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愫抱歉的笑了笑:「它只是長得像秘籍,其實是一件法器。裡頭的字都是以前我們師祖練字記賬留下來的。」
宮理看過去。
裡頭寫的都是什麼「豬頭肉二兩,大蒜三顆」「明日記得帶遙控器讓老張給修」之類的亂字,也不像是什麼字跡重組能變成驚世絕學的樣子。
柏霽之見過的好東西太多了,仔細端詳,其中靈力的經緯,確實是法器。
但就是太低級了,相對於他平日接觸的法器,這劣質的就像是夜市上賣的塑料玩具。
左愫遞還過去,雲浪樓幾個師弟師妹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乾淨封皮,點點頭:「傳了上百年了,師父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們小心使用。」
相當於買了個洗腳盆,傳了子孫五代人啊。
柏霽之略一點頭,也沒說什麼,其中一個師弟卻將書冊抬起來,對老萍道:「把這個給你,你能給我們幾枚pass牌,送我去終點嗎?」
左愫驚道:「你們瘋了嗎?師門法器怎能給旁人,咱們不都說好了不入方體!搶奪這個不就是為了——」
老萍遠遠的張望,似乎察覺到這法器的低階,不太滿意道:「勉強也行。就當剛剛那紋身男身上的10枚,咱們均分了吧,給你們5枚。」
師弟師妹喜道:「行!」
他們不顧左愫,將書冊法器放在地上,一根毛線像是游蛇,將那書冊黏住,拖到老萍身邊去。
老萍手邊有個行李箱,她把行李箱打開,裡頭一堆她交易來的破爛玩意兒,她把那法器也隨手扔了進去,5枚pass牌也被扔了過來。
左愫還想說什麼,那群師弟師妹卻攥著一把pass牌,塞到她手裡推她道:「師姐,我們從知道要來就商量好了,此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你送進方體!那是我們一輩子也夠不著的地方!我們等著你在方體裡出人頭地,才好救濟我們呢!」
左愫卻抗拒道:「師父如今病重,我要是再進了方體,誰來照顧你們!」
一個師弟衝過去,將10個pass牌全都塞進放入門邊的槽內,門洞處半透明的膜隨著投進去的幣,上頭浮現出倒數「5,4,3」的數字。
師弟笑道:「您要是再不趕緊出人頭地,我們就只能完蛋了。出來賣藝半年了,咱們才攢了多少錢,給師父買點東西都不夠——」
倒數至0,一陣微弱的光閃過,門上的結界消失,門後昏暗的通道顯露在他們面前。
老萍無所謂,繼續在那裡織著毛衣,宮理眼看著左愫要被師弟師妹推過那道門,宮理忽然開口又一次問道:「你進去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最近去過春城或者東鹽海嗎?這倆地方應該離得挺近吧。」
左愫回頭。
宮理笑道:「我沒去過,但我最近接觸到了某樣從東鹽海來的東西。」她指了指平樹:「他最近去過東鹽海拉貨。」
老萍織毛衣的手指一頓,指尖抵住毛線針,看向他們。
左愫腳下一頓,垂眼思索片刻道:「我們的門派就在春城山腳下。但我們離開春城已經半年了。如果說最近一個多月前,我們從外地演出回來,自己包的車走老高速,遇見一個攔車的道士。他跟我們說,給我們一大筆錢,希望我們能去東鹽海附近。」
柏霽之也轉過臉來。
左愫:「因為不算太繞遠,我們去了。那男人要我們一直往海邊開,而後在還疾馳的車上順窗跳出去,連腿腳骨折了都不在乎,連滾帶爬的衝進了海水中。」
她身邊師弟接口道:「東鹽海的海都已經臭了有一陣子了,那個男人卻大口喝水,一直往水裡游,直到再也看不到。現在想來,都毛骨悚然,難道這事兒有什麼關係嗎?」
左愫輕聲道:「你是想說,我們這些人來這兒都不是巧合嗎?」
宮理並沒回答。
柏霽之半晌道:「我也曾去過春城附近。」
