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功是奉旨打前鋒,領一支艦隊往靖江去,途經江陰。
黃田港里,來自福建鄭氏的新式雙層炮艦高大而威武,那幾十門炮顯得那般的猙獰兇惡,大小船百隻,在港口也是停的齊齊整整。
桅杆上的大明旗幟,讓江陰官民都看的熱血沸騰。
蘇松等地奪而復失的消息傳來後,在江陰引發了不小的震動,此時的江陰城匯聚了無數百姓,號稱十餘萬眾,但加起來也確實有小十萬人。
這些人不全是要來抗清的,有許多是為避剃髮令來的,也有從靖江等因避打仗而來的,甚至還有些是聽說這裡有很多人,於是跑來做生意的。
反正現在江陰是轟動四方,十分熱鬧。
甚至還有十幾股海盜也跑來湊熱鬧,有的來販賣商貨走私鹽鐵,有人則是跑來想受招安的,甚至有想來渾水摸魚的。
也有一些人聽聞蘇州陷落,於是開始跑路的。
此時明軍艦隊到來,無疑振奮人心。
王正中是京營總督王之仁的侄子,與福建總督鄭芝龍的兒子朱成功並不認識,但也知道這個年輕人背景雄厚,現在又是在御前行走,於是也熱情邀請他入江陰城休整。
朱成功的任務是打前鋒,在江陰城打個前站也是任務之一。
一起進入江陰城,朱成功也是一路觀察,發現此時江陰城戒備森嚴,士氣還挺高,到處是紅旗招展,一隊隊的義勇在操練,城頭上甚至發現了不少炮。
王正中也是熱情的介紹著現在江陰城的備戰狀況,王正中和徐觀海各領標營一千外,他們還編練了八千團練義勇。
此外百姓編練保甲民防,也一起操練。
他們又組織工匠等,建起了武器作坊,提前準備好了醫護營。
「我們已經做好準備,堅決抗擊韃虜!」
之前常州偽知府聽聞這邊舉義,便派了一千人馬來討伐,然後總兵徐觀海帶領大家半路埋伏,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最後將他們殺的落花流水,大敗而歸,斬殺了數十人。
自那以後,常州府便再沒有兵過來了。
「江陰能這麼利落的擊敗來敵,真是了得。」朱成功誇讚。
「其實沒什麼值得誇讚的,領兵前來的叫王良,這傢伙原也是江陰人,後來做走私買賣,再後來乾脆做了海賊,手下有些船和人馬。韃子南來,便接受招安,搖身一變授了個游擊。這次帶著手下前來,雖說千眾,可都是烏合,我們偵知來襲,半路伏擊,這些傢伙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傢伙,被我們衝殺一陣,就都潰敗了。」
「據說那王良回去後,被宗賊大罵,還要治他的罪,於是便又反出府城,帶著部下繼續做賊去了。」
朱成功從朱以海身邊來,很清楚監國的部署,現階段是沒打算堅守城池的,於是入城進衙落坐後,也傳達監國旨意。
「奪取長江中的靖江、崇明據守,而棄蘇松常鎮府縣城池?」
王正中有些不解。
「江陰滿城忠義,士民皆願守城抗虜。」
朱成功解釋道,「殿下也知江陰忠義,不過杭州的博洛已至蘇州,南京的多鐸也已經抵鎮江,正往這邊合圍而來。殿下旨意,避其鋒芒,不跟他們打。他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打完就撤,不爭一城一池,保存實力,等待時機。」
王正中等人聽到這些,都有些愣住。
覺得這聽起來好像就是怕死不敢戰,畏敵啊。
可話是監國說的,這位監國親自提兵北伐,從浙東打到浙西,從海寧打到蘇州,能說監國畏敵嗎?
