼此的不言自明。

    幽界之主出了差錯,幽界便危險了。

    這危險來得很快,在他們還沒準備好防備,人已經攻了過來。

    「是不動城!」

    卻塵思同黑衣劍少各自一劍,砍向了幽界那如獸口的大門。

    幽界深處地底,如同幽冥有死無生之地,連整體的功法都偏向於陰暗,從那迎戰之人便可看出。先聞其嘶啞吼聲,又見無數冰冷黑色羽毛如刀片般鋪天蓋地而來,再見其一身黑羽如妖勝魔。

    解鋒鏑記得此人,當日在天月勾峰之外虎視眈眈之人,便是他。

    解鋒鏑還穿著那身麒麟裳,他看了看與之對陣的兩人,雙劍之力勉強能打個平手,若他動作足夠快,應是無虞。

    小心掠過戰場,解鋒鏑如一縷清風,飄進了幽界之中。

    幽洞之內別有洞天,解鋒鏑避開暗處守衛,照著上次來幽界的路線,很快深入,幾個輾轉,就來到那處壓抑的空間。

    那裡,有個石台,石台之上有一個人。

    這個人攻入不動城,卻在與眾人對壘時,自露破綻,任自己撞上了亂世狂刀的刀尖,一刀喪命。

    這個人為救自己的徒兒,撕魂裂魄以謀其生機,平生追求劍術極致,對權力鬥爭毫無興趣,卻被幽界算計至此。

    這個人,極度厭倦武林征伐,在受到他邀請共抗危難時,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幫忙。

    「唉,前輩……」

    冗雜的思緒一閃而過,解鋒鏑往前走了數步,明明空曠無人問,卻又感覺四處都是眼睛在盯著他,詭邪沉悶,每走一步都覺得身後有人緊隨。

    他站在石台邊,欲要觸摸的手卻漸漸收回。

    石台上有異常紋路,紋路間有血色暗涌,源源不斷的生機通過紋路,流進了魔流劍的身體,將其魂魄鎖在身體裡。

    雖死猶生。

    正驚異間,忽聽一成熟女郎的聲音突然響起,沉著,冷靜,暗含威脅:「如此大膽深入,不動城是真以為幽界已成無人之境了嗎?」

    解鋒鏑不動聲色,默然側身。

    紅衣女郎左手一招,幽暗蟲影便漫天圍攻而來,如百足之蟲,讓人頭皮發麻,女郎冷笑:「幽界聖母有事相商,還請閣下移步。」

    要帶人退出不是難事,解鋒鏑看著石台上的人,但,他改變主意了。

    ……

    「聖母,人已帶到。」

    幽界真正的主人,原來不是天魔繭。

    藏得越深,越值得探究,解鋒鏑沉默打量前方,樹根拱起的巨繭內,一片渾白,聖氣浩瀚成界。

    沒想到幽界深處,也有如此聖潔氣息,與外圍陰鷙氣氛如天差地別。

    雖然聖氣之中的氣息,是如此微弱,幾不可聞。

    但就算如此微弱,他也能感到,維持魔流劍軀體生機的石台生機,與這繭內生機如出一轍。

    巨繭之下,有青年拉著一台怪異的鬼頭琴默立,他是青年,然而從他身體裡發出的,卻是如垂死婦人的聲音:「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閣下,就是幽界聖母?」

    青年不曾開口,那聲音如同從琴弦上發出,「你所見者,幽界地繭,而與你一會者,幽界聖母——九嬰。」

    解鋒鏑看著青年,不動聲色道:「此番相邀,可是為了魔流劍之事?」

    「正是,」琴聲稍緩,九嬰似乎喘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帶走魔流劍的遺體,但你由方才所見想必也知曉,幽界對他並無惡意,反之,復活魔流劍,也是幽界目前最重要的任務。」

