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君子昀又失去了蹤影。
葉芾用過晚膳,正要出門走走,看一看百姓安置情況。
各郡賑災工作接近尾聲,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
葉芾聽著樹梢淒淒的秋蟬聲,心道著安水郡真是個避暑勝地。
拾訴衣匆忙而來,張望著四周的院牆,看到葉芾後連忙俯身一拜。
「大人,草民有事要報。」
「嗯?怎麼了,何事如此慌張?」葉芾只得放棄遛彎,回了房裡。
暮色四合,房間裡光線有些昏暗,依稀可見拾訴衣從素潔的衣袍中拿出一錠銀子。
「大人,可認得這銀錢?」
葉芾拿過銀子,仔細端詳:「這是朝廷的賑災銀,本相看著戶部尚書撥的。」
「草民在一處山岩中發現的,裡面還有許多糧草米麵。」
「什麼意思?」
「草民來時聽余相顧大人介紹過,這是朝廷第一次撥的賑災銀,那些物資也是京城籌集而得的。」
「你的意思是!」葉芾驚訝,連忙斂了聲音,任憑風浪般的想法在腦中肆意衝撞。
「可知是何人?」
「那個山岩,曹大人派人把守著。」
「曹繹!」葉芾咬了咬牙。忽然又想到自己被行刺的事情,大約有了苗頭。
「本相現在就修書,讓景陽王派人送你回京。」
「草民如何能丟下大人你們先行離去?」
「人證物證都在你手裡,此事非你不可。」
拾訴衣看著葉芾奮筆疾書,很快就寫好了信,三下五除二地疊在一起,塞到拾訴衣手裡。
「放心,我一定保證你的安全。」
接著,葉芾推了拾訴衣一把,疾言厲色起來:「你給本相滾!」
「本相不辭辛苦替你一介草民請來了林先生,你卻推三阻四,到現在還在水利工事上磨磨蹭蹭!」
「……」拾訴衣皺起眉頭,出了院子。
葉芾追出院子,仍舊在罵罵咧咧,仿佛隱忍已久,一股腦兒的話全倒在拾訴衣身上。
「快滾!」
有人說,拾訴衣因此負氣離開了安水郡。
葉芾看著連夜出行的拾訴衣,連驚蟄前來詢問也不多言語。
驚蟄身上有傷,不能讓他再擔心了。曹繹這廝,就讓她葉芾來收拾吧。
夜色漸濃,葉芾心中焦躁,仍舊沒有睡意。索性推開房門,走到院中散步。
偶爾檐角幾聲蛐蛐兒聲,顯得夜裡格外靜。
忽然,葉芾瞥到一抹衣角,消失在院子拐角。
「林孟升?」葉芾認出是林孟升的身影,踱著步子跟上去,出了驛館。
月光清冷,一陣風在頸後拂過,葉芾打了個寒顫,突然從身後被人蒙住了眼睛,來不及呼救就被悶住了嘴巴。
一路拖拽,被人扔上了馬,葉芾的嘴上塞了布,眼睛也被綁了布條,橫在馬上,鼻尖蹭著鬃毛,嗅了一鼻子的馬毛味兒。
葉芾輕咳一聲,就感受到馬背上有了人,接著就是狂烈的顛簸,從深夜到天明。
頭基本是昏沉的,嘴裡的破布已經掉了,再也吐不出什麼來,難受到想死。
不知過了多久,葉芾感到被人提了起來,扔到了冰冷的地上,伴隨著幾句罵罵咧咧。
「這弱不禁風的小子居然是丞相,真可笑。」
聲音走遠了,葉芾攢了些許力氣,動一動手卻跟散架了似的。
仍舊咳嗽。
「丞相大人休息好了嗎?」
「誰!」葉芾對著聲源質問,強迫自己緊繃起精神來,「你不是禹國人?」
「丞相大人好耳力。」
葉芾輕笑,之前在相府,驚蟄曾請專人來教葉芾各國語言。沒學會卻能辨識。
「你是蒼國人。」
雖然蒼國與禹國風俗大同小異,語言也差不多,但終究有些變化。
葉芾聽到那人鼓掌。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對禹國驚才絕艷的少年丞相感到好奇的人。」
葉芾不聽他瞎扯,直起身子對著聲源:「如果本相沒有猜錯,我現在在隋河上游。」
「繼續。」
「是你與曹繹聯合,故意囤積水源,淹灌安水郡,為的就是侵吞賑災銀。」
「丞相大人說的真是精彩。」
葉芾感到有人走近,眼上的束縛被除去。
幽暗的屋子裡一片朦朧,待視野清晰,是個帶著一半金色面具的人,遮住了眼睛以下。
那人眉眼間儘是笑意,卻讓人看了畏爾生寒。
「這裡確實是隋河上游,你也確實在我蒼國的地界。」那人似乎心情頗好。
「哎呀呀,怎麼把丞相糟蹋成這樣了,來人,拿我的衣裳來!」
一旁的丫鬟麻利地去了,面具公子扶起葉芾坐到一邊的枕席上,手往腰帶處摸去。
「你做什麼?!」
「哈哈。」輕快的笑聲,「當然是為丞相寬衣。」
「不用。」
葉芾伸手抓住腰間的手,卻被反折,順勢壓在了地上。
