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值房內。
「閣老,你這個致仕的決定實在太過於草率了。若是真的可以,我與賓之兄願意上書呈請皇上特許你留下,可否?」謝遷看著劉健,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可這位還是在嘮嘮叨叨地勸劉健回頭,每天在後者耳旁狂轟亂炸的。讓這位雖然已經年過七旬卻精力不錯的內閣首輔都有些受不了了。
雖然同殿為臣這麼多年,也一直知道這位很能「侃侃」,但也沒有想到這麼這麼能侃,讓他都真想答應下來讓耳朵能夠好好清靜清靜。
「好了,於喬也不必為難閣老了。畢竟他年紀也大了,為朝廷操勞了這麼多年,也是該放下休息休息了。」見劉健一臉無奈的模樣,李東陽這時候站了出來說了一句。
謝遷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若不是賓之兄你遇事便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遷恐獨木難支,我又何苦勸閣老留下呢?」
聽到謝遷如此直言不諱的諷刺自己,讓他忍不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暗道一聲,「就知道會這樣。」
顯然他也早就習慣了謝遷這種說話方式。
看著二人這幅模樣,劉健無奈的搖了搖頭,突然有些覺得自己決定隱退似乎太過於草率了。不過事情早已經成了定局,就算想反悔也沒什麼可能了。再則就算皇上特許他留下,他也不會真的同意留下。
他沉吟著說了一句,「內閣這麼多年都是咱們三人主持,也應該有新人入閣了?」
二人聞言一愣,李東陽倒是迅速反應過來,「閣老的意思是,再廷推一人入閣輔政?」
劉健點了點頭,「既然餘姚說爾等獨木難支,那就再找個人就是了。」
李東陽知道他是在為自己離開之前做打算,贊成道,「閣老所言甚是,不過朝中有此資格之人太多,不知何人較為合適?」
「我倒是覺得王守溪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謝遷直接提出來一個人選。
王守溪乃是原吏部右侍郎王鏊的號,與謝遷乃是同榜進士。不過一個中的是狀元另一個探花而已。不過雖說是個探花也是不錯了,卻有許多人為這位王同學鳴不平,覺得這位狀元本應該是他的。只是因為某人的原因,讓謝遷得了便宜最後成為了狀元。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當年年僅16歲時的王鏊就寫得一手漂亮文章,手抄文章從陸巷村傳入吳江縣,又從吳江傳入蘇州,最後傳到北京國子監,國子監師生爭相傳閱。之後他又連中解元、會元,幾乎所有都認為狀元是其囊中之物的時候,成為大明第二個「連中三元」的人時,最後竟然只落得了一個探花。本來這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可因為當時的內閣首輔商輅也是「連中三元」的人,所以有人藉機說這位氣度不夠宏大,容不得後人與他平起平坐,再出一個「三元及第」,於是將王鏊降為「探花」。
傳言歸傳言,至少兩人的關係倒是挺不錯的,這也是他為何會推薦王鏊的原因。
劉健聞言點了點頭,倒是覺得這位是個不錯的人選。無論人品還是能力俱是極佳,即使廷推也肯定能夠通過。畢竟內閣雖然得到皇帝的首肯,擁有部分人事任免權,但也不代表就有了決定權,而且這事他們也無權去管。一切還是得按照以前的老規矩廷推圈定,再交由皇帝決定。
「弘治十五年他回鄉丁憂,現在應該回來了吧?」
見劉健望向自己,謝遷點了點頭,「不久之前剛剛到京,現在一直賦閒在家。」
「那過幾日就廷推吧,事情就由茶陵你和馬部堂去商議此事吧。」劉健將這件事情交給李東陽去做,顯然也是在有意的慢慢將事情交給後者去做。
李東陽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將此事答應下來。
……
懋勤殿御書房內。
「朕找你來,是想問問你東廠的事情?」
鄭德看向眼前的王岳說道,後者卻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疑惑的詢問的一句,「陛下想知道些什麼?」
「朕想讓你全心全意管理宮裡頭的事情,所以想讓你卸任東廠廠公一職,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岳聞言一愣,原本以為皇上是想向詢問自己朝廷官員的動向,倒是沒有想到最後說的竟然是讓他卸任東廠的事情。這也太過於突然,一時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鄭德也不著急,靜靜的等著他的答案。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做事從來不願意勉強別人。若是能夠友好的解決,自然是最好的。
不過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他說去的話,又有誰敢去拒絕?
