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不停地傳來「呼呼」的風聲,像是不停地在倒灌著,只感覺自己像是大海里的一葉扁舟,你在哪兒和將去哪兒,其實都無法由你自己來確定。
先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劇痛,
仿佛自己的靈魂已經被撕裂了無數次,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程度的痛苦,普通人會直接昏厥過去,這是身體的一種自我防衛機制。
但此時的周澤是亡魂狀態,感知力比有身體時更加的敏感,所承受的痛苦,自然也就更大。
就像是一個人腳底板的皮膚都和包皮一樣敏感,
而且還光著腳在走路一樣。
靈魂在飄蕩著,而自己的意識也開始陷入了混亂。
仿佛那個金光閃閃的和尚,仍然站在自己身邊不停地重複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廢話。
明明是在城市裡遊蕩著,
但周澤的視線里,一會兒出現的是街道的模樣,
一會兒又出現的是書屋裡的模樣,
周澤清楚,這是記憶和現實開始混淆的徵兆,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彌留之際的表現,周澤上輩子見過太多太多的病人死亡。
在很多情況下,再優秀的醫生,其實也只能盡力而為。
病人死前,不少人會出現幻覺,說一些胡話。
以前周澤不懂,現在他了解了,是靈魂和肉身即將分別的徵兆,一直束縛在體內的靈魂即將離開這個軀殼,所帶來的不適應,還是會體現出來。
而對於亡魂來說,這種情況則是靈魂即將崩潰的表現。
如果肉身在這裡的話,那個高僧舍利絕對不會給周澤帶來這麼大的傷害,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靈魂,太過於薄弱。
道家典籍里記載過不少道家真人魂游天外的故事,實際上真正有本事做到這一點的道人,無非也就是讓自己的靈魂出來散個步,距離至多從自家客廳到廁所;
再遠一點,就得做好自己弟子們以為自己這個師傅已經圓寂準備辦葬禮的準備了。
咕嘟…………
溺水的聲音,
周澤還是在不停地走,不停地飄著,他依稀看見在前方是一片亮眼的燈火,下方,則是一個手術台,手術台兩側站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
兩邊的儀器不時地發出屬於自己的提示音,對於醫生來說,這是最為動聽美妙的音符。
這一刻,周澤有一種錯覺,仿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等夢醒來,他還是那個通城最年輕且優秀的外科醫生。
然而,
眼前的畫面在下一刻徹底被撕裂,
露出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汪洋,
汪洋裡頭有數不盡的惡鬼正在咆哮和嘶吼,
一個男子坐在海邊高聳的岩石上,
光著上半身,
像是在和誰說話,
依稀聽見他仿佛在說:
「我贏勾一生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釋?」
周澤迷糊了,
靈魂撕裂的痛苦正在不斷地加劇,
到這個時候,他甚至開始有些自暴自棄。
不是說精神意志弱到了這般田地,而是這種痛苦和絕望已然超出了常人所能想像的界限。
一條粉紅色的長蛇忽然鑽了出來,圍繞著周澤,它身上釋放出了淡淡的光澤,像是滋養著龜裂大地的溪流,讓周澤一下子攥住了這一根忽然出現的救命稻草!
還是,
你有良心啊。
不知道怎麼的,周澤心裡忽然湧現出一股感動。
鬼玉是一個邪惡的東西,它的誕生就註定了它的性質。
但就像是兵刃一樣,它只是兵刃,區別在於它被握在哪個人手上,現在,他在自己手上,就變了啊。
然而,
就在此時,
鬼玉忽然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像是被人攥住七寸的蛇,一下子失了方寸。
「它…………想…………趁虛而入…………反噬…………你…………」
「…………」周澤。
忽然間,
周澤覺得之前的那股子感動被餵了狗。
「喂,你消食好了吧?」
「托你的福…………上次吞下去的…………這次都吐出來了…………還…………還倒貼了不少…………」
「否則…………否則你以為…………你還能活下來?」
周澤忽然想笑,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笑是不對的,
但就是忍不住。
「那你接管了吧,我感覺自己快要分崩離析了。」
「你現在…………沒肉身…………我沒辦法接管…………」
「為什麼?我讓煞筆解開封印就是了。」
「旱魃那個…………那個龜孫…………」
「他一出…………還赤地千里…………」
「沒有肉身…………我接管你的靈魂…………場面…………會更大…………」