    解鋒鏑想了想:「此事與聖母如今的虛弱狀態有關嗎?」

    「哈,你果然察覺到了。」

    九嬰與魔流劍生機同弱,氣息相仿,相不察覺也難,說是他察覺,倒不如說是九嬰特地表現給他看的。

    九嬰嘆息,沉默許久,緩緩告知了解鋒鏑一件往事。

    往事中,九嬰遇難,風之痕相助於他,卻也傷及自身,她為助風之痕,便分出自身的「生命之源」暫得拖延,但這力量乃維持幽界存活之力量,今日此身命危,幽界有難,她不得不取回那部分力量。她本想徐徐圖之,逼出風之痕體內的力量,未料夔禺疆極端躁進,竟將風之痕逼至此地。

    解鋒鏑不信。

    不過是取回當初自己贈予他人的力量,將其算計進幽界尚可理解,但控制他與昔日同道刀劍相向又是為何?

    「我們明白,這些手段的確卑鄙,給風之痕加諸了太多痛苦,但大勢所逼,我時日無多,不得不為,希望你……明白。」

    解鋒鏑聲音微冷,「聖母今日邀我前來,是要與不動城真正合作,對嗎?」

    「是,」九嬰停了停,「我知多日前的合作讓你心存疑慮,所以才會有今日扣押夔禺疆之事發生,但我已將此秘告知,我等所為,只為幽界存亡之續,非為逐鹿中原,功成後,亦不會再騷擾人界,還請閣下放下芥蒂,與我等誠心合作。」

    這是很長的一段話,九嬰說完後,便忍不住又喘了幾口氣。

    解鋒鏑還是不信。

    可他雖然不信,卻還是點頭:「此事,容我細思。」

    當面答應,不智。

    退出幽界後,解鋒鏑將事實告訴了黑衣,黑衣雖有猶豫,但終究是選擇相信了他。

    而後……

    而後,解鋒鏑便獨自前往狩宇族。

    史艷文已經在狩宇族等了很久,探頭探腦的精靈從未斷過,從開始的心生警惕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似乎也沒過多少時間。

    他慶幸於皇暘耿日只察覺出了建木,而未察覺出建木為他帶來的造化,這顆心便稍稍放下,但還不能完全放下。

    往日,是他太自大,總是將力量肆無忌憚地用,須知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有人能察覺出他的建木凝華之體,就一定也有人能窺探出他的功參造化!難怪當日自己將力量放在夸幻之父面前時,解鋒鏑會臉色大變。

    這道理簡直就和有人得了毀天滅地的力量後還不加控制一樣可怕,也難怪,冥冥天道會逼他立下誓言。

    這是個警告,是當頭棒喝,是天道借著狩宇族告訴他,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必須儘快送走仗義,若真有朝一日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那仗義就危險了。

    他想得入神,也沒注意周遭的動靜,到細微的騷動逐漸變大才反應過來,到他留心去聽,這騷動又在皇暘耿日的揮手間瞬間平息。

    「外面怎麼了?」

    「有人類來了,」皇暘耿日神情冷淡,「來得倒快。」

    史艷文若有所悟地回頭,只見一藍衣書生輕搖摺扇,神情和煦,慢慢步上台階,領路的侍從倒退後離去,他就在那裡站著,無奈又溫柔地看了他一眼,對皇暘耿日道:「暘帝,有勞了。」

