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血之冠 第六十七章 禮儀

    安德立下大功，可能會受封為勳爵/騎士的消息原本就在領地里流傳，但是流傳的小道消息是一回事，變成現實卻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城堡士兵正式送交文書將這個消息確定下來，使得獵人小屋附近，所有聽到的人都沸騰起來。

    「安德大人，安德大人，安德勳爵，安德勳爵！」各種歡呼聲在四面響起。

    安德看了看手中的文書。說是文書，其實是一個羊皮捲軸，算是相當正式的文件，雖然還不能代表正式獲得爵位，不過到了這一步，基本可以說塵埃落定。

    這個世界階層的分別極為森嚴。

    從地位最低的農奴；到喪家之犬的流民；等同於領主財富的領民；擁有自主權，不被領地束縛的自由民；擁有相當財富、地位和影響力的鄉紳，在這些階層之上，才是最厚實的天花板——貴族！

    從農奴到鄉紳，地位已經是天壤之別，可這五個階層的晉升難度加起來，也不如從鄉紳晉升到貴族的難度。

    安德目前的身份是領民，不過由於他獲得守衛獵人的職務，可以被看做是未來的鄉紳。事實上，如果沒有這個身份，哪怕他做出一個人覆滅整個林特盜團的豐功偉績，也難以直接成為貴族。

    不過，成為貴族以後，安德就可以獲得許多自由，更可以擁有許多特權。

    哪怕安德以後身無分文，依然可以享受其他貴族的招待和禮遇，做生意也可以擁有貴族特權，避免許多稅收和麻煩。

    安德拿著這卷文書，聽著周圍工人、學徒和許多自發來幫助安德建設獵人小屋村民們的歡呼，心情一時大好。

    「羅比，哈里，你們去沃爾村，讓他們把村裡的麥酒都給我送來，今晚我要在這裡舉行篝火晚會好好慶賀一下，所有開銷都算我的。」

    安德說完，在眾人變得更加響亮的歡呼聲中轉身，卻正好看到眼睛裡亮晶晶的，臉上滿是崇拜表情的小學徒菲拉。

    安德板起臉，故作嚴肅的咳嗽一聲，說道：「菲拉，你是我的弟子，你要是變成農奴的話，我的臉上也無光，所以你家裡欠的錢我會暫時替你還掉，而你，要在未來一年裡償還我這筆錢。」

    菲拉聽到老師的話先是一愣，激動的把雙手緊緊握在胸口：「真的？您說的是真的嗎？老師，您說的是真的？」

    「哼，我馬上就是爵士大人了，還會騙你這樣的小女孩嗎？」

    安德板著臉訓斥道，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菲拉。在菲拉看不到的角度，安德的臉上露出笑容。

    能夠用小小的恩惠讓身邊的人過得幸福一些——這就很好。

    聽著背後的小學徒激動得連說話都在顫抖，安德覺得自己有一種發自心底的快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年多了，午夜夢回，安德有時候會懷疑到底是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的安德夢見了地球的周安。

    現在安德終於確定，自己內在的靈魂還是地球上的周安。

    ——————————————

    來參加慶賀的村民們整整歡歌笑語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才拖著疲憊的身軀，成群結隊的返回沃爾村。

    這樣的活動，對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來說是很罕見的狂歡。不過，再罕見也沒有看到一個認識的人突然成為貴族那麼罕見。

    現在正好是麥谷收割以後的農閒時節，大多數村民們沒有什麼事情好做，又是安德請客，而且盜賊團的覆滅，更讓村民們安心，才會讓大半個沃爾村的人都趕過來參加篝火晚會。

    安德讓安格特盯著獵人小屋的擴建工程，順便盯著學徒們日常訓練不要鬆懈，安德自己則單人獨劍回到了萊斯特鎮。

    這是城堡士兵漢克帶來克魯爾代理領主的文書同時，也帶來了萊瑞拉的口信，讓他提前一天回到萊斯特鎮。

    在萊瑞拉看來，要參加如此重要的受封儀式，安德還有許多課程要補上。

    這種正式場合必然有一套相應禮儀規範，這可不像上次去城堡邀功請賞，安德只要拔劍，能充分證明自己的戰功就行。

    雖然時間緊迫，想把安德變成一位合格的貴族子弟是沒指望了，不過有些基本注意事項依然要找一位行家訓練一番。

    佩絲夫人大約有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容貌秀麗，據說曾經在格拉城的淑女學校里學習過，也曾經擔任過一位男爵女兒的家庭教師。