「沒事,你現在很虛,我相信不可能赤地千里的,至多把周邊的野狗給嚇跑。」
「我氣息一旦宣洩…………出去…………我們…………會死得更慘…………」
「現在,不也是等死麼?」
「你趕緊找個…………找個可以附身的身體…………暫時穩定住…………穩定住靈魂…………我睡了…………」
「你睡了?」
「嗯…………累了…………」
「你起來吧,我想睡了,來吧,不爭了,我認輸了,你來吧。」
「安。」
「…………」周澤。
原本想要趁虛而入的鬼玉在被體內的贏勾掐了一下之後,變得安分多了,不敢再造次,而且它和周澤一損俱損,所以還得把之前剛剛從旗袍女身上吸收的精氣無條件地對周澤進行反補。
周澤感覺自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很困,很想睡,迷迷糊糊地到處飄蕩著,他不知道自己在飄向那裡,也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附身在一個人身上,和借屍還魂是兩種不用的概念。
一般的亡魂也就只能借屍還魂一次而已,例如八仙之中的鐵拐李,他在肉身被毀後不得已之下進入了一個瘸子乞丐的體內,若是可以的話,他當然會再選擇一個英俊瀟灑一點的身體,但沒得選擇。
但依附在一具身體上,相當於找到了一個暫時可以躲避風雨的破房子裡,至少可以讓自己安頓一下。
飄著飄著,
周澤冥冥之中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第一次死亡後從地獄出來經過徐樂的書店時感知到的那股子溫暖的呼喚。
踉踉蹌蹌地飄了過去,
而後,
躺了下來,
一開始,
有些乾澀,也有些生硬,
但自己稍微用力一下,
終於進入了,
呼,
舒服了。
………………
「嘩啦啦,嘩啦啦!」
水聲,
蒸汽,
周澤的視野里一片漆黑,
難受還是很難受,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種迷迷糊糊隨時都可能崩潰的狀態了。
對外界的感知,也變得清晰了不少。
我這是上了誰的身?
周澤心裡想著。
罷了,
不管上了誰的身,自己趁著這個機會先歇一歇吧,
大不了等過陣子自己找回了自己的肉身,再給這位來一點補償。
畢竟被鬼魂上身的人,他的身體會遭受到一些侵害,這個只能靠金錢來彌補了。
水聲,
還有人在給自己按腳,
嗯?
不止一個,
還有人給自己在按腿,
還有人在給自己采耳,
好幾個技師一起在給自己服務啊,
雖然不能睜開眼睛看,但知覺上卻也能提供很多的訊息。
我上身的這位老哥,
可真會享受啊,
去一個會所找這麼多的技師。
說實話,周老闆這輩子還沒正兒八經去會所消費過,不管是健康的還是不健康的。
上輩子的自己沒那個閒工夫,也沒那個興趣;
這輩子的自己,
嗯,
會所里的技師無論哪方面服務都沒自家的鶯鶯好和貼心,
而且哪怕是制服的,
還能比得過林醫生的黑絲加白大褂?
家花沒有野花香,那是建立在家花不夠漂亮溫柔的基礎上。
但這時候,
周老闆是真的挺享受的,
下了地獄一趟,又莫名其妙地被高僧舍利轟了一記,
現在的他,正處於身心俱疲的時候,
借著這個光享受一下全身spa,倒也不錯。
一開始,
有些期待,
但最後則是長舒一口氣,
這位老哥做的是正常的按摩,
沒有特殊的項目,
技師們都很規矩,一點都不挑逗你暗示你做大活兒,按摩得很本分。
一個鍾結束,
周澤嘗試去睜開眼睛,卻沒辦法成功。
因為只是附身,並不具備對這具身體真正的掌控權。
算了,
就先這樣吧,
自己還是先休息休息,等修養好了後再去想辦法聯繫鶯鶯她們。
鬼應該也可以打電話的吧?
否則「半夜鬼來電」的故事是怎麼出來的?
spa結束,
周澤感覺自己被推了出來,
還有人給自己穿上衣服。
服務這麼周到的麼?
為什麼以前沒聽安律師和老道說過會所服務這麼好?
周老闆有種老實人第一次出去浪的感覺,
滿滿的新世界的驚奇。
就在這時,
周老闆聽到身邊有人在哭,
同時還有人說話:
「孫女士,我們殯儀館的spa遺體告別項目已經完成了,您看,還滿意麼?」
「謝謝你,趙館長。」
「嗯,費用到時候會開出單子,這個不急,哀悼會上午已經開過了,吳先生的遺體也已經重新收整好了。
下面,
我們就進入火化的程序吧?」
「好的,趙館長。」
「……………」周澤!
……………
ps:在好幾年前不少家殯儀館就推出了這類遺體告別的服務項目了,叫「禮敬尊體」,所以不要有讀者說龍瞎幾把寫了……
另外,前不久有讀者私聊龍,問關於「賭命」的劇情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認識的一個朋友在醫院好像遇到了類似的事情,不過龍問過了,對方不想打碼公開聊天記錄,所以沒辦法發出來給大家看。
現實,永遠比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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