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昨天還跟來京的堵胤錫見面吃了飯,他說起今年朝廷收入挺高,全國變價賣地賣了上千萬塊銀元,收鹽稅、賣鹽加走私鹽也進項千萬塊銀元。
當時他聽到時,可是驚的不敢相信。
不說賣地賣千萬,就說這鹽居然能進項千萬?
兩宋鹽稅收入極高,但兩宋的鹽價多高啊,幾百文錢一斤鹽啊。
大明現在才賣幾文,十幾文,最高都不超過二十文,四川以井鹽礦鹽為主,也會進些青海鹽、淮鹽等補充,鹽價也就二十來文,貴州也差不多這般,鹽價是以前十分之一。
堵胤錫說他開始也不相信,但這已經是公開的數據了。
主要還是因為賣的多,如今大明控制著幾乎全國各地所有鹽場,其鹽產量很高,私鹽現在很少,所以別看鹽價便宜了,但這收稅兼賣鹽加走私,還是賺了許多。
堵胤錫還說以後光復全國,可能這收益還會下降,因為朝廷官方走私鹽到北地去,占比可不小。
但以後一年七八百萬塊銀元,甚至達到千萬也是極有可能的。
堵胤錫還說這是皇帝仁慈,體恤百姓,說鹽與糧是百姓必需之物,一日不可缺,所以價格不能太高,否則百姓如果連鹽都吃不起,朝廷就算征兩千萬三千萬鹽稅,也失去民心。
皇帝的態度還是很堅決的,今年其實各地打擊私鹽的專項行動一直沒停過,東廠、錦衣衛,甚至是御營的偵緝所等都是通力合作,對那些走私的可是毫不留情。
對於走私一石以下私鹽的,僅私一罰十,但對於一石以上的,都是直接抄家,十石以上的,就是走私者處死,其家人全都流放台灣。
還有亂加價的,摻假的,都是處罰極重。
原先的那些官鹽商人,如今全都跌落神壇了,再也不能坐發其財,要想繼續幹這行,只能跟所有人一起競爭,無法再壟斷了。
有些鹽商還試圖按老規矩行賄官員,搞不當競爭,結果被揪出來,直接就砍了十幾個大鹽商,抄了幾百家,流放上千家。又順藤摸瓜抓了一群貪官污吏,罪加一等處置。
皇帝抄這些鹽商、官吏,都抄了上千萬兩銀子。
台灣新設三府,現在還極缺人去墾荒屯守呢,更別說朝廷養兵打仗,也極需軍費,誰這個時候還撞槍口,那還跟他們客氣?
堵胤錫昨天吃飯時還跟他聊起朝廷要給地方增加財政分享,地丁銀,地方六朝廷四,其它好幾項稅收,都是中央四地方六的分成。
雖然如鹽煙茶酒糖參,礦產資源、厘金、關稅這幾項還都全歸中央,可地方上一年能增加起碼兩千萬的稅收,這幾乎是崇禎年間地方留存的幾倍。
不用附加不用各種加征,不用各種火耗浮收,都比原來想盡辦法弄到的錢糧多了。
唐朝收鹽稅時,斗鹽價十錢,加稅百文,十倍稅於鹽價,而到了兩宋,鹽價就更不得了,一斤鹽都不止百錢了,鹽成了兩宋國家財收里極大比例。
有明一代,各種鹽法,卻始終收不上鹽來,百姓都吃私鹽,僅肥了一群鹽商、貪官。
而如今從鹽丁灶戶,到鹽商鹽販,朝廷全放開了管教,反而鹽政立起來了,收益增起來了。
這不得不讓王夫之感嘆,同樣是日月旗,怎麼紹天朝卻能做到這些?
甚至紹天朝的官和崇禎朝的官,其實還是那麼一批人,比如阮大鋮馬士英楊文驄劉孔昭朱大典這些人以前都被稱為貪官奸臣,怎麼現在卻全成了能臣治吏?
