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 第三十六章破城

    壕溝下面，地道洞口的手搖式鼓風機源源不斷把新鮮空氣送入地道深處。地道深處的幾名輔兵正忙碌著，做最後的準備。直抵雲霄城牆下的地穴中，明軍先後抬進兩口厚實的大木箱，這種大木箱上面露出一截導火索。地道壁上，固定著一根竹管，從竹管內伸出一根粗大的導火索，下垂到安放木箱位置的上方。

    「把導火索接起來。」一名親兵指揮輔兵幹活。

    竹管內伸出的導火索和木箱上的導火索接起來之後，輔兵就開始封閉地穴。

    雲霄城堅固，為了增加爆破威力，每個地穴內都放置了兩口火藥箱，外面還要砌三堵磚牆徹底封死。

    竹管始端，導火索端部接著一根大約一尺長的火繩，這種火繩是特製的火繩，先把榆樹皮和秸稈磨碎成粉，加入水攪拌成糊狀，再把麻繩浸入，粘上後取出。等麻繩幹了之後，就變成一種特殊的火繩，其實這是一種大號的，軟的香，燃燒比火繩穩，不易熄滅，時間也好控制。

    明軍大營，燈火輝煌，王新宇和陳蟒走上點將台。

    大營內旌旗招展，篝火照得一片通明，所有的部將、親兵都圍在點將台跟前。王新宇的眼睛在火光中閃爍著自信的光彩，他面帶微笑環視一圈，看著這些能征善戰的勇士，清了清嗓子，發動了戰前動員：「各位都是長時間生活在海邊的將士，魚蝦比大米還多，每天臭魚爛蝦當飯吃，想必大家看到小魚小蝦，看到都快吐了吧？」

    「哈哈哈！」台下傳來一片鬨笑聲。

    「但是！」王新宇話題一轉，「我們天天吃魚蝦，我們沒有夜盲症！而對面城裡的韃子，他們天天海禁，吃得也沒比我們好！天黑之後，他們就眼前抹黑！我們趁機殺進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殺韃子！殺韃子！」人群中發出怒吼聲。

    王新宇轉頭看了陳蟒一眼，示意輪到他發言了，畢竟陳蟒才是陸師主將。

    陳蟒面色發紅，兩眼透出一股殺氣，環視了台下的將士們一圈，拉開嗓門大吼：「韃子云霄城破在即！各位都是能征善戰之士！待到城牆炸開，我等殺入城內！休教放過一個韃子！各位，隨我殺敵去！現在，本將開始安排！」

    「林輝！」

    「末將在！」

    「你率本部戰兵，帶上一百銅山兵馬，抵近西南被填平的護城河外等待！聽到巨響，城牆塌陷之後，立即攻入城內！」

    「偌！」

    ……

    「黃平！」

    「末將在！」

    「你率本部戰兵，帶上兩百銅山兵馬，再帶兩百輔兵，攜帶飛江車，抵達西北護城河外！聽到巨響，城牆塌陷，立即架起飛江車，過河入城！」

    「偌！」

    ……

    「吳浩東！」

    「末將在！」

    「你率披甲水師，緊隨黃平其後，戰兵入城，披甲水師立即入城！占領屋頂，發箭矢，投擲國姓瓶攻敵！」

    「偌！」

    ……

    最後，陳蟒才安排王新宇：「王羽！」

    「在！」

    「你率八十親兵，在西南協恭門外等候！那是韃子要逃的唯一道路！見到韃子出城，立即策馬追殺！」

    「偌！」王新宇向陳蟒拱了一下手。

    一切安排妥當，大軍開撥出營，列隊向雲霄城牆方向走去。

    吳浩東率領的水師官兵們跟在鐵甲戰兵後面，他的水師官兵，每人身上都披著木甲，那是一種輕便的甲，內用絹布為里，外面掛上一塊塊豆腐般大小的木板。這種木甲比紙甲耐用，能抵擋弓箭，碰上刀槍，也具有一定的防護能力，而且木甲輕便，水兵落水之後，木甲不但不會像鐵甲棉甲那樣帶著人沉入水中，反而會提供浮力。防護性能雖然比不上鐵甲，卻是水師的重要裝備。

