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貓,毛髮如雪,像是這世間最精緻也是最純粹的白,帶著鮮見的靈動和清澈;
但它的影子,是黑色的,是一種絕望的黑,如同自地下延展出來的惡魔觸臂,不斷地蔓延,不斷地覆蓋,
伴隨著的,
是詛咒和絕望!
貓眸里閃爍著的,是和梁川先前眼眸深處,一模一樣的神采,那赤紅的深度,宛若岩漿翻滾,窒息逼人!
若是仔細去看,
似乎還能從貓眸里,依稀發現無數亡魂怨鬼哀嚎的身影以及堆積如山的骸骨。
一雙貓眸,
烙印著的地獄最深處也是最恐怖的畫像,
那是煉獄,
那是修羅,
那是眾生安息以及最後癲狂的地方,
是生命的原點,
是一切的歸宿!
而那個地方,
甚至是連尋常的鬼差,都沒資格去靠近。
因為在那裡,鬼差和尋常的怨鬼,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喵!」
貓叫聲,
響徹了整個老街,
直接讓蜂擁而來的鬼差們心神一顫,
在這一刻,他們似乎忘記了其實自己現在是在陽間,仿佛自己已經回到了地獄,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在陽間,
他們是游離在人們視野之外的神秘存在,他們存在於志怪小說和神話之中,和那些高山上的老神仙,並沒有什麼差別,甚至他們更接地氣,人們畏他們如虎!
而在陰司,在地獄,他們只是最底層的一批公務員。
貓叫聲的同時,
梁川眼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紅色逐漸恢復,眼眶裡已經沒有血流出來了,該流的,已經流幹了,但那種殷虹,卻還是再度凝聚了起來,
甚至,
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晚的主題,
是復仇,
先前,
是前奏!
下面,
才是真正的樂章!
我死去的朋友,
我將帶著你們的靈魂,
見證今晚的一切!
我的血,已經流幹了,
下面,
輪到你們流了……
十指再度抖動,蒼白修長的指節婉轉飛舞,他在彈奏,他在演出,他在這零點的深夜中,蕩漾起屬於自己的音符。
所有的聽眾,
都得死!
鬼差之中,一時間又出現了三名鬼差眼睛同樣泛起了赤紅,而後毫不猶豫地向自己身邊的同伴發動攻擊。
你們抓我,
你們拿我身邊人的性命逼迫我,
你們自以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你們目空一切,
你們看不起我這種以偷渡者身份回來的螻蟻,
你們覺得自己高高在上,
你們覺得自己尊貴無比,
你們覺得自己的意志才是正確的,
那麼今天,
我倒要看看,
你們,
又能高貴到哪裡去!
我想看看,
你們會不會哭?
你們會不會疼?
你們會不會驚慌?
你們,
到底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樣,
剖開你們光鮮的外衣和身份後,
是否,
也同樣擁有恐懼!
十指交叉,顫抖的頻率比之前快了一倍,死亡的音符傾瀉而出,冥店之中,鬼差們亂作一團,開始互相殺戮。
有人在先前一秒被控制,對自己同伴發出了一擊,
但在下一秒之後,
他又脫離了控制,陷入迷茫之中時,剛剛被攻擊的同伴對他進行了反擊。
一個又一個鬼差,在此刻仿佛變成了梁川面前的提線木偶,
他想動哪個就動哪個,
他想玩哪個就玩哪個,
他想搞哪個就搞哪個,
戲弄你們,
玩弄你們,
看著你們在恐懼和彷徨之中自相殘殺,
這是我,
送給你們的禮物!
你們說我是想當判官,犯了大忌,
那麼今日,
我如你們所願,
判你們的生死!
冥店角落處,正在用自己舌頭舔舐傷口的小luoli,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她看見自己前方的同僚在瘋狂地互相殺戮,毫不留情,
她看見這些人眼中的赤紅色不斷閃爍,
她看見那個他們所追殺的男人就依靠在門框旁,
目光赤紅,
卻嘴角帶著微笑,
欣賞著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都是那麼的令人絕望,
這是夢,
這絕對是一場夢,
我肯定在夢裡,
肯定在夢裡!
是的,
這不是真的,
這肯定不是真的,
這,怎麼可能會是真的!
若是此時周澤也在這裡,看到此時小luoli完全被嚇傻的這一幕,心裡估計會無比的唏噓,之前在他眼中是最大威脅的小luoli,
此時真的被嚇成了普通蠢萌luoli,
蜷縮在那裡,
瑟瑟發抖。
可惜她是靈魂體,沒有肉身,
否則如果周澤在這裡的話,還能去掀開裙子看看她會不會也會被嚇尿。
當然,距離蓉城兩千多公里的通城內,周澤也並非是全無感應,他的右手手掌,那個印記位置,不斷地發出著刺痛,痛得周澤都有些難以忍受,只能緊握著自己的拳頭。
雖然不確定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但周澤有一種預感,
那就是那位如果回到通城就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小luoli,現在她正處於巨大的麻煩之中,她留給自己的這把地獄之門的鑰匙,正在發生著偏移,這意味著,她正在逐漸失去對這把鑰匙的掌控!
