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列車 第八百零二章 伊士曼的夜鶯

    「此乃何人?」渡口的冒險者口中發出嘶嘶聲,他用指頭蘸著盤子裡的黃油,抹到鼻子下方,一副渾不在意地模樣。一筆閣 m.yibige.com「冒險者?同行?聲名卓著?」他打個噴嚏。

    伯寧不得不重複:「他叫安川,是個風行者,從法夫坦納來。」

    「法夫坦納?」冒險者念叨。「法夫坦納?」

    你聾了嗎?黃油堵死了耳朵?「霧精靈王國,七支點之一。」

    「沒錯。沒錯。」

    你在耍我。伯寧心想。他正要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看。就在這時,一隊士兵叮叮噹噹穿過街道,衝進一間商鋪大肆翻找。顧客們當即四散奔逃,而店主人破口大罵。敞開的大門和窗戶給渡口餐廳里所有人展現著雙方的衝突:士兵和看守店鋪的傭兵交手,店主人抄起一口鍋,扣在來人的頭上。

    後者倒也沒還手,咒罵著甩掉緊隨而至的扳手、木塊、襪子和一隻水杯。店家又丟來水壺,這下他不得不拾起鍋子,擋在面前,才沒被熱水澆個淋頭。

    「見鬼,我們在追罪犯!」這傢伙叫道,「他媽的別扔了!」

    街道另一邊,人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邊的混亂,布雷納寧問話的傢伙也不例外。他強壓下怒火,不耐煩地敲敲桌子,正要開口……「有個大人物死在了碼頭。城衛隊奉命在追捕罪犯,那店家卻是個提密爾的旁系。」他問話的對象站起身,「見鬼!」

    「難怪他不怕巡遊騎士。」辛一手搭在此人肩膀上,只聽哎呦一聲,這傢伙重新坐回座位。「我來問吧。附近有家出售煉金用品的雜貨鋪,恐怕也在被搜查的行列。你要抓緊去瞧瞧麼,伯寧?」

    銀頂城靠近騎士海灣,布雷納寧很快想到一些海邊出產的特殊材料。於是他欣然站起身,將該死的問題和心不在焉的被提問者拋在身後。要從油滑的冒險者口中掏出信息,還是要看傭兵的手段,對此他非常放心。

    ……

    「讓我們把話挑明。」辛一邊問,一邊關上朝街的窗戶。有客人發出不滿的聲音,但他沒空在意。「你在哪裡聽說過安川?」

    「當然是布告板上。」對面的冒險者名叫詹恩,一聽便是本地人。不過在銀頂城的冒險者中,他更多被叫做「記者」或「學士」。真正的記者和學士當然不會來做冒險者,但毫無疑問,人們認可他捕風捉影的本事。

    「霜露之家」結社不清楚他們要找安川的目的,或乾脆以為是伯寧為了掩飾自己,才隨意接下賞單……連那個與水妖精有聯繫的首領,自稱戴蒙的男孩或許也這麼想。於是薩德波帶他們找到了詹恩,銀頂城的冒險者,同行送他綽號「記者」。

    伯寧追逐著聖經,並不明白高塔信使為什麼要尋找風行者。辛則想知道,這個號稱知曉安川下落的人又會是誰的魚餌。

    「你究竟有沒有我們要的消息呢?」

    「我有確鑿無疑的消息。」記者的指甲刮過盤子底。「我爺爺曾是騎士海灣的艦隊水手,關於船錨,沒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了。」

    看來我錯了,這傢伙才是真正的船錨,而非魚鉤。別指望他釣上任何人。不管指使他的人是誰,此人一定不了解他。「那風行者就叫安川,這是個名字。」

    「安川?這不像法夫坦納……」

    「這是他的真名。此人並非來自法夫坦納,而是霧精靈的鄰國斯克拉古克王國。」

    「噢,對。霧精靈的名字很長,當然,只有真正擁有知識底蘊的人,才能正確翻譯——」

    「別拖延時間了,詹恩。對面鋪子裡只有士兵和店家,他們會吵上一陣,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人光顧……況且,你以為我的同伴真是去購物麼?」