王正中還是從寧波一路跟隨北上的,所以也還是更相信監國。
「如果我們放棄城池,可韃子也未必會輕易放過我們,若是他們縱兵掃蕩鄉里,我們更難防守!」
朱成功天天跟著監國,還是很理解監國的戰略的,「韃子掃蕩不用怕,他來我們就走,他走我們再回來,韃子豈有我們更了解本地情況?他們還能一直在鄉下掃蕩不成?」
徐觀海當初在劉孔昭手下,一直勸他守太平守蘇州,劉孔昭不肯守他才辭職回江陰老家的,現在聽到監國的這個部署,有些想不通。
「從未聽過這種打法,沒有了城池為依託,我們還如何打仗,豈不要成流寇?」
朱成功卻道,「徐總兵也莫看不起流寇的戰術,就說本朝的李自成,他造反時不過是一個裁撤的驛卒,聚攏的都是些填不飽肚子的肌民,可十幾年征戰,最後也打進了北京城,幾乎奪取天下,這說明什麼?說明就算是流寇,可他們前期實力不足與朝廷正面硬抗的時候,通過流動起來,遊走戰術,還是成功的保全自己,甚至不斷的壯大實力的。」
「再說,監國當初從寧波提三千兵北上,打到現在,兵馬五六萬眾,聚小勝為大勝,雖未守一府一城,可效果不也還是很明顯嗎?咱們壯大了,敵人削弱了,這就足夠了。」
「城池是死的,又不會跑。」
守靖江和崇明,那是因為這是江中島,現在清軍最缺水師,因此拿下此二地,派兵據守,則進可攻退可守。
「江陰城與靖江隔水相望,或可守,互為犄角?」徐觀海還是不太願意直接放棄。
「徐總兵,我在監國身邊當差,學了很多東西。咱們現在守城,那就是自陷死地,下策也。監國常說,敵強我弱,那麼打仗就只有一招,掌握主動。不能被敵人牽著走,必須掌握主動,甚至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唯有如此,方有一線機會。如果我們現在負隅守城,那便是敵人求之不得的。」
「世上沒有攻不破的城池,守城做戰,是下下之選。」
不過朱成功並沒能說服徐觀海。
朱成功見勸不動,也沒多勸,他的任務還是打前鋒,北伐軍在太湖已經分兵,一路北上常州,任務是掃蕩常州,然後進入長江,拿下靖江、崇明,在那裡建立起長江抗清據點。
朱成功領著水師前鋒,就是為攻奪靖江做準備。
靖江在此時,其實已經不全是江中島的狀態了。
成化年間,靖江脫離江陰縣屬,獨立設縣。
然後約在二十來年前,也就是天啟年間,靖江島北面因為泥沙淤積,與北面的泰興縣土地逐漸相連,只留下一條北江故道。
在崇禎七年,靖江、泰興兩地百姓,紛紛越過淤積嚴重的北江故道,到對方的沙灘上開墾沙地,還因此爆發了嚴重的械鬥,傷亡慘重,鬧到了南直隸。
後來省道台召集常州府、揚州府兩地有關官員,會同靖江、泰興兩縣縣令,實地堪察,決定以北江故道為界,之後還曾幾次開挖疏浚這條故道,形成一條界河,充當起灌溉和運輸之用。
原本的長江北道,現在成了一條並不算寬的界河,靖江島,實際上已經不再是島了。
靖江是常州管轄的江北之地。
不過靖江人跟江陰人文化習俗更近,都是拼死愛吃河豚的猛士,兩岸往來通婚通商也頻繁。
百里界河,使的靖江其實並不是很理想的長江據點,不過做為崇明上游的一個補充,倒是可行的。
朱成功到來前,沈廷揚剛從靖江城下撤走,他們圍攻靖江半月有餘,都沒能拿下,荊本徹、田仰帶著義陽王前來,聽說丟了崇明,沈廷揚便收兵撤退。
靖江的清軍,還以為沈廷揚去而復返。
此時靖江也剛得到了新增援,守將有幾分瞧不起崇明的明軍,於是居然殺出城來,想一鼓作氣把這敢回頭的明軍趕下江去。
於是在江邊,剛下岸的朱成功就跟靖江清軍遭遇了。
一交手,雙方都很意外。
靖江清軍上來就遇到一支鐵甲步兵,跟個鐵人似的,裡面一套鐵札甲外面還一層綿甲,連鐵盔外面還罩綿盔,整個人就露兩隻眼睛在外。
揮著大刀片子,排成刀牆前進。
後面他娘的還有許多火銃手,甚至還有炮。
一下子就被打懵逼了,他們根本不知道面對的不是沈廷揚那支海上運輸隊改編的義陽王水師,而是由福建海上霸主鄭芝龍交給兒子的精銳家丁,和魯監國朱以海調拔精銳組成的朱成功標營鐵人軍。
朱成功的標營鐵人軍人不多,也就五百,一百鐵甲重步兵,然後二百長槍兵,再一百弓箭手一百火銃手,這配置非常精銳。
尤其是那一百鐵甲兵,那都是福建帶來的。銃手們,也都是鄭彩帶來的福建水師兵,朱以海抽調人手給朱成功組建了這一營精銳,平時跟著朱成功侍衛朱以海,現在則來打前鋒。
刀劈銃射後面還有艦炮掩護。
本來他們還囂張的想把明軍趕下長江餵魚,誰知道自己一下子就被打懵了。沒反應過來,已經砍瓜切菜一般的被砍翻一地。
朱成功見狀,立即傳令,全軍壓上。
號角急促響起,明軍吶喊著發起衝鋒。
清軍潰敗,轉身便往靖江城中逃去。
靖江城中。
新到的援軍守將乃是鎮江副將秦大鵬,他乃是闖軍出身,原是江北四鎮劉良佐麾下龍鳳虎豹鵬五虎將之一,與馬化龍、曹虎、沈豹、高棲鳳並稱龍虎上將,征戰多年本事也是有些的,降清之後,官職卻不高,僅授鎮江副將。
這次奉命前來靖江增援,本來聽說明軍跑了,還以為白來一趟,聽說又回來了,立馬就派兵出城去打,而他自己則正摟著一個剛搶來的靖江婦人喝酒聽歌。
結果部下大敗逃回,倒讓秦大鵬嚇一跳。
等他趕緊推開美人,披掛整齊來到城頭,發現他們居然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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