宮理偏了偏頭,看著繼續在織毛衣的老萍:「老萍,你呢?」
「去過。」她一頓,停止了織毛衣的手,若有所思的坐直身子:「你是想說我們都要死嗎?」
宮理:「不知道。但我認為,我們在進入那膠囊之後,被傳送到了真正的夜城。而有人,希望我們死在這裡。」
柏霽之一驚:「我以為夜城已經被消除掉了。它在地圖上都已經不存在了。」
老萍年紀大一些,更了解舊事:「夜城當時是作為光電中心城建立的,城市造價很高,當時天災之後只是被方體封閉了。就像爛尾樓一樣,都等著什麼時候天災消失或者有應對的辦法,再開封。」
宮理:「我猜他們暫時找到了夜城的價值,就是作為無人的屠宰場,把想要處理的人都扔進來。我們可能不是第一批被扔進來的人了。所以左愫,我不建議你踏過那扇門。如果這根本就不是入學考核,又怎麼可能會有終點呢?」
左愫轉過頭,盯著那打開的門,裡頭的通道一片漆黑。
老萍擰起眉毛,她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個發條老鼠:「剛剛進門的人交易給我的。說是能派它出去做事,然後隨時再傳送回來。」
她插上發條鑰匙擰了幾圈,機械結構的老鼠突然雙眼一亮,動作活靈活現,撥弄著耳朵像真的老鼠一般。老萍摘掉發條鑰匙,指向那扇門,發條老鼠吱吱幾聲,狂奔過去。
門口的全息投影道:「已有生命體進入終點,視為第十二位合格者。」
所有人緊盯著那扇門,過了一陣子,老萍捏著那發條鑰匙,在半空中輕輕一轉。
叮叮噹噹,一堆碎成渣的零件,掉在了她腳邊,零件邊緣是齊整的切痕。
左愫悚然:「是被絞碎了嗎!難道說之前進去的十一人都已經——」
柏霽之攥緊長''槍。
老萍沉默,抬手起來將漫天交織的毛線全部收入手中,變成線團,她拍了拍褲子站起身:「看來,我這是在地獄入口賣票啊。」
宮理仰頭環視四方,這個大廳有多個廊道匯聚而成,上部又是柏霽之剛剛探索過的,那如果有出口,估計只能在下方。
但摸了摸地板,很堅實的白色大理石,雖然布滿污痕和積水,還有些當年夜城分部沒來得及帶走的雜物箱子,但似乎沒有什麼機關出口。
宮理撫摸著地板,打開了手中的「room」白色書典。
這書典與方體本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許也
她翻開書典,卻發現打開的頁面已然不是空白,兩面是難以閱讀的雜亂手稿,其中夾著一張拿不出來的借書票,右上角有一個標記,寫著「夜城-a1級-圖書館」。
這指的是剛剛他們去過的圖書館?
她來不及細看,書頁陡然亂翻,再次翻到了一頁空白。
柏霽之、老萍、左愫幾個人,朝宮理看來,她半跪在地,頭頂忽然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
宮理也揚起了臉。
那半球形的穹頂,在塌陷!
不,準確來說是在向下變形,高度變矮,就像蓬鬆的麵包被壓扁就在她看到穹頂已經變成一個平面天花板,以為這就結束的時候,穹頂卻開始向下生長——
穹頂的頂尖向他們緩緩逼近,向上的凸起變成了向下的垂懸,就像是被風吹翻面的傘。穹頂龐大且伴隨巨響的向下生長著,宮理有種自己倒掛在天上向地面看去的眩暈感,也有種即將要被這穹頂碾死的壓迫感。
然後,那穹頂尖頂上,在距離地面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宮理覺得自己抬抬手就能摸到穹頂尖上的石立方。
柏霽之退開兩步,有些驚訝:「你做了什麼?」
宮理搖搖頭沒說話。
她的手被地面吸住了。
而她手中的白色書典還在亂翻,簡直像是開卷考試卻找不到公式在哪一頁的學生手忙腳亂狂翻書,宮理突然聽到一聲「轟」。
她面前,穹頂頂尖正對著的地面,突然出現一個直徑幾十米的圓形凹地,邊緣齊整,凹下去五十多公分左右的深度,像是被夯地機狠狠壓出來的。四周的積水涌到了這圓形凹地之中,眾人屏息望去,過了又好一會兒——「轟」,在圓形凹地之中再次出現了一個凹坑,和之前是嵌套的同心圓,又低下去五十多公分——