    聽到城外鼓聲，城內的清軍被人叫醒，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強打著精神走上城頭。

    「海寇要連夜攻城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來！不要被海寇摸黑爬上來！」楊勝大喊大叫著命令清兵登城防禦。

    城頭，清兵紛紛點燃火把，掛起燈籠。

    大鐵鍋下的暗火被人加入一把柴，頓時熊熊燃燒，鍋內那散發著惡臭味的金汁沸騰起來。

    看到清兵都站在城頭，陳蟒讓親兵用火對後面的土堆發出信號。

    地道口，輔兵軍官對著地道內喊道：「點火！」

    三條地道內的輔兵同時點燃火繩，然後迅速逃出地道。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雲霄城牆下面響起第一聲巨響，被密封在地穴內的火藥發生劇烈爆炸，氣浪向高處衝上去，頓時一段長七八丈的城牆被炸成了土渣碎石，紛紛飛上天空。站在城頭的清兵根本沒想到發生突然的變故，在爆炸點上面的清兵或是當場粉身碎骨，或是被揚起到空中，又掉下來摔死摔傷；爆炸點周圍的清兵，雖然沒有直接被炸死，卻受到震盪，大部分人都被震暈過去，還有一些人被天上落下來的石頭砸死。

    「殺！」爆破口外的明軍大喊著，通過被填平的護城河，殺向炸開的缺口。

    明軍通過被炸開的缺口，向兩邊城頭爬了上去。

    這時候，兩邊城頭上的清軍死傷慘重，距離爆炸位置比較遠的清兵，也已經嚇懵頭了，看著手持盾牌長刀的明軍殺來，還沒反應過來。那些清軍的戰兵只來得及拿起刀抵擋一下，就被明軍砍死。而那些輔兵和臨時征來的民壯，紛紛跪地投降。

    又是一聲爆炸聲，城牆被炸開第二道缺口，明軍殺了上來。

    不多時，第三聲爆炸聲響起，明軍又沖入第三道豁口內，迅速攻上城牆。

    「城破了！城破了！大人快帶人突圍啊！」一名親兵哭喪著臉跪在楊勝面前。

    「啪」楊勝甩手打了親兵一記耳光：「賊人不過攻破三道口子，城就破了？傳我令下，帶人去堵口子！」

    這時候，周亮工跳出來：「本官親率一千民壯，去堵西南的缺口！一定不會讓一個海寇進城！」

    周亮工也是一個頑固不化的鐵桿漢奸，和鄭家軍對抗中，此人多次親自帶兵擊退鄭家軍。今天在雲霄城，他又是第一個跳出來鼓舞士氣。

    成群結隊的清軍迅速向三道被炸開的豁口趕去，戰兵推著刀車在前面排成防禦，後面的輔兵和民壯在戰兵保護下，抱著沙袋磚塊趕來，準備堵死被炸開的豁口。

    明軍並沒有急於向街區發動攻擊，披甲戰兵們繼續向兩邊城頭衝殺，把城牆上頑抗的清軍一個個殺死。而那些身手敏捷，擅長攀爬的水師，等到戰兵收拾了一片城頭的清軍後，立即用繩索吊下去，進入城內，再用繩索抓鉤攀爬到屋頂上。

    也就在清軍自以為擋住了明軍的進攻時，城牆上又連續響起三次爆炸聲。

    此時，清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剛剛被炸開的三道口子上，冷不防又被炸開三道口子，那些地方的城牆周圍防禦薄弱，沒多少清兵駐守，後面也沒有多少可以堵路的清軍。