    「記者」吸了吸鼻子:「他?你的同伴愛去哪兒就去吧,與我無關。」

    「你該期待他留下的。」辛嘆了口氣。詹恩扭動著身體,似乎還在等待溜走的時機。在他看來,布雷納寧是急需情報的人,而辛是他的幫手,雖然這在委託期間是事實。

    但辛在幫手中,也算是最盡職盡責的那列。一陣細小的咔咔聲在兩人之間響起。詹恩低下頭,看到盤子裡剩的油結了冰。他試圖抽回手,但盤子和桌子不知何時也凝固在了一起。

    ……他這才反應過來,張嘴想說什麼。傭兵猛地抓住他的頭髮,將他的整張臉按進了盤子裡。

    這下,詹恩可沒了往鬍子上塗油的興致。他不斷掙扎,扭動脖子,但這頂多讓油漬黏糊糊地塗在了眉毛上,並迅速凝固、凍結在一起。很快,他連眼皮也睜不開了。「記者」發出愈來愈響亮的嘶嘶聲,他大概想反擊,但冰霜凍結了他的指頭……除非切下它們才能實現。如今他抬手都難,更別提抵抗後腦勺傳來的力量了。

    「當心。」辛警告,「非要拖凳子的話,賬單可就會算在你頭上了。」

    「見鬼!你……神秘……?」

    「別一副新鮮勁兒,指使你來見我們、告訴你安川這個名字的人,他不也是神秘生物麼?我猜他給你露了一手,對不對?否則你決不會乖乖等在這兒。」傭兵鬆開手,黃油融化了。詹恩終於擺脫了盤子。「人們叫你記者,想必你跑得很快,記性又牢。他讓你說什麼?」

    「記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沒有開口。一滴亮晶晶的油漬墜在他的左側眉毛上。他沒有逃跑,或許是認清了現實:逃跑和反抗都毫無意義。

    「只有一個名字,安川。那人只告訴我這個。」他妥協了,「我被要求在這和你們碰面,他自己會在對街的鋪子等著。」

    「但願不是被搜查的那間。瞧,巡遊騎士要找的是通緝犯,他們沒說要找你的僱主。」

    詹恩的神情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恐懼。「那不是……」他差點喊出來,又迅速壓低嗓音。「我不知道!我是被脅迫……好吧,我是被雇來的。發發慈悲吧,大人。有人指使我來這,但也只是和你們討論,討論而已。我沒想過撒什麼謊,我以性命起誓。」

    你的性命是我最容易拿到手的東西。辛心想。真正有價值的是關於指使者的情報,而連這你也沒有。

    這也是辛支開伯寧的原因。若教咱們偉大的鍊金術士得知,有人正在暗中關注風行者安川的委託,那就太糟糕了。布雷納寧多半會認定對方正是誓約之卷的持有者,相信這一切是諸神保佑。

    但辛可不信。事實上,能想到利用這份陳年委託的人並不少。在辛看來,伯寧的計劃很難順利進行:在找到目標前,他就會先被同樣尋找高塔信使的人注意到。這世上不乏聰明絕頂之輩,而初出茅廬的布雷納寧無疑不在其列。

    退一步來講,即便伯寧心生警惕,追問起來也是麻煩。關於記者背後的僱主,傭兵心中已有猜測。就讓他在鍊金術的領域揚長避短好了。「他告訴你安川這個名字,告訴你此人是個風行者,還有什麼?安川去過尖嘯堡,追殺過血族?」

    「你都知道。」詹恩瞪著他,「知道還問我?該死,你究竟是怎麼……」

    「還是先說說他吧。」

    「沒別的了。」記者終於放棄了掙扎,「我的僱主不知道這個風行者的行蹤,但他想看看,是誰接下了委託。」他抹了把臉。「該死,這委託簡直是詛咒……它持續了好些年,吸引許多無知之輩接下它,給上面的地址寄去數不清的信,但無人回應。我不知道它和它的僱主想要什麼。只是最終,冒險者們一無所獲,不得不放棄沉沒的時間成本。但他們連找人責備都做不到!沒人宣布為此負責……它是封幽靈委託,毫無疑問。」

