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枷鎖 中東之旅5

    高程現在有點忐忑，因為他發現離高家越近自己就越緊張。他看著這窗外的景色快速地往後飛過，他突然想讓李洋開慢點，但是他又想快點去抱抱帕克。他對帕克有著近乎偏著的占有欲。

    高程這個小孩，在他十八歲的這十八年裡，前五年的記憶就像模糊的一層冬日裡的呼出的一團氣體，模模糊糊的。他只記得窄窄的四邊天，雜亂的色彩不變的環境，還有他那終年不變的母親，他小時候還沒有對自己的母親培養出感情，他們就這麼天人相隔了。

    他記得那天她的母親非常高興，進來一個高高大大又有點老的叔叔，他的母親央求他叫這個陌生人一聲『舅舅』。但是他怎麼都叫不出口，他沒有什麼生活常識概念，所以他只在書上看過有媽媽和爸爸，其他的他怎麼都叫不出口。他們開始搬行李，他第一次看見這麼新的車輛，住在那裡的人們也都沒有見過，他們感到驚奇地是原先和他們一樣的人居然是這麼有錢的人，所以他們覺得新奇。

    就在那車駛出不久之後，高程因為他的娃娃落在屋子裡掙扎地想要下車，他的母親生氣地制止了他，因為高程有點緊張，他想再回去抱他那個破舊的玩偶，所以他必須要回去拿。

    那個帶他們走的高程要叫他「舅舅」的男人微笑地允許他回去拿，就打開車門讓他下車去拿，小高程回到房間裡，裡面空空如也，一定有流浪漢來拾破爛將他們留下的東西都撿走了。突然，遠處響起了一陣爆炸聲驚天動地，小高程看到遠方他從那輛車下來的地方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現在高程想來都覺得有點麻木，他當時像是被嚇傻一樣站在那樓梯口一動不動。

    事後有大量的警察出現，他們調查著車的事故，但是好像莫不關心，也好像是在應付著。那些貧民窟里的人都事不關己，他們覺得比他們過得好的人現在落難了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了。所以他們不會關心出事的人是誰，也不認真回到那警察的問題，甚至於有人發現那小高程也不向那警察報告。

    經過了一天一夜，小高程在昏迷中醒來，他覺得餓極了，他沒有吃的，甚至於連去為他母親哭泣的力量都沒有，所以他混混噩噩地走著，直到完全沒有力氣了坐在那馬路邊上。

    那個時候，就在他覺得最無力的時候，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背著槍，穿著奇怪的衣服，小高程發現了這個男人，覺得他好像自己那個溫柔的舅舅，所以他趕緊抱緊他的大腿。那人和想像中的一樣，很溫柔地問他：「你是誰？mia摸r.」

    他問自己有沒有親人，住在哪。自己說了一句：我媽媽死了。

    那人終於把自己帶回了家，儘管這個家有點奇怪，這裡沒有很多女人，這裡有匆匆忙忙的軍隊和飛來飛去的飛機。小高程有天生的應激效應，他知道只有這個男人會保護自己，所以他總是纏著他。

    後來，他知道這個男人叫帕克，是一個士兵教官。

    像是陷在回憶里沉迷太久，高程連什麼時候到達高家大門都不知道，陳冰一下車就看到自己的少爺好像在出神，他敲敲車窗。

    「少爺，我們到了。」

    高程被這突如其來的敲車窗聲驚醒，他看看左右，只有陳冰的臉，並沒有帕克。他想問陳冰帕克在哪，但是他又覺得問不出口。

    陳冰拿來輪椅，將高程安置好就走。這時，來了一位陌生人。

    「您好高少爺，我是丹尼，您的父親請您過去他那一聚。」丹尼說。

    高程現在正好猶豫不定，所以他想也好，就隨著這個丹尼去見高進。丹尼一路走一路觀察，這個小少爺長得更像是一位小姐，他看起來並沒有一點男人的陽剛之氣，反而更像是一個妙齡少女，更何況他還留著長發。

    「請。」丹尼打開門，並示意陳冰就此止步。高陳示意陳冰在此等候，自己推著輪椅就進去了。

    「您找我嗎？」高程看著高進，那高進知道高程剛剛從連城那來，看見自己的小兒子來，他小跑著過來，半蹲在這孩子面前。這個孩子很像那個女人，那個自己曾經愛過的並且先在還在愛著的那個女人。

    「是的，程兒，你來這高家還沒幾天，這高家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所以爸爸想找個時間和你聊聊。」高進摸摸這孩子的頭，眼鏡里充滿慈愛。

    不過在高程看來，他到覺得這個男人在多此一舉。

    「您想說什麼？」

    出乎高進意料，他這個小孩子並沒有什麼情感流露，他感動了自己卻連他的孩子都沒有感動，所以他有點沮喪。高進強笑一聲，將高程推到房間中間，他坐在沙發上，這令誰看來都像是一場溫馨的父子間的談話。

    「程兒，爸爸想問問你來到這裡一切都還習慣？」高進問。

    高程點點頭，他說道：「我很好。」高進一時間倒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一時間竟然陷入了沉默。停了半響，他緩慢的說：「程兒，你恨不恨爸爸？」

    高程不知道高進為什麼會突然念舊情一樣地對他說這些東西，他說：「我應該恨你什麼？」

    高進聽到這句話像是有點神經過敏一樣，有點像是在抓狂一般地說：「你當然應該恨我，恨我沒有從你小時候就沒在你身邊，恨我沒能保護你們母子倆。恨我到現在才接你回到這裡。」高進這沒有遮攔的歉語似乎不是在說給高程聽的，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高程聽過更多高進做的壞事，這只是其中之一兩件。在他甦醒後的那一兩年，有一個老人經常陪著他，他跟他講關於他母親的故事，對高程說自己就是他的外公，他教自己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法則。同時他也向自己灌輸著高家對他的女兒，自己的母親做的惡事。

    看到高程並沒有什麼反應，高進知道是自己過激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就是想通過這個孩子的諒解來達到這麼多年自己對他們的虧欠，但是這個孩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緻的沒有感情的娃娃。高進從高程的反應上看就像是在自言自語，這讓高進有點像是扇了自己一巴掌。

    「還有嗎？」高程問道。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和舅舅是誰害死的，冤有頭債有主。當初自己提出要回香港，就是要回來復仇的。高程知道在連家只有連城母子是真心愛自己的。他的外公連松輸送給他家族仇恨，到死都希望自己為母報仇。而高程是想查清楚到底在基地里是誰要殺了自己。他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的帳，到死都要理清楚。

    高進像只蔫了的皮球，他是黑道雄主，但是他面對這個孩子，有很多話完全無法理所應當地說出來。他擺擺手說：「沒有了，你先歇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