    戰鼓隆隆，明軍輔兵推著飛江車，迅速推到護城河上，把飛江車架在河面上。

    「殺！」成群結隊的明軍吶喊著衝過護城河，殺入豁口內。

    這些明軍殺入城內，在四處點火。迎面人數不多的清軍見到明軍，紛紛扭頭就跑。

    兩邊屋頂，攀爬到屋頂的水師官兵亂箭齊發，射死不少清兵。

    「殺！」之前炸開的三道豁口上，明軍也吶喊著，向堵路的清軍殺去。

    爬上兩邊屋頂的水師官兵，向清軍人群中投下一個個冒著青煙的國姓瓶。

    「轟轟」劇烈的爆炸聲在清兵人群中響起，一團團火光綻開，清兵死傷慘重。

    屋頂上箭如雨下，被炸得暈頭轉向的清兵一個接一個變成刺蝟。

    刀車後面的清軍戰兵冷不防遭到攻擊，紛紛轉頭，有人用弓箭向屋頂反擊，還有人企圖爬上屋頂。

    「城破了！」正在搬運沙袋磚塊的民壯哭喊著，丟下手中的東西，轉身就跑。

    正面攻擊的明軍衝殺上來，這時候刀車後面的清兵正在應付屋頂來的亂箭，還沒來得及轉頭，明軍戰兵已經殺到跟前，砍翻了清兵，把刀車推倒在路邊，後面成群結隊的明軍沖入街區。

    周亮工正在組織清軍和民壯，堵西南的豁口，忽然兩邊屋頂上飛下冒煙的國姓瓶，羽箭也跟著下來。

    清軍輔兵和民壯身上都沒有盔甲，被國姓瓶一炸，又被亂箭一陣射殺，頓時死傷慘重。

    「不要自亂陣腳！爬上屋頂！把上面的賊人殺下來！」周亮工大喊大叫著。

    有幾個手腳敏捷的清兵已經爬上屋頂，但是屋頂上那些水師官兵，多年在海上漂泊，能夠在搖晃不定的船上站得穩，又能攀爬高聳入雲的桅杆，而且很多水師官兵以前是海盜，經常接舷跳幫作戰，個人武勇也是不用說的。上了屋頂的清兵，很快就被水師用腰刀斧頭砍了下去。

    正面，明軍吶喊著殺上來。

    周亮工拔出寶劍，親手砍死幾名潰退下來的清兵，大喊：「後退者死！」

    清軍戰兵被迫轉頭，二十多名清兵推著刀車，奮力向明軍衝去。

    刀車撞上前面的明軍刀盾手，當即撞翻了七八人，沉重的刀車從倒地的明軍身上碾過去。

    明軍刀盾手向兩邊散開，後面的長槍兵接陣，用長槍用力抵住刀車。隨後就有刀盾手爬過刀車，跳下去砍翻了後面的清兵。

    「殺！」明軍湧向周亮工的輔兵和民壯。

    「大家隨我殺賊！」周亮工大喊一聲，揮動寶劍，第一個反殺向攻來的明軍。

    後面的輔兵和民壯見一文官竟然如此勇猛，頓時士氣高漲，紛紛跟著周亮工向明軍衝去。這些輔兵和民壯，竟然硬生生擋住了裝備遠比他們精良，戰鬥力要強很多的明軍戰兵！大批輔兵和民壯倒下，後面的輔兵和民壯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不要命的衝上來，配合前面的戰兵，把進入城內的明軍打得一步步往後退。

    「就是那個韃子大官！」吳浩東張弓搭箭，藉助著火光照明，對準了身穿官服的周亮工。

    「嗖」一支鐵箭扎入周亮工後心，這個曾經殘酷鎮壓反清起義，殺害抗清僧兵，殘害反清巾幗英雄，頑固對抗延平王的貳臣漢奸，就這樣不明不白被人一箭射殺，死在亂兵之中。

    「周大人陣亡了！」有人大喊一聲。

    剛剛還士氣高昂的清兵和民壯一下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迅速崩潰下來。

    清軍土崩瓦解，明軍殺入街區。來不及跑掉的清兵和民壯紛紛跪在地上，向明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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