一旦她真的回不來了,
這把鑰匙,
就是自己的了,而且是……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
證件已經到手,鑰匙再到手,
自己就是名正言順的鬼差!
…………
蓉城,
老街,
亂了,
亂了,
徹底亂了,
整個老街北,
打成了一鍋粥。
「我入地獄時,
將走上白骨鋪就的小路;
我入地獄時,
將採摘最美艷的彼岸花;」
看著眼前這癲狂的一幕,
梁川笑得很開心,
他輕聲地吟誦著,仿佛是這齣瘋狂慘烈鬧劇的旁白君,
給這一場血腥味幾乎可以濃郁得滴出來的舞台劇做著配音。
指尖,還在舞動,
旋律,還在傾瀉,
還沒結束,
還不能停。
白貓身上已經浸潤出了鮮血,慢慢地染紅了它那純白的毛髮,但是白貓卻毅然地站在那裡,站在梁川的身邊。
梁川的眼眶,已經看不見眼眸,深深地凹陷下去,整個人,也變得有些形容枯槁,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其吹倒一樣。
但他眼窩子深處的血光,
卻一直蕩漾著,
不夠,
還不夠,
真的,
還不夠!
「我入地獄時,
將喝上最渾濁的黃泉水;
我入地獄時,
將穿梭無盡詛咒;
我入地獄時,
將面向虛無黑暗。」
吟誦聲對於這些鬼差來說,像是催命符,催促著他們將這場自相殘殺不斷地推向高、、、潮,催動著他們更加奮力地將手中的兵器刺入自己同伴的身體。
有靈魂在破碎,
有慘叫聲在響徹,
有怒吼聲在咆哮,
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最痛苦的,其實就是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們停不下來,
根本停不下來,
他們已經失去了自我,只能在那個男人的注視之下,完成自己的動作,
此時此刻,
他們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有一位判官,正站在他們的面前,手持判筆,講述著他們的罪過,送他們上刑場!
但古往今來,
只有他們鬼差押解別人入地獄下油鍋再收取孝敬錢,
什麼時候出現過他們自己本人被這般捆綁著去遭受這種酷刑?
廝殺,
還在繼續,
絕望,
也一直在蔓延。
「我入地獄時,
將葬身無邊血海;
我入地獄時,
將奉獻於惡魔;
我入地獄時,
將縱情於孤寂;
我入地獄時,
將永不回首。」
吟誦聲開始越來越快,節奏也越來越清晰,梁川開始越來越忘我,他沉浸在本不存在的韻律之中,倘佯在自己給自己營造的氛圍感里。
普通人看到這一幕,會覺得他腦子有問題,是一個精神病人的自娛自樂,
唯有,
冥店裡的這幫鬼差們,
真正體會到了這種恐怖,感知到了這種絕望!
「我入地獄時,
將不再迷茫;
我入地獄時,
將不再彷徨;
我入地獄時,
將捨棄思維;
我入地獄時,
將拋開雜亂。」
之前跪伏在角落裡的無面女在此時也慢慢地吟誦起了和梁川口中一模一樣的語句,她慢慢地站起來,
她伸出手,
掀開自己的頭髮,
原本無面的她,
五官正在慢慢地凸起。
這時候,
沒有掙扎,
也沒有反抗,
在這一聲聲的吟唱之中,
仿佛很多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
嘴巴,裂開,
出現了紅唇,出現了翹舌,出現了貝齒,整張臉,清晰了起來。
這是一張動人的臉,
這是一張俏麗的臉,
這是一張年輕的臉。
女人看著梁川,陪伴著梁川一起吟唱。
梁川伸手,拍了拍女人的頭,像是在撫摸自己的親妹妹。
她的夢想,是成為地獄的使徒,她痴情於此,奉獻於此,
所以,
他給她這個機會,
這是她的選擇,沒有猶豫,沒有悲傷,沒有顧慮。
兩個人目光對視,一起繼續吟誦:
「我入地獄時,
將埋葬過往;
我入地獄時,
將掩蓋未來,
我入地獄時,
世間將不再有我!」
吟誦到這裡時,那隻白貓,已經變成了血色的貓,它匍匐了下來,它撐不住了,而梁川,也慢慢地靠著門框坐了下來,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
吟誦出最後一段話:
「我入地獄時,
終將再度歸來!」
「砰!砰!砰!砰!……………………」
鬼差的靈魂,
一個一個地自爆,
一個一個地消散於這天地間,
仿佛是在給這一首樂章,
畫上屬於它獨有的,
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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