    皇暘耿日蹙眉道:「史艷文是狩宇貴客,不勞。」

    史艷文站起身,退到解鋒鏑身邊,道:「天色不早,艷文確已叨擾多時,若無他事,我們便就此告辭。」

    「真是可惜,」皇暘耿日看著他,「我還沒聽到你的答案。」

    史艷文綽有餘裕,不慌不忙道:「羲和頂秀麗天成,可惜艷文終究是人類,怎好驚擾此地清淨?」

    皇暘耿日笑了笑,道:「何必這麼快拒絕?來日方長,不如再多給自己一些考慮的時間,畢竟世情無定,明日之事又有誰能預料呢?」

    史艷文心中一凜,有些犯難:「暘帝此話,艷文不甚明白,不過在艷文看來,世情雖然無定,但己心不移,當無懼世情。」

    「哈,也許吧。」

    作為客人,史艷文實在不合格;作為主人,皇暘耿日更加不合格。


    尚且雲淡風輕的氣氛,被這兩句話殺得寒冷刺骨,皇暘耿日的臉上卻沒什麼異樣,倒是史艷文有些奇怪,默不作聲地側目,解鋒鏑卻沉著眼帘不知在想些什麼。

    「……暘帝,」史艷文拉過他的手,對皇暘耿日道,「告辭。」

    皇暘耿日但笑不語,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兩人遠去。

    方出狩宇族,解鋒鏑就反握住史艷文的手,一步一步往天月勾峰而去,走到冰輪半落時,兩人才回到山上,期間誰都沒有開過口。

    進了房間,關上木門,點亮蠟燭,解鋒鏑轉身便走。

    史艷文抓住了解鋒鏑的衣袖。

    燭火在桌子上晃動,晃得解鋒鏑的臉陰晴不定,半晌,解鋒鏑坐在了他的身邊,視線停在他的臉上,問:「怎麼了?」

    這一路的沉默都不及這句話來得滲人。

    如此平靜的口氣,如此貼近的距離,毫無暖意的神情。

    史艷文頓了頓,假做沒有聽到這句話,忽視話語中的冷淡,揭開他用袖口特意遮掩住的右手背。

    那裡有道傷口,傷口很淺,並沒有傷到筋骨,但這雙手太好看了,這不算醜陋的傷口就顯得很煞風景。

    「受傷了,怎麼都不上藥?」

    解鋒鏑眼帘微闔,道,「只是小傷。」

    史艷文蹙眉:「你的狀態不太對,是不動城出了什麼事嗎?」

    他湊近了些,藍眸里的擔憂就明晃晃地亮在了解鋒鏑面前。

    「……無,魔流劍之事已有進展,倒是你,暘帝邀你去狩宇族,可說了什麼?」

    「老生常談,也無大事,」怪異的不安在心底浮現,史艷文放低聲音,神情越加柔和,「那天,你也是這種狀態,是不是續緣和你說了什麼?仗義他……仗義身為修羅帝尊,所以行事多來隨心所欲無所顧忌,若有冒犯,還請他多擔待些。」

    原來擔心的不是他啊,解鋒鏑閉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將手搭在了他的腿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天。

    那個史仗義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那個在瀑布下度過的混亂不堪的夜晚。

    那天,這人也是這樣的表情,壓抑,忍耐,強作從容。

    見他不語,史艷文怔怔地鬆開他的手,心裡一慌:「是不是仗義……他傷了人?還是……」

    殺了人。

    「不是,」解鋒鏑有些無力,「他們沒事。」

    史艷文閉了閉眼,解鋒鏑神色肅穆,他還以為是仗義闖了大禍,此時鬆了口氣,反而有些好笑:「是艷文太緊張了。」

    解鋒鏑也笑,笑容淡淡的,暖意也淡淡的。

    他一掌揮滅了蠟燭,摁住他的肩膀,汲汲皇皇地問:「艷文,我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余心之所善,九死猶未悔。

    史艷文身體僵了僵,順勢往後躺:「你平日說的話太多,艷文豈知你說的是……哪句?」

    「……那也沒關係,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解鋒鏑一手按在他的耳側,淡淡道,「艷文記不得也好。」