    「幽靈是凡人的魂魄,若它們想要稍話寄信,自會有人回應的。」傭兵說,「我們所挑戰的則是冒險者的業界謎團。」

    對方根本不信。「算了吧。謎題定然有出題者,多半會是我惹不起的人物……比如你這樣的,神秘生物。難道這你們的暗號?我參與到什麼大事裡了?你是提密爾的人麼……我現在也在城衛隊的通緝里掛號了?」

    「當然不。」祝賀你,很快你會在當地的秘密結社掛號。然而,在受僱於幕後之人時,可沒人替詹恩做出決定。「多謝你的實話。」辛毫無愧疚地說,「它為我節省了很多時間。」

    「那隊士兵……」

    「不是我們找來的。巧合。意外。總而言之,他現在自顧不暇,沒法盯著這邊。」辛敲了敲窗戶,「若想與你的僱主撇清關係,我建議你抓住機會。」

    「城衛隊連我也抓?我只是受僱而已!」

    「問我的話,這點你表現得相當明顯了。但我沒空為你作證。」

    記者驚慌失色。「你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一點兒小事,不必在乎。難道你真要當記者麼?」

    詹恩沒回答。看得出來,他很想掉頭就跑,卻又擔心這是個殘酷的玩笑。「你放我走?」他遲疑著問。

    「我找的是風行者安川,不是你。」

    「但……你甚至沒問那人長什麼樣……呃,我想,我的意思是,會不會其實你認識……?」

    好問題。原來這傢伙也算敏銳,難怪能在銀頂城的情報販子裡混出名堂,教秘密結社中人都相信他有獨家消息。「不。」辛回答,「我只是沒那麼關心而已。這不重要。」

    「一丁點兒也沒有?」或許是傭兵的態度不那麼差,詹恩開始得寸進尺,發揮他的好奇本能。「說實話,你們要找安川,這傢伙究竟有什麼秘密?我的僱主為什麼要我來見你們?你的同伴是鍊金術士,難道你們尋找的人擁有神秘知識?」

    他不知謊言何時才是盡頭,但他已經厭倦應付眼前的情報販子了。「據我所知,你聽說過我。」辛審視著對方。

    詹恩別過頭。「呃,諾克斯傭兵……」

    「名符其實的大傭兵團。他們收攏人手的門檻很簡單:名聲、經驗、特長或某人的推薦。後者一般是為內部人員提供的。你知道我是怎麼成為其中一員的嗎?」

    「想必不是後者。」記者訕訕一笑。

    「我是你的同行。」辛沒笑。「窺探他人秘密是我的看家本領。很多人站在我面前時,他們便沒有了秘密。諾克斯傭兵認為我能用這種特長為他們帶來許多價值。」

    看得出來,此刻詹恩的驚疑遠勝過被人將臉按在盤子裡的時候。作為冒險者,他顯然極其信任自己的本領,尤其是在情報方面。

    「好吧。」「記者」一聳肩,「我會說服自己相信您的,大人。感謝您分享加入諾克斯傭兵團的竅門,學會後,我也去四葉領試試。」

    「真正的竅門不是看透秘密,詹恩。而是在看到了某些真相時,知道要保持沉默。」

    「你要說的就這個?」

    我為此丟了工作,老兄。罷了。即便解釋得再怎麼詳細,辛知道,對方沒可能理解自己。「不。我的意思是,在我保持沉默之前,你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相,這得由你判斷。」


    詹恩皺眉不語。「我可以說很多沒人證實的話,不是麼?」辛繼續加碼,「或者你要冒險追問你的僱主,相信他只是用魔法和你開個玩笑?」你從我這裡得不到任何消息。「你問的夠多了,夥計。現在忘掉這些糟心事,去洗把臉吧。」