面具公子仍是帶著笑意,一雙眉眼波光流轉,橫生百媚,手上的力氣卻是大得驚人。
「丞相,不要亂動喔。」
「疼!」葉芾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身上的人輕鬆就能壓制著她。
突然感覺腰間一松,面具公子手中出現了葉芾的青色腰帶,扔到了一邊去。
接著面具公子的素手伸到葉芾的領口,嘴裡含笑:「怎麼感覺丞相在發抖呢?」
從外人的角度,兩人姿勢親昵,像是在說悄悄話般。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葉芾冷眼看著身上強勢的人。
丫鬟恰巧進來,手中托著一套摺疊好的大紅色衣服。
面具公子吩咐道:「放這裡吧,本公子要親自服侍丞相大人。」
一屋子的人都裝聾作啞,心中卻是驚訝連連。
面具公子將葉芾扶起來,一把扯掉了外衣,只剩下了一層單薄的白色單衣。
「只剩最後一件了呢。」聲音中帶著愉悅,又似輕嘲。
「別過來!」葉芾掙扎,另一隻手抓著領口。
面具公子輕笑兩聲。
「丞相在怕什麼?」
葉芾低頭不語。
「那我可動手了?」
「滾啊!」葉芾猛地推開身上的人,極其厭惡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不到一秒又迅速被壓制,耳邊傳來面具公子發狠似的語氣:「還沒人敢叫我滾呢!」
說著,面具公子的手撫上葉芾的脖頸,柔滑的觸感,讓他眉眼舒展。
葉芾卻很痛苦,仿若冰冷的蛇信掃在身上,惡寒不已。
「我說要給丞相換衣服,就一定要做到的。」
葉芾感到身子倏地一涼,身上已是一片紅艷。而面具公子的手中,赫然是葉芾身上剛才的單衣。
「你……」
「丞相的身子,被我一個人看光了喔。」婉轉的語調,被他說得曖昧極了。
葉芾看了身上大紅的衣服,嘴角透著諷刺道:「你平時的衣服也是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嗎?」
「如果說,我是覺得這套衣服很適合丞相呢?」
「你!」葉芾啞言。
「這樣應該會更好看。」面具公子抽走了葉芾頭上的髮簪,青絲一束束落下來,披散到紅衣上。
葉芾捂住頭髮,要找簪子和發冠。
「丞相別亂動喔,我可是會生氣的呢!」
面具公子從葉芾腦後攥起一把頭髮,笑著威脅。
葉芾痛得眉頭皺起。
丫鬟端了梳洗的盆子上來。
面具公子接過擰好的帕子,擦拭葉芾臉上的污漬,還有她平日裡刻意的男性修飾。
眉毛淡了,臉色也白淨細膩。
面具公子把玩著葉芾的頭髮,修飾成簡單的髮型。
「溫婉嫻靜,冰玉美人,丞相以為如何?」
面具公子將銅鏡遞到葉芾眼前,模糊的鏡面上出現一個清冷絕塵的女子。
葉芾本就淡然,加之頭髮束在腦後,半數披散,紅衣襯得整個人更加冷艷。
葉芾看著鏡中的自己,明顯的女性裝束,目色一冷,揮手打掉了銅鏡:「滾!」
「呵呵。」這一次面具公子並沒有發怒,而是對著底下一眾垂首的人問道:「我最近招募來的畫師呢?」
「回燁公子,畫師馬上就來。」
說完,就有人窸窸窣窣走進屋子,葉芾看到他們安排了作畫位置,以她為對象。
「你究竟想怎樣?」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侮辱她。
如果這人是蒼國中的高官貴胄,用這樣的方式侮辱一國丞相,未免太目無尊法。
「你們作畫可莫出聲,我與丞相有事相商。」蒼燁近乎魅惑的聲音娓娓道來。
畫師聚精會神作畫,蒼燁走過去察看,忽然眉梢蹙起,一腳踢開了那瘦弱畫師,轉而自己執起筆,對著紅衣的葉芾,寸寸描摹。
葉芾驚異的在面具男人的眼中,看到了真切又迷濛的神情,就像是,在透過她,看向另外一個人。
思及此,葉芾打了個寒顫。
許久,蒼燁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什麼時辰了?」
「回稟太……燁公子,未時剛過。」
「那青琊山上的桃花該開了。」
蒼燁笑著,抱起葉芾,朝屋外走去。
「丞相有所不知,青琊山上有個鏡湖,這時候正開桃花呢。對了,鏡湖就是隋河的源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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