「台階。」老萍喃喃道:「這像是在築造一個向地面深處的台階。她這是要帶我們去方體的地下嗎?」
就在第三個凹圓出現之後,柏霽之耳朵抖了抖,看向周圍幾個迴廊:「有人來了。」
「是其他入試者?」
「不不像是。」柏霽之金色的瞳孔盯著牆壁,他搖頭:「他們沒有亂轉,反而是直衝這裡來的。」
話音剛落,幾個迴廊口處,便出現了四個人的身影,這四個人都穿著同款深色半高領斜扣制服,顯然是一個團隊。這團隊四人看到宮理她們後,轉頭輕聲低語。
柏霽之顯然聽覺異常靈敏,他皺眉輕聲道:「他們在說,關閉監控,就地解決。」
平樹眨眨眼:「就四個人,來殺我們嗎?」
就在他這句話話音未落時,遠遠一聲響指,那四個人已然瞬移到了他們面前!平樹只感覺自己脖子前頂著個尖銳物,他動也不敢動,瞪大眼睛往下看。
是一把透明三角尺。
拿在一個燙卷短髮,紅色眼鏡框,長得就很像班主任的中年女人手裡。
身旁,左愫也是被一個男人從背後用剪刀抵住。
至於師弟師妹們,完全被當成了滿地的雜物,被無視了。
老萍和柏霽之倒是沒被制住,柏霽之長槍正抵著其中一人的武器,老萍則掛在半空中幾根毛線上,往下看來。
手持三角尺的班主任開口了:「古棲派小少爺先別殺,他哥正在大鬧呢。不過那個老太太,殺夫騙保、偷竊、行賄還有幾項謀殺案的嫌疑,可以殺。」
老萍眯起眼睛:「這制服,你們不是入試者,是方體的公務員啊。看來是發現我們還沒被夜城的絨霧弄死,著急了,自己動手了啊。」
班主任扶了扶眼鏡,露出微笑:「老萍。三次了,方體選中你三次了,你每次都是在終點處擺攤叫賣,賺的盆滿缽滿的離開。但這一次,你沒法活著出去了。」
「轟!」
班主任話音剛落,就腳下震動,聽到身後巨響,回過頭去,這才注意到一個年輕女人半跪在雜物堆後,手撫著地面。大堂內穹頂低垂,地面上出現了階梯般的四個同心圓凹陷。
那是誰?他們都沒察覺到活人的氣息!
跟柏霽之對峙的持槍墨鏡男人反應更快,擰身朝年輕女人衝去——既然柏霽之不能殺,就先殺她。
宮理眼睜睜看著對方朝自己而來,而她左手捧書,右手被地面牢牢吸著,戰鬥站不起來,談何躲避。
身後柏霽之似乎想要救她,但根本比不過那墨鏡男幹員的速度——
宮理猛地合上白色書典,朝墨鏡男砸去,墨鏡男偏偏頭便躲開,槍支已經對準她。她以為書典離手,自己的右手也能離開地面,但沒有,她還是被緊緊吸著!
拖鞋夠不著恐怕也打不中,宮理摸了一把口袋,只剩下一個黏黏滑滑的東西
宮理還記得它的文字說明,此刻也顧不上,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快被她洗禿嚕皮的章魚,一把糊在在了自己的頭頂,章魚觸手濕噠噠的甩在她臉上,她突然感覺這小章魚就像是活過來一樣,吸盤陡然吸附在她額頭臉頰上,軟塌塌的章魚腦袋似乎立了起來。
一陣頭暈目眩,她察覺到自己頭上的小章魚的裝備說明的顏色,竟然在飛速變化,從白色到綠色、藍色、紫色,如同跑馬燈一般,然後停在了綠色。
與此同時,眼前瘋狂在跳亂碼,宮理似乎在某些瞬間看清了亂碼中一閃而過的數字:
理智-1
理智-1
她想要開口,卻發現到嘴邊什麼話都想不起來,甚至組織不起來一個短句、一個詞語!
她在變傻!
他媽的,她戴上這玩意兒之後在變傻!
第15章
但她現在必須說點什麼,只要開口,她就能命令對方!
宮理就像是英語考個位數分數的人在做完形填空,剛牙牙學語的兒童想要發出彈舌音——她費盡全力憋出一個字:「gu——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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