    不知「記者」是否聽進了他的話,但這傢伙抹了把臉,終於注意到周遭人們異樣的眼光,才發現自己沒法多待。詹恩最後猶豫了片刻,還是加快腳步逃掉了。

    辛將他的盤子倒空。一頓飯教他們看清了周遭處境,不可謂不難得。陳年委託可不是那麼好接的。毫無疑問,仍有人在關注風行者安川。會是回形針傭兵團的人嗎?安川此人是回形針的成員,也是「風語者」的隊友,保衛祖國時,他們沒能並肩作戰,想必他原本的同伴會牢記此事。

    還是說,安川在伊士曼認識的新朋友?不論如何,安川在伊士曼的最後行蹤只到兩年前為止。也許他早早離開這裡,回到了故鄉斯克拉古克王國……

    兩年。傭兵心想。這兩年中,諾克斯發生了許多事,數不盡的人和事在命運的浪潮里隨波逐流,卻大多與他無關。他不禁思考人生中還有多少個兩年能如此安穩度過。

    想辦到這點,只需解除與布雷納寧的約定,掉頭回到四葉城。辛是諾克斯傭兵團的人,四處奔波的冒險家,與瓦希茅斯的王子素不相識,與活躍在布列斯邊境的回形針傭兵團更是毫無瓜葛。

    ……然而他卻起身追趕布雷納寧。這滿口謊言、圖謀不軌、頭腦簡單又不肯思考的鍊金術士。他的致歉是為了說服我,他的誠意是為了爭取我,但他無疑是個有目標的人。辛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給了對方如此信心,教他在得知新一代魔藥的存在後,仍然執著地相信聖經才是拯救秘密結社的方法。拜恩人建立帝國,靠的也是戰爭和無名者的力量,而非一把骨頭劍。

    現在,在得到答案前,辛必須立刻前往同行者身邊,好讓咱們尊貴的伯寧殿下從他絕對無法處理的場合中脫身——因為根據王國通緝令判斷,三個布雷納寧加在一起,才有可能逃脫。

    不幸在這世上,布雷納寧·蒙洛只有一個。

    ……

    霜月的銀頂城正如其名,即便太陽高掛,到處也都是將化未化的積雪。冰凌反射著潮濕的閃光,而城市籠罩在這閃光和微風之中,風中則有海的氣息。自東方歌詠之海的濃霧乘風而來,被緊密排列的建築封鎖,停歇在石壁,黏附於穹頂。這些蜿蜒的深色痕跡,最終消失在黑暗的罅隙里。

    而這些罅隙是如此微不足道,唯有另懷企圖之輩,才會關注到其中滋生的陰影。

    他打量對方:厚實的灰斗篷,鋼盔長劍,黑皮甲下包裹著層層棉衣,長圍巾包住半張臉。此人有何企圖?他覺得有必要去了解。「藏頭露尾之輩,你是誰?」

    「我並無惡意。」巷子很窄,來人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我知道你是誰,刺客。」

    這不能證明什麼,因為他從未掩飾過這點。只消看看死掉的目標,任何人都能猜出他的身份。「大概這也算榮幸。不過我有事要辦,暫時不接夜鶯營生。」

    「什麼事,那份委託?有人接下了它。你還在找他的下落,多爾頓?」

    暗夜精靈抬起頭,重新審視對方。此人似乎知曉風行者委託背後的事,這在伊士曼絕非尋常。「你是巫師,還是高塔的人?」

    「都不是。我找的不是安川,而是你。有一位大人物需要你的協助。」

    大人物?難道是某位空境閣下?多爾頓想起在空島時的遭遇。高塔的大占星師用不到他,而外交部……

    獵魔運動後,白之使杳無音信,連帶著他的學徒也失去了行蹤。青之使狄恩·魯賓接過了他的職責,用執法隊維護屬國、監察內部,卻不理會遠在南方陸地的伊士曼王國一絲一毫。當拜恩人的使節離開冰地領,北上擴張帝國的觸角時,高塔沒有派來任何援兵:四葉城的駐守者住所廢棄已久,尤利爾再也沒有回去過。

    如今,只有約克還留在伊士曼。德威特死後,多爾頓也要離開了。他在地下的同族不日將回到諾克斯,這對卓爾來說,意味著最後的安寧之地也將化為戰場。諾克圖拉的子民沐浴血火而生,他們永遠好戰,永遠不知疲倦。多爾頓無法說服自己喜愛這樣的生活方式。

    除此之外,還能有誰呢?

