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葉芾從床上起來便到了南苑,看著榻上奄奄一息,唇色蒼白的賀蘭潯有些不忍。
「驚蟄,賀蘭權那裡通知了嗎?」
「嗯。」
「一點反應都沒有?」
「沒有。賀蘭將軍說,公子在相府,他很放心。」
「都要死了他還放心?」葉芾皺起眉,有些不悅,到底是不是親兒子了?
但看了賀蘭潯祖宗八代的葉芾很清楚,賀蘭潯是他們家獨苗。
賀蘭權早年喪妻,只留下了襁褓中的小兒,嬌著寵著,要什麼給什麼,卻又一直想讓他能頂天立地,撐起賀蘭家的火雲軍來。
賀蘭潯一介文弱,哪裡喜歡舞刀弄槍,跑來跑去,最後還是回到了北境,接受父輩安排。
「驚蟄,把我政務安排到隔壁屋,這陣子我住南苑。」
「丞相這……」
「沒什麼不妥的。」葉芾打斷了驚蟄的懷疑。
「是。」
姜大夫走進來,無聲無息替賀蘭潯包紮腹部的傷口。
葉芾一直站在旁邊看著,白色布條圍了一圈又一圈,滲血了,那裡還有個大窟窿,昨晚燈火照影下更加嚇人。
葉芾不解,到底是怎樣的勇氣,讓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自己?
看著賀蘭潯在昏睡中痛苦地皺起眉,葉芾輕聲問著:「姜大夫,他的傷沒大礙了吧?」
「堪堪躲過了要害,也虧得救治及時。」
「嗯。」
姜大夫換好藥後就出去了,留下一碗藥:「勞煩丞相了。」
「嗯。下去吧。」
葉芾從書房拾了幾本閒書,在南苑院裡安放了幾個椅子,樹蔭一成,就是葉芾的小天地。
風過,樹葉沙沙,葉芾卻聽到了細微的呻吟聲。
走進到賀蘭潯床前,他半睜著眼,喘著粗氣。
把自己弄得半死,何苦呢?
葉芾也沒有說什麼刺激人的話,端起一旁的藥碗,淡淡道:「先喝藥吧。」
「丞相……」
「乖,喝藥。」葉芾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湯匙抵到賀蘭潯嘴邊,卻被他偏過頭拒絕。
「賀蘭潯,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丞相的一紙婚約。」
葉芾淡淡嗤笑一聲,把湯匙放回藥碗重新溫了溫,再遞到賀蘭潯面前,「本相答應你。」
賀蘭潯聞言,睜開了迷濛的眼,定定看著葉芾,有些驚異,不可置信問道:「真的嗎?」
葉芾點了點頭,道:「嗯。喝藥吧。」
「好。」得到允諾後的賀蘭潯異常聽話,藥碗很快見底。
葉芾服侍完賀蘭潯用藥後,溫和呵哄道:「大夫讓你多休息,你若是不困可以跟我一起看百~萬\小!說,若是困了,就繼續睡。」
賀蘭潯對葉芾突如其來的照顧感到不知所措,怔怔的任由葉芾遞給了他一本《涇言治水》。
「本相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賀蘭潯點了點頭,看著葉芾起身出去了,背影消失在門框邊,接著是人落座的聲音。
樹葉沙沙,書頁摩挲,一切都是那樣靜默淡然。
賀蘭潯住在南苑,葉芾的政務也挪到了南苑。
白天會有官員來訪,都饒有興趣地朝賀蘭潯這邊瞥了瞥。
葉芾也不遮掩,底下人送了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也都送到南苑來。
賀蘭潯看著面前擺放的珊瑚樹,緋紅精緻又粲然生華。
「丞相,不必送我這些貴重的東西。」