    「你到底怎麼了?」史艷文還不放心。

    解鋒鏑解開他領口上的環扣,「當真無事,只是今日去看了巧天工的狀況,不大好,在思考何種藥方才能緩解其症狀。」

    「原來如此,她的情況很難解嗎?」

    「只是時間不多,需要下重藥。」

    「屈管家呢?」

    「艷文,我們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事嗎?」

    ……

    蓮香入心,發冠墜地。

    解鋒鏑伸手按住枕頭,嘴唇在他額心碾過。

    史艷文下意識閉上眼,只覺溫熱而曖昧的氣息掃過頭頂,又漸漸地往下移,太引人頭皮發麻了。

    仿佛察覺他的不安,解鋒鏑在他眼瞼出落下輕柔一吻。史艷文怔住,然而尚未平靜下來的心,被解鋒鏑下一個動作又惹得心猿意馬起來。

    一條純白髮帶綁住了雙眼。

    「……又玩這種把戲。」

    解鋒鏑咬了咬他的鼻尖:「看著你的眼睛,我就下不去手了。」

    沉重的氣氛終於盡去,史艷文突然笑了一下,指間揉著他手背上的傷口,無奈道:「先上藥。」

    解鋒鏑往他小腹一按,道:「先上——」

    「住口!」史艷文用膝蓋及時制止了最後一個字。

    「呵呵,那可不行。」

    解鋒鏑忍俊不禁,摩挲著他的頭髮,又仔細描繪著他的唇形,鼻息交融不到片刻,解鋒鏑再次轉戰了場地,含著耳垂舔弄。史艷文呼吸頓急,想偏頭的瞬間卻被解鋒鏑捏住了下巴,柔軟的舌尖探了進去,吮吸掃蕩……

    那聲音太過曖昧,太容易讓人浮想兩篇,也容易讓人退卻。

    史艷文抵著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之機,解鋒鏑卻將他的兩隻手按在了頭頂,兩指掐住了後頸,將他的腰勾了起來。史艷文條件反射地想用兩手格擋卻又無能為力,舌苔在脖頸上滑過的的觸感太過黏糊,好好的一件衣裳才穿了沒幾次又被撕開。

    「你!」史艷文聽著聲音,鬱悶地拿腿頂他,「……我不習慣這樣。」

    解鋒鏑輕笑,鬆開他的手,不緊不慢地開始脫衣服,道:「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不習慣也必須習慣了。」

    「得意忘形。」史艷文嗤笑,並沒有真的介意。

    他將手肘撐在床上,揉了揉被壓住的手臂,髮帶綁住了頭上,發尾卻散落在肩上、胸口,還有幾縷黏在了脖頸間,有種奪人呼吸的隱晦艷色。

    解鋒鏑眯了眯眼睛,重新壓了下去,史艷文又不得不跌回了枕頭上,白裳半掩的胸膛起伏稍大。

    聽著衣裳落地的聲音,耳熱直蔓延到脖頸,隱隱還有向下走的態勢,史艷文搖了搖頭,試圖避開解鋒鏑在頸側密集的吻,那動作有越見兇狠的跡象,細微的疼痛也不斷疊加。

    磨得紅腫的嘴唇突然傳來刺痛。

    「嗯!」史艷文沒好氣地斥他,「你幹什麼?」

    解鋒鏑不斷撫摸著他的背脊,笑道:「艷文說呢?」

    史艷文忽然有些心驚肉跳:「你……你心情很差?」

    解鋒鏑動作一凝,柔聲問:「弄疼你了?」

    這可怎麼答才好,史艷文尷尬得說不出話來,解鋒鏑在他腹下按了按,聲音一沉:「我會克制。」

    「……」

    同為男子,史艷文對這句話的可信度抱有濃厚的懷疑。

    只是他還沒想出應對之策,在後背上磨蹭的手便開始往下,又掐又揉,雖然不是很痛,卻在視覺被剝奪的當下,給他造成了別樣的恐慌——好像過於纏綿了。

    史艷文渾身的力氣在不知不覺間被那放肆的手指全數抽離,連呼吸也亂得不成樣子。

    「解、解鋒鏑……」

    解鋒鏑沒說話,他又打開了史艷文的雙腿狠狠抓握,史艷文身體猛震,想要反抗,又是一記帶著吃痛的深吻。

    以吻封緘,解鋒鏑倒是掌握得很好,好得讓史艷文數度咬牙。

    急促紊亂的呻吟逐漸響起。

    有什麼東西在暗暗攢動,在雲朝雨暮中變了味。

    屏風擋住了所有光亮,窗口駁雜的樹影也與房中時而溫柔時而兇狠的歡愛一樣,越見凌亂……



七十一  
相關:  霹靂同人之光陰禮讚    末日崛起  文娛復興  超級基因獵場  凶靈偷渡師  我不是大明星啊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浮雪七十一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浮雪"
360搜"浮雪"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51s 3.671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