    多爾頓想起羅瑪,外交部的學徒,恐怕現今已經成為正式的使者了。她一直想到高塔之外走走,有關安川的委託也是因她而起。照實說,多爾頓從未見過這個「風行者安川」,就算對方偶然出現在面前,他也根本不認得。可……

    我需要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心想。羅瑪認定安川是自己的導師,儘管後者只是高環。多爾頓不知道小獅子為什麼選擇他。前往騎士海灣尋找被血族買走的孩子的路上,此人半途而廢,年輕的羅瑪卻有勇氣走到最後。大多數人認為她膽大妄為,但在多爾頓眼裡,羅瑪能夠面對自己的錯誤,這一點業已勝過了對她指指點點的批評家們。

    不。暗夜精靈心想。不是她。如果真有安川的消息,她一定會親自來。雖然身為外交部成員、被兩位大占星師視若己出的羅瑪確實算得上大人物。

    「這種人需要我的協助?」多爾頓反問,「我可沒那能耐。說實話,你是要找殺手?夜鶯?」

    「正是如此。很遺憾,在諸多合適的目標中,只有你的價格我們出得起。」

    多爾頓吃了一驚。如今他的賞格可謂是天文數字。況且什麼叫「只有」?「若你真能拿出這筆錢,只要時間趕得及,我倒也沒什麼好拒絕。」

    「不,我們已經付過賬了。據我們對你的理解,快意恩仇在你心中勝過財富。我們為你提供了幫助。」

    暗夜精靈明白了:「船底的漏洞……」

    「這是定金。」來人承諾。

    不可一世的伯爵、騎士海灣的領主德威特·赫恩,性命只值報酬的定金。多爾頓開始察覺來人的身份了:「你是伊士曼人,不是支點成員……你為誰服務?王黨,還是西黨?」

    「我是女王的人。」

    「女王陛下不會傷害她的兒子。」多爾頓斷然道。在還是宮廷騎士的那段日子裡,他親眼見過伊士曼的女王。當德威特前往領地時,她堅持為自己的小兒子送行。在場無人不受觸動。「再浪費時間,僱傭之事免談。」

    「女王象徵著伊士曼。王國的安定便是她的榮譽,我的主人立志維護她的榮譽,怎能說不是女王的人呢?至於德威特·赫恩,他並非真正的王子,卻有著不切實際的野心。他在伊士曼找不到幫手,人人清楚他的處境……他便前往莫尼安托羅斯,祈求蓋亞教會幫助。你的朋友干涉了教會內戰,同時也粉碎了他的陰謀,卻不慎被他溜走。」

    「依我之見,他不會善罷甘休。」多爾頓想起伯爵臨死前的眼神。

    「此人重新回到王國,仍是不安定的因素。」來人同意,「恐怕他會打上父族的主意。諾曼爵士派他守衛海灣,不曉得出於什麼考慮,但在我的主人看來,這無異於將肉放在野狗眼前,還指望後者不去吃。他活著於王國沒好處。」

    多爾頓不知道德威特的想法。曾經的近衛隊長會出言反駁,因為他自以為了解海灣伯爵。現在,作為親手殺死德威特的人,他仍無法理解對方。關於陰謀,關於權力爭奪,他見得多,經歷得卻很少。在成為海灣伯爵前,德威特·赫恩連參與爭奪的資格都沒有。「噢,難道這不算我幫了你們麼?」

