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帝朱以海來說,他最大的敵人也不是葉爾羌汗王一家子,而是白山派黑山派和卓們。
黑白兩派除了帽子戴的顏色不同,其實區別不大。
馬哈圖木·阿雜木是這兩派的源頭,這人是蘇菲派納克什班迪教團第五任教主,白山派就是他的長子依善卡蘭建立,他也是教團第六任教主。
阿雜木去世後,老大,老小就開始爭奪教主之位。
最後老大爭到了教主之位,老小尹斯哈克失利被處處排斥,最後接受葉爾羌汗國阿不都哈林汗邀請入葉爾羌傳教。
他的能力很強,簡化教義等,廣收門徒,勢力逐漸強大,建立黑山派,然後他居然看不起阿不都哈林汗,結果被逐出了葉爾羌,他在葉爾羌傳教十二年,留下了六十四位代理人(哈里發),返回中亞。
後來馬黑麻汗繼位,邀請他再回葉爾羌,但他已年邁,於是派僅七歲的兒子薩迪去葉爾羌,薩迪被馬黑麻汗封為國師。
而依善卡蘭當年奪得教主之位後,一心打壓小老弟,把小老弟趕的跑去了葉爾羌,多年後他發現這小老弟在葉爾羌建立起黑山派,搞的還很火熱,這怎麼能行。
於是他派了第四子玉素甫也去葉爾羌傳教,結果他已經來晚了,喀什那邊的黑山派哪能容下他?
他派玉素甫來南疆,一是看不慣小老弟在南疆混的風生水起,他才是教主,才是嫡系正宗,二來呢,他年紀大了,也面臨著當年他爹一樣的問題,自己兒子一大堆,可教主之位只能傳給一個兒子,於是便把老四派去南疆跟小老弟爭奪信眾。
老四去麥加朝覲完,直接來了喀什,葉爾羌汗對於聖裔身份的和卓還是很尊敬的,他本來想利用玉素甫對薩迪進行平衡,可此時的黑山派在葉爾羌汗國內早就已經有點根深蒂固了,一番施壓,拉提甫汗也不得不把玉素甫逐出喀什。
玉素甫沒回去,騎著毛驢去了哈密。
哈密遠離黑山派大本營,那裡處於獨立狀態,他過去後,先迎娶了當地大貴族的女兒,成了上門女婿,他在哈密一呆十六年,除了生了三兒子兩女兒外,就是一直在默默傳教,暗裡關注著在朝中權勢滔天的堂兄弟薩迪和卓。
反正玉素甫靠著在哈密燒冷灶,後來還想擁立王子推翻汗位,搶奪教主之位,但他的這些努力最終都失敗了,堂兄薩迪死後他差點奪位成功,但黑山派的那些人堅決不同意,最終被汗王驅逐,無奈而又悲涼的死半路上了。
這對堂兄弟倆死後,他們的兒子繼續繼承遺志,帶領著黑白兩派在葉爾羌發展。
玉素甫的兒子希達耶圖拉成為白山派掌教,被尊稱阿帕克和卓,以哈密、吐魯番為大本營,甚至之前陝甘一帶的許多蘇菲教派門宦,就都是他傳過去的,他甚至還曾跑去拉薩見大喇嘛,想藉助各方勢力對黑山派奪權。
之前準噶爾等聯合對哈密吐魯番的攻占,接著大明對關西七衛收復,對陝甘回亂平定,對白山派可謂是致命一擊。
但他們也還不死心,哈密等纏回在希達耶圖拉率領的白山派密謀下,發動暴亂,奪回了吐魯番和哈密。
在今年準噶爾對哈密等的進攻中,白山派也是積極出力。
白山派曾想著進入陝甘等內地傳教,藉助大明甚至是衛拉特的勢力,來擊敗黑山派,誰成想大明皇帝居然對綠教如此敏感甚至敵視,一出手就揍的他們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們爺倆的許多徒子徒孫都在陝甘平亂中被斬殺,只有少數幾個逃回哈密等地,本想引為後援,誰知道卻惹來了討命的。
如果大明能夠接納蘇菲派,其實希達拉耶圖甚至打算直接投靠大明,只要大明肯接納他們,並保證他們在葉爾羌的這些財富地位等,帶路投誠也沒關係。
事後滅了葉爾羌王族,他們這些和卓來直接管理地方啊。
可惜現在碰到了大明這種完全反綠的,這想投也沒路了。
不過年輕的希達耶圖拉從小跟著玉素甫,也是臥薪嘗膽過來的,大明這條路不通,那就換條路。
朱以海已經得到了密報,白山派今年還跟準噶爾幹了好幾仗,結果現在希達耶圖拉竟然在跟準噶爾的巴圖爾汗暗裡往來,他表示願意為準噶爾帶路滅了葉爾羌,也願意將吐魯番哈密等地交出,條件上準噶爾任命他為南疆四城總督,葉爾羌、喀什噶爾、阿克蘇、和闐四城歸他統領,並要扶持白山派禁黑山派。
哈密、吐魯番兩城,分別由他的一個兄弟任總督。
交易的條件很直白,出賣立國一百多年的葉爾羌汗國,賣國換取白山派取代黑山派,並且以後由他們白山派,由他的家族直接統治南疆各地,葉爾羌舊地以後是準噶爾汗國一部份,交稅、兵役等都沒問題。
但準噶爾汗也得承認他們在南疆的統治。
白山派以後****,成為地方世襲領主,準噶爾人信黃教,但不能干涉他們纏回信綠教。
只要巴圖爾汗同意這條件,他們就願意充當帶路黨,不僅交出吐魯番和哈密,還要帶他們拿下喀什噶爾、葉爾羌等重鎮。
這樣的條件,對準噶爾來說很有吸引力。
但對朱以海來說,這種交易是不被允許的,畢竟早就約定好,聯軍滅了葉爾羌是要瓜分葉爾羌,尤其是要禁絕綠教的。
白山派賣國,準噶爾吃獨食,這怎麼能行呢?