「這些個玩意兒,本相庫房裡要多少有多少,給予你的都是放不下的,你且寬心。」
賀蘭潯緩眉輕笑:「還未曾聽說哪個人家裡的金庫是放不下東西了的。就是那皇家國庫,也像個無底洞似的,能放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丞相倒是個不會編故事搪塞人的,這麼蹩腳的理由也能說予我聽。」
葉芾彎了彎眉,走到賀蘭潯跟前坐下,嘆息道:「那你呢,你的心裡,想要裝些什麼東西?」
「我別無所求,唯求丞相一人耳。」
葉芾又是那樣淡笑,夾了些不在意,起身走在前頭:「能走動了吧,帶你去太學玩玩兒。」
賀蘭潯低垂著眉眼,聽到葉芾說話,又起了異樣心思:「太學,也是有好多年沒有去過了。」
「愣著作甚,走吧。」
葉芾步態輕邁,二人徒步走在不亂不窄的小道,引來許多路人注視。
相府與太學都在東城,這一帶都住著些官宦人家,多少認識葉芾,沒人說什麼風言風語。
進了太學,庭院裡正有一群孩童吆喝著要去後山的空地上踢蹴鞠。
「丞相,一起啊!」
因著言子臻的緣故,葉芾常常在太學裡晃悠,這一屆的學子也就熟絡非常,不忌諱什麼臣上臣下的禮節了。當然,這也是在葉芾的應允下,以及夫子不在場時才會有的隨意。
葉芾走在前頭跟著小孩兒,又適當放緩了步子帶著身後的賀蘭潯。
後山開闢了許多場子,專供太學各個學科使用。像是水利工程的工具都整齊擺放著,另一邊有許多茂密的稻穀,都是學生栽種的。
「太學裡幾年沒買過米了,都吃的是學生種出來的飯谷。聽說還有粟米,也在栽種。」
葉芾輕聲給賀蘭潯講著,太陽有些烈,就揚起袖子伸到賀蘭潯頭上晃蕩著。
一路走來,葉芾始終帶著淡淡的笑,「走吧,你身上有傷鬧騰不了,那兒有個亭子,你且去坐著。」
「那你呢?」
兩人走到亭子,葉芾喚來了侍人溫茶倒水,就要走到前方去,被賀蘭潯叫住:「你去哪兒?」
「沒看著,那群小蘿蔔頭在等我呀。」
葉芾笑了笑,挽起自己的長袖寬袍,瀟灑的伸出左腳穩住滾過來的藤球。
「來,讓本相看看你們技術有沒有進步!」
「好!」
烈日炎炎,空地上一群孩子圍著球和葉芾跑來跑去,歡聲陣陣,刺激又熱烈。
葉芾得意的看著又被自己甩掉的小孩兒,腳下一個旋轉用力,進球!
「哎!丞相該和我們一個隊了!」
蹴鞠分了兩個隊,葉芾在哪邊,哪邊就贏,輸了的那個隊長開始嚷嚷著,場面熱鬧,好氣又好笑。
「看來,本相還是寶刀未老啊。」
笑話,作為一個德智體美勞健全發展的大學生,葉芾足球技術,僅僅及格……
不過,對付一群小孩兒,也算「佼佼者」了,某相笑得得意。
踢了兩場,葉芾體力跟不上了,就讓他們自己去玩兒。
葉芾納著悶兒,正想著余相顧所言:「賀蘭潯終究是個世家人,沒什麼城府,他想接近你,你就從了他的心愿。但凡是有尾巴的人,終究是要露出來的。深入虎穴的他,也隨時面臨著被你啃噬的危險。這就是他要接近你的代價。」
葉芾當時還笑他說得玄乎。
而今,她卻突然想試試了。先前就曾放言要讓賀蘭家見識見識什麼事綿陽,什麼事老虎。
葉芾坐在烈陽下卻無燥熱,眼裡是虛無縹緲的冷笑。
也該讓這太子黨瞧瞧,她「余武陵」,到底是不是病貓。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3s 3.731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