    「沒有主人幫助,你不可能得手。德威特·赫恩畢竟是伯爵。」

    「他不是神秘生物。」

    「沒錯,你卻是高環。在伊士曼,少有你這樣的人。諾曼爵士讓你去做德威特的侍衛,實在是大材小用。」

    「陳年往事不必再提了。」多爾頓聽見了腳步聲,很快銀頂城的衛兵會搜查到這家店鋪。自然,他可以將他們統統殺死,甚至不留痕跡,但他無意讓這些凡人為德威特·赫恩陪葬。

    「很好,那咱們說些實際的:神秘生物也要吃飯,也要生活。除了錢財,還有精神追求,我說不準你接下來想幹什麼,但我們可以為你提供前者。」

    「我不缺……」

    「……我指的是花錢的地方,大人。在伊士曼,你是受人追捕的罪犯,女王陛下要你的人頭。但有我們幫助,你大可以洗清冤屈,成為座上賓。」

    多爾頓覺得有趣:「那我要怎樣洗清『冤屈』呢?」

    「殺死德威特·赫恩的是你不假,但你只是刀而已。」來人平靜地說,「真正挑起你們反目的人,是王黨的棋子。而王黨擁護的是伊斯特爾王子。」

    「女王已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會再責怪另一個。」很難說女王對德威特的愛能勝過伊斯特爾,這點連多爾頓也看得出來。「無論怎麼辯解,這終究是我的責任。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到伊士曼。」我也很樂意承擔。「你的籌碼說服不了我。」

    來人也承認:「恐怕是這樣。我對你的了解並不多。」

    「那咱們就此別過。」多爾頓沒想過再見到這些貴族的家僕。曾經他也算是其中一員,如今看來,還是約克的生活方式更適合他。

    「不,現在我有了新的籌碼。你在追蹤一樁舊委託。」

    多爾頓停下腳步。「這可不是伊士曼人能參與的事。」他警告。

    「是嗎?伊士曼比不得神秘支點,只需袖手旁觀、聽命行事?期待高塔會為我們拔一根毫毛?我看不見得。」來人冷笑,「時代變了,大人。如今輪到他們來爭取我們,而高塔早已無力參與爭奪。並非是占星師放棄了伊士曼,而是我們將另擇高明。」

    「我不懂你的意思。」

    「拜恩已成為迫在眉睫的威脅,聯軍的失敗證明了這點。惡魔,好吧,無名者,這些天命的神秘生物散發著他們的觸角,將陰影輻射到秩序之土。伊士曼乃是凡人的王國,也是最靠近拜恩的國度。為了爭取女王陛下的支持,七支點已派降臨者來到了王城。」

    此事多爾頓聞所未聞,王黨一定封鎖了消息。他不知道這是否是「降臨者」的吩咐。事實上,關於「降臨者」他也了解不多,尋找德威特·赫恩的行蹤牽扯了暗夜精靈大多數的精力。畢竟海灣伯爵不是傻瓜,上次刺殺失敗後,伯爵便盡己所能地掩飾行程。

    「伊士曼又要打仗?」多爾頓不禁問。

    「戰爭業已開始了,大人。拜恩人向四葉領、王城和海灣送來使節,但他們派到西境白峽城的,是刀槍與鐵甲。王國的邊境正遭到攻擊。」

    半晌,暗夜精靈不知該說些什麼。在我的族人抵達之前,諾克斯已然陷入了戰火。「你們要幹什麼?」

    「保衛王國,還能怎樣?」

    「我不會為你們保密。」

    「可以,但……向誰說呢?你的朋友們,駐守者大人?只要你能找到他的話,我自然不介意。高塔的參與只會讓競爭更激烈,也會為王國多一層保障——祖國蒙難,想必他不會旁觀。」

    「我也找不到他。」對方如此坦誠,教多爾頓也不得不承認。不論人們想找尤利爾做什麼,他決不會出賣朋友。

    來人明白他的態度。「這點大家都知道,女王陛下是個寬容的人。那份委託,它存在了許多年,正是出於陛下的仁慈。她是王國的象徵,而伊士曼只希望獲得你的幫助,大人。」

    有人正在追查這份委託,多爾頓很清楚。只有少數人知道,安川是羅瑪的導師,尤利爾為了安撫她,才向冒險者們發布了任務。他無疑會關注這邊,因為箴言騎士必定會踐行諾言。

    多爾頓無法放棄委託,離開伊士曼王國。這才是對方的新籌碼。「聽聽也罷,你準備用我來對付誰?」

    「勞倫斯·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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