白山派已經不滿足於在東部傳教了,甚至不滿足於回到南疆傳教,他們要直接取代葉爾羌汗國,成為南疆的宗教兼世俗的統治者,為了達成這條件,認準噶爾為宗主,也沒關係。
葉爾羌數十萬戶口呢,只要能夠成為實際主宰,****,世襲惘替,什麼樣的條件都值得。
「這樣的交易絕不允許,陛下當直接召見準噶爾汗,甚至是當著其它諸汗的面與他對質。」吳易直言。
朱以海卻並沒有開口。
大明雖收復了關西七衛,但若是進入南疆,還欠缺足夠的正當理由,尤其是準噶爾實力挺強,葉爾羌也有數十萬戶人口。
若是現在直接強行干涉阻擊這樁交易,未必就是上上之策。
朱大典或許是看出了皇帝心意,站出來直言:「臣以為倒不必著急,白山派想暴動引路,帶準噶爾滅葉爾羌,未必就是壞事,臣提議先按兵不動,任由他們先滅了葉爾羌。」
朱大典的話引的大家思考起來。
吳易認為這樣做很危險,「若是任由準噶爾得手,他滅了葉爾羌後豈還會甘心把到嘴的肥肉吐出?
到時怎麼處置,若是任由準噶爾吞併葉爾羌,則西域的平衡就要打破,到時準噶爾一家獨大,如何控制?」
朱大典直言:「我們之前各方會盟,早就已經約定好了瓜分葉爾羌的方桉。就算準噶爾出兵滅了葉爾羌,到時只要朝廷示意其它幾汗國,有朝廷撐腰,他們會讓準噶爾一家獨吞葉爾羌嗎?」
「準噶爾不給呢?」
「準噶爾真要這麼不識趣,那到時就群起而攻啊。」朱大典的話很狂。
不過細思卻也不是沒道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算有白山派帶路,可畢竟數十萬戶的葉爾羌實力也不弱,準噶爾若要獨吞,只怕也要付出不小傷亡。
等他好不容易奪下葉爾羌,這時朝廷讓和碩特、哈薩克、扼魯特、杜爾伯克諸汗要求他按約定交出地盤人口等,準噶爾給還是不給?
給的話,那就是白辛苦一場,付出很大傷亡獨自攻滅的葉爾羌,結果卻還得讓別人憑白分走好處。
不給,各汗國圍攻,那準噶爾這剛到嘴的肉也吞不進肚。
不管是吐還是不吐,最終葉爾羌這塊肉準噶爾都獨吞不了。
「古有二桃殺三士,如今只要坐觀準噶爾卻吞葉爾羌,到時就能讓他進退兩難,偷雞不成還蝕把米。」
朱以海覺得朱大典的話沒錯,別看準噶爾與和碩特等都是衛拉特的,但他們也只是聯盟關係,這些年也都是一直打來打去的,絕不會是鐵板一塊。面對共同的敵人時,還能結盟,可一旦有利益相爭,絕對會打的頭破血流。
一個葉爾羌國,利益還不夠大嗎?
對大明來說,要是西域就這麼安安靜靜,反而難有機會,反倒是把水攪渾了,這才好渾水摸魚。
嚴我公更是很壞的提了個建議,「可以等白山派引準噶爾出兵後,再偷偷的給黑山派、葉爾羌汗送點情報,到時這暴動、偷襲,裡應外合,說不定還能變成伏擊包圍,慘烈廝殺。」
一個比一個壞。
不過國家之間,本就沒有什麼溫情可言,真要論起來,也是準噶爾背叛盟約,自己獨吞在先。
朱以海面帶著微笑。
這是與狼共舞。
步步驚心。
細觀蒙古帝國,或是蒙古系的這些國家,什麼金帳汗國、藍帳汗國、白帳汗國、察合台汗國、葉爾羌汗國等,都有一個極大的特點,那就是分封制,興也分封,敗也分封。
這些蒙古系國家,都難有中央集權,分封的汗王、總督們,會不斷的分裂、叛亂,好比察合台汗國,都是難經三代安穩,就內訌不斷。分裂出來的帖木兒帝國也一樣沒強盛多久,其東察合台汗國,立國一百多年來,更幾乎是無時不內訌。
蒙古人的內訌,加上綠教的教派鬥爭,這扯到一起,不是扯犢子完蛋玩意嗎?
借葉爾羌這條大魚,把準噶爾搞一下子,倒也不錯,在別人眼裡,準噶爾跟和碩特沒什麼區別,可在皇帝這邊,準噶爾可是上了小黑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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