    「佩絲夫人，安德就拜託你了。」萊瑞拉牽著安德的手，把他交給了這位女士。

    「小安德！讓佩絲阿姨好好看看你！」佩絲夫人拉著安德的手，仔細打量著這個少年。

    ——————————

    科里和萊瑞拉有一個旅店夥計出身的晚輩侄子，這在萊斯特鎮的鄉紳階層里不是秘密。

    不過在以前，大家都認為是科里和萊瑞拉心腸好，願意幫助一個孤兒，他們並不把安德視為科里和萊瑞拉的真正子侄，也沒有接納安德進入鄉紳階層，有些人甚至會嘲笑科里和萊瑞拉為暴發戶，認為只有像他們這樣粗魯的冒險者，才會把低賤的平民視為子侄。

    這種情況，直到安德獲得守衛獵人職務以後才漸漸有了好轉，有些人開始關注安德的親事——一位獨立成長，和特利根、賴爾特夫婦交好的守衛獵人，已經具有被拉攏的價值。

    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還沒等這些人把安德考察清楚，短短几周時間，這位少年竟然要封爵了！

    平民封爵，這不光是小小的萊斯特領地難得一見，就算在整個吉爾特王國都算是不大不小的新聞。

    如今，大家只會說這對夫婦和特利根先生眼光好。

    ——————————————

    「真是一個美少年！」佩絲夫人讚美道。

    萊瑞拉很是點頭贊同。

    兩位女士毫不掩飾的讚美，摻雜著多少水分安德不得而知，不過看到佩絲夫人兩眼發亮的樣子，想必應該有些乾貨在裡面。

    這個世界的確有玻璃鏡子，不過那是極為昂貴的奢侈品，並非一般人家可以擁有。

    安德自從激發了『天罡練形』之後，還沒有機會照過鏡子，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麼一番模樣。

    但是在佩絲夫人眼裡，安德雖然頭髮亂糟糟的，衣服更是垃圾到難以入目，可臉上皮膚光潔潤澤，白嫩中透著些許紅色，比貴族小姐還要吹彈可破。

    可就是這麼一張臉，配上一雙神光隱隱波動的雙眸，不但沒有柔弱的感覺，反而讓人感覺有無窮潛力蘊含，讓人不敢有任何輕視。

    「唔——萊瑞拉，你可不要給安德介紹什麼鄉紳的小姐了，小安德這個樣子，只要讓我訓練一番，掌握了貴族禮儀，必然是格拉城冉冉升起的明星。」

    佩絲夫人轉頭向萊瑞拉叮囑道，然後又轉過身，遺憾的向安德說道：「可惜現在是領地戰爭時期，不然一定會有許多貴族來參加你的受封儀式，可以幫助打開通往上流社會的路。」

    她不是虛言，平民晉升貴族很少見，一定會有人來看熱鬧，而安德如此風采，說不定光靠一張臉，就能打開通往上流社會的大門。

    「好了，萊瑞拉，就交給我了，不過要把這個孩子打扮起來，可要花上不少錢，你準備好了嗎？」

    「這裡是三十個金幣，如果不夠就先欠著。」萊瑞拉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遞給佩絲夫人。

    「萊瑞拉阿姨，我有錢！」安德連忙阻止。

    「你能有多少錢？你以為獲得爵位就算完事了嗎？要從無到有建設領地，你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萊瑞拉不客氣的訓斥道，在訓斥中，還有說不出的羨慕。

    「萊瑞拉阿姨，我真有錢。」安德急了，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看起來比萊瑞拉的錢袋好像還要大上一圈。