果然,王岳倒是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萬歲爺,奴婢宮裡頭的事情現在都有些忙不過來,願意少擔一份差事自然是願意的了。」
鄭德看向他,倒也沒有發現一絲勉強的意思,不過還是寬慰的說了一句,「這事是朕虧待你了,不過你現在是內務府副總管大臣,朕也沒有什麼好獎賞給你的。若是你有什么子侄之類的,朕日後定會敕封其一個爵位奉養終生,決不食言。」
看到皇帝一臉嚴肅的樣子,王岳聞言差點感動的跪了下來。
「奴婢謝萬歲爺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畢竟明朝的爵位可是很值錢的,最低都是一個伯爵爵位,也難怪這位會感動的痛哭流涕。不過日後當朝廷推行新的爵位制度,他便明白皇上賞賜給自己的這個爵位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分量,不過也算是不錯了。
看到王岳出去之後不久,王廷相便領著嚴嵩走了進來。
「臣翰林院庶吉士嚴嵩參見陛下。」
看著眼前這個長眉細眼,一身書生氣息略顯青澀的年輕官員,怎麼看也沒有找到一絲日後那位大奸臣的影子。
不過鄭德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畢竟「人之初,性本善」。沒有人一出生便是一個大壞蛋,變壞也是後天的一些因素造成的。也突然覺得有些猶豫,自己這樣做是否過了?
看著皇帝一臉的猶豫的樣子,嚴嵩也有些忐忑不安,不明白皇帝召見自己到底是為什麼。
「朕決定以後由你來職掌東廠,不知惟中覺得如何?」鄭德最後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雖然現在嚴嵩還沒有變質為壞人,可今後的事情又有誰知曉呢?
所以壞人就應該有壞人應該去的地方,鄭德倒是覺得東廠是個不錯的去除,這也是他找嚴嵩來的原因。
不過顯然鄭德的想法有失偏頗,可誰讓他是皇帝呢?
最後也只能怪嚴嵩自己倒霉了,誰讓他後世的名聲這麼臭的。
聽到皇帝以表字稱呼自己,讓嚴嵩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不過當聽到要讓自己職掌東廠的時候,立刻傻眼了。
東廠是什麼地方?對於一般人而言,那是令人聞風喪膽,宛若地獄一般的地方。對於一些人來說,能夠職掌東廠這種權勢衙門簡直是求之不得。不過對於嚴嵩而言,卻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一個有著大好前途的青年,去職掌這麼一個骯髒的地方。簡直就是給自己人生潑上一個永遠洗不掉的污點啊,一輩子幾乎都這樣給毀了啊。
就連一旁的王廷相、石珤二人都是一臉愕然。看著站在一旁的嚴嵩苦著一張臉為難的樣子,都有些不忍這麼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毀了。
「陛下,東廠不是一直交由宮裡頭的宦官職掌嗎?」王廷相站了出來的詢問了一句。顯然他還對剛才的事情一無所知。
「王岳剛剛解職,所以朕想讓嚴嵩接任。」
王廷相聞言一愣,也瞬間明白過來這事情皇上早有預謀,不過皇上怎麼會找上嚴嵩呢?
對於這一點,他始終都想不通。
畢竟嚴嵩也只是一個剛剛登科的進士,又不曾列一甲頭三名,皇上怎麼會注意到他呢?又怎麼會想到讓他職掌東廠呢?」
實在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將嚴嵩從皇上的魔爪下救下來才是正事。
「陛下,嚴嵩只是一位剛剛登科的進士,職掌東廠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再者,好像也沒有文官職掌東廠的先例。」
「子衡,還記得我曾說過的『沒有先例就我們自己來開這個先例』?凡事都是有第一次的。」鄭德也懶得聽他們的廢話,直接擺了擺手,」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和嚴嵩好好聊聊。」
王廷相和石珤對視一眼,也只能無奈的退了出去。
眼看著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都沒了,嚴嵩頓時感覺自己的前途是一片灰暗,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是不是覺得東廠的名聲太差了,所以才不願意職掌?」
聽到皇帝的詢問,嚴嵩略顯遲疑的道,「臣不敢。」
看他的樣子鄭德知道自己猜對了,「若是你真的覺得東廠名聲太差了,為何你不能試著去改變他呢?」
嚴嵩聞言一怔,略帶疑惑的看了皇帝一眼。
改變?