但王夫之從湖廣經江西、安徽到江蘇、山東,一路走來,那是確確實實的感受著這世道不一樣了,東京朝廷的氣氛也完全不同了。
連錢謙益、劉宗周、黃道宗、祁彪佳這些過去的東林黨人,如今似乎也沒什麼心思去鬥爭剷除奸臣們。
曾經有名貪官的朱大典,據說現在有名的清廉,連去總理處議事,都是自己帶茶葉去,在食堂吃飯,還主動付錢。
堵胤錫甚至也說,這次各地朝集使入京朝集,在各衙門辦事的時候,也都要自己掏餐費、茶水費,倒也不多,一頓簡餐四菜一湯,也就幾十文錢,茶水費也就十錢。但這種還要自掏餐費茶錢的事,以前還真沒經歷過。
連總督巡撫們都要掏。
也不是說京里衙門供不起一頓飯一杯茶,而是儘量節儉,避免公費招待大吃大喝浪費鋪張。
這事情很新鮮,不過回頭細思量,卻又覺得倒是開個好頭。
畢竟京師部院衙門都是這樣,這些督撫布按們回到各省地方,也肯定要注意這方面,以後也不敢在公費招待這塊亂來。
他不相信朝廷是小氣。
因為各地官員入京朝集,朝廷是額外給他們一筆朝集銀的,相當於進京車馬餐飲住宿的開銷,都有報銷,只不過報銷有標準。
每個官員按相應品級只能帶多少隨從,享受什麼車馬待遇等都有規定,到京也都是住各個進奏院。
今年有許多改變,不僅是第一次朝集制開始,也有許多新規矩,比如地方督撫等來朝集,按以前慣例,肯定要到各個京衙打點,冰敬炭敬要給,三節兩敬年禮也少不得的。
但是今年,所有衙門所有官員,都不收外官的禮敬了。
要是弄急眼了,他們還會直接讓人去諫院、察院喊人來,有好些人就弄的最後下不來台,不僅禮沒送出去,關係沒處好,最後還落的挨通報批評,甚至罰俸、降級的。
有一個巡按因為偷偷的給吏部官員送土特產熏雞,結果裡面還塞上小黃魚,最後鬧了個奪職免官的嚴厲處罰,還上報紙。
因為吏部不敢收他金子,主動上報後,引來都察院、諫院的聯合調查,最終發現這個巡按在地方上任職僅一年,可沒少違法。
本來廣東巡撫張煌言已經向朝廷上報廣東巡按王化澄有問題,請求朝廷調查,朝廷也是秘密調查了許久,這次不動聲色的召他入京朝集,本就是要來收他的。
他還敢送小黃魚。
直接抓起來,三司會審,各種證據擺出,結果王化澄也無法反駁,甚至還因此牽連出一大群廣東官員。
最終審出的結果是王化澄雖在廣東任巡按不到一年,但卻貪污了二十多萬兩銀子,跟前兩廣總督丁魁楚有的一批,丁魁楚當初貪了八十多萬。
先前局勢未穩,皇帝對丁魁楚處置的還算客氣,把他的贓銀沒收對外稱是捐獻,然後讓他致仕了,也算安穩兩廣地方官員。
但現在王化澄就倒霉了,身為巡按御史,卻敢如此惡貪,尤其現在還是紹天三年底了,所以結果就是先是奪職通報,然後又追究罪責,處以午門斬首,抄沒家產,全家流放台灣。
午門斬首啊,皇帝欽定在新年的正月十六日午門公開斬首,所有朝集官員一起觀刑。
選在這麼個地方斬首,皇帝親自在午門上監刑,百官觀刑。
雖然王化澄並不是因為送京禮而被斬,可這事一通報,無疑把所有朝集使們都嚇了一跳,原本可能還沒怎麼在意,禮尚往來嘛,可現在誰敢還亂送禮?
但凡值點錢的土特產,都不敢送了。
王夫之一點不心疼王化澄,王化澄是江西人,崇禎七年進士,初授蒙城知縣,時蝗災遍地,盜賊逼城,百姓飢餓,年輕的王化澄多方救援,士民感激。後來調池州青陽知縣,叛軍南下,圍城,王化澄也還能曉以大義,叛軍解圍而去。
正因為有這些政績官聲,所以朱以海稱帝後,也對這個年輕俊傑予以重用,先後擔任給事中、御史等職,張煌言任廣東巡撫,便以原廣西巡按就近接任廣東巡按。
誰知道這個傢伙還敢這麼貪財。
王夫之厭惡此人,則是因為他先前在湖南時,他父兄等族人因叛軍劫掠家鄉而逃到桂林避亂,當時王在廣西任官,就已經顯露出貪婪面目,還勒索過王夫之家人,王夫之知曉後向朝廷檢舉,沒想到如今落馬,居然貪了這麼多。
這個人能力還有,就是喜歡攀附權貴,比如之前就攀總督丁魁楚,還認丁魁楚的女婿為義兄,丁魁楚當初能貪那麼多銀子,王化澄也是有一份功勞的。
如今才落馬,也是他不知收斂,若是他能迷途知返,特殊時期,以前的錯,說不定天子就原諒了。
可他去了廣東,還敢在張煌言眼皮底下繼續惡貪,這不找死麼。
王夫之非常不恥這種人,大好前途不要,非要貪戀那點銀子,朝廷不給俸祿嗎,給的還少嗎?
巡按可是紹天朝的要職,前途無量啊。
明天就是紹天四年正月初一了,再過不久,會試也便開始,王夫之對自己很有把握,他離開湖南,就是要走一條堂堂正正的光明仕途,要以進士正途出身,就算從知縣、主事做起,他也立志要做個輔左聖皇重開太平的濟世賢臣,要在將來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心中懷著的並不是功名富貴,而是安民濟世,治國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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