    「————」萊瑞拉。

    「————」佩絲。

    「現在守衛獵人都這麼有錢了嗎？」佩絲驚嘆道。

    「你哪兒來這麼多錢？」萊瑞拉問道。

    「這是我的戰利品啊！兩次盜賊來襲，我弄到許多皮甲和武器，大部分都被男爵派來沃爾村的稅務官收購了，他給了我一個好價錢。」

    安德撓撓頭，解釋道：「萊瑞拉阿姨，第二次戰利品，還是你幫我運回城堡的呢！」

    萊瑞拉吃了一驚。

    按照規矩，領主如果發下足夠酬功的賞賜，可以把下屬的戰利品據為己有。

    這是一種默認的潛規則，用賞賜來遮掩上下級之間的利益交換，這可以維護貴族的領導地位。

    也正是因為這個規矩，當日的萊瑞拉才特意叮囑安德不要開口要求什麼。

    因為，如果安德把戰利品和自己的功績賣出一個好價錢，領主就有理由不再封賜爵位——已經付過報酬了，領主自然不會再授予領地和爵位。

    大多數領主情願付錢，也不願意付出領地。

    而授予爵位不授予領地是公爵和國王的特權，地方貴族，哪怕是侯爵，也無法提拔貴族而不付出領地。

    安德居然在獲得封爵之後，還能把戰利品賣個好價錢，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萊斯特男爵對安德極為重視，不惜壞了規矩也要拉攏安德！

    看著萊瑞拉吃驚的表情，佩絲夫人好像也明白了什麼，顯得更加熱情：「小安德，我和萊瑞拉可是好朋友，這麼叫你沒問題吧？」

    安德點點頭，萊瑞拉還站在邊上呢。

    「時間緊迫，沒時間專門給你定製禮服了，不過我這裡有托斯泰大師製作的禮服，只要稍微改一改就行。

    現在，安德你先跟我去學習些基本禮儀，先把明天的封爵儀式對付過去，等過了這一關，其他貴族禮儀可以慢慢學。」

    看著安德有些發苦的臉色，佩絲夫人笑顏如花的安慰：「放心吧小安德，你這樣強大的戰士，對身體控制力一定很強，學起來會很容易。而且男士的貴族禮儀比仕女們要簡單十倍，你一定沒問題的。」

    第二天。

    得虧安德傷勢已經恢復，超越常人極限的體質，足以支撐一晚上的訓練。

    在佩絲夫人口裡，比仕女禮儀簡單十倍的男性貴族禮儀，讓安德覺得自己比戰鬥一晚上還疲勞。

    倒不是體力消耗有多大，而是貴族們講究實在太多。

    受封儀式當然要穿特定的正裝，這安德能夠理解；可是接下來的慶賀宴席居然還要另外準備一套用餐正裝是什麼鬼？

    這還不算，能在慶賀宴席中出席的人，都是領地中有些頭臉的人物，雖然許多人隨著男爵出征，可留下來的鄉紳也有不少。

    在這些人面前，用餐失禮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也許會被傳為很久的笑談。

    鑑於受封儀式中，安德不過說幾句台詞，做些簡單步驟就可以矇混過關，佩絲夫人把重點放在訓練安德的用餐禮儀上面。

    貴族的用餐和平民用餐相比，簡直不是同一項活動。

    男爵級別貴族宴會，一套標準餐具，光是餐刀就有三把，餐叉四把外加兩柄湯勺，如果算是餐巾和各種盤子、碗和杯子，一套餐具足有十九件之多。

    這還不算，每一把餐刀、每一把餐叉都是用來對付不同食物，順序和對象萬萬不能弄錯。

    至於各種用餐細節更是繁複之極：

    比如說刀是用來切割食物的，不能用刀挑起食物往嘴裡送；喝湯、咀嚼時絕不能出聲；刀叉要輕放，吃飯時不能發出刮盤聲；切食物只能切出一口大小，並且要一口放進嘴裡，不能只咬半口。

    還有許多其他規矩，這裡不能一一列舉。

    這林林總總的規矩，只要違反一樣，就會被視為失禮，要是違反三四樣，暴發戶和粗魯者的名聲就會不脛而走。

    這讓擁有吃貨之天朝魂，只用兩根木棍就能解決一切用餐困難的安德情何以堪？

    而且，據說隨著貴族級別上升，這種規矩還要繁複的多。

    經受了一晚上的折磨，安德頓時覺得貴族身份對自己吸引力大幅下降。

    直到清晨時分，安德才算完成這場禮儀訓練。

    臨別時，佩絲夫人望著眼前穿著貴族禮服，人如玉樹的少年，她眼波流轉，竟然顯出些許媚態出來：「這些簡單的禮儀已經足夠對付今天的冊封儀式，不過小安德，正式成為貴族一員以後，除了享受許多特權之餘，你也要有許多應酬，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佩絲姐姐以後可以教你很多東西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