東廠這種衙門,自己還能夠怎麼改變?
「東廠之所以名聲這麼差,就是因為歷任職掌者濫用職權所致。這也是為何朕找到你的緣故,就是想改用文官擔任,改變目前東廠的這種局面。就像錦衣衛和東廠一樣名聲也不太好,不過職掌的歷任都指揮使卻不是每個人都是臭名遠揚,而更多的是因人而異。就像最後一任指揮使牟斌,職掌錦衣衛這麼多年,在朝中卻聲名不錯。所以職掌東廠這看起來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職官,不過若是能夠真正做到依法辦事,不隨便隨便誣陷迫害朝中大臣或則是在外欺壓百姓。將整個東廠的風氣徹底扭轉過來,你覺得你的名聲還會變臭罵?我想朝中大臣都應該會盛讚你這種不顧自我名利、捨己為人的偉大精神,最後肯定會盛名遠揚的。」
不得不說,聽了鄭德這一番忽悠之後,嚴嵩畢竟還不是後世的那隻狡猾的老狐狸,抵抗的情緒倒是軟了下來。
想了想,覺得皇上說的也有一番道理。
「做人不能總想著一己私利,而應該為他人多多著想。想想若是今後由你職掌東廠,朝中大臣是否少了一份被誣告陷害的風險?天下百姓是否也少了一份被欺壓勒索的恐懼?如此大仁大善大德之舉,百世流芳亦不再話下。」
鄭德繼續忽悠著他,而後者聞言也是一股熱血湧上心頭,最後衝動之下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了,「臣願意職掌東廠一切事物。」
「終於答應下來了。」鄭德抹了一把頭上根本不存在的虛汗,心裡頭卻感覺到無比的開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鑑於東廠以前名聲太差的緣故,現在又是由你來職掌。朕就將其改為大明國家安全局,希望它能夠在你的手中重獲新生。」
大明國家安全局?嚴嵩聞言也是流露出一絲感激之色,雖然自己答應了職掌東廠,可還是感覺有些膈應。現在換了一個名號,心裡頓時感覺舒坦許多了。
聽聽名字,大明國家安全局,多麼高大上的名字啊。
看到嚴嵩神色不再那麼勉強,鄭德也是暗鬆了一口氣。讓他職掌這麼一個重要特務機構,還真不能夠來硬來。若是對自己心懷不滿,簡直就是在自己身旁埋下來一顆定時炸彈。現在既然心甘情願的答應了,對雙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大明國家安全局,聽名字你應該知道它是做什麼的了。職權和以前的東廠一樣,不過有所不同的是只負責大明境內的所有事情,負責暗中監視百官以及軍隊動向,還有天下一切擁有謀反、謀逆之心的一些人。主要是……」
鄭德將國家安全局的功能職責以及權力跟嚴嵩好好的說了一遍,在他講解之下,後者對於國安局這個衙門具體如何行事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當然也只是讓你監視而已,若沒有確鑿的證據切不可輕舉妄動,做出迫害朝中大臣以及欺壓百姓的事情出現。還有記住一切都必須在暗中進行,若是讓朕知道國安局人員明目張胆仗著自己的身份橫行街市,肆無忌憚行事,後果你懂得。」他最後嚴厲的警告了一句。
嚴嵩聞言神色一凜,也明白皇帝剛才的話不只是說說而已。。雖然沒有明說說會有什麼樣的處罰,不過想來結局也不會太好。
「臣明白。」
鄭德點了點頭,語氣緩了下來,又補充了一句,「除此之外,負責監視軍情局的動向也是你們的一個任務之一,聽明白了嗎?」
嚴嵩一愣,隨即明白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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