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的戰報還沒出來嘛!尼瑪大人不要急,明天戰報出來了,我們再談吧!尼瑪大人,一路辛苦,剛好繳獲中有幾頭羊,一會我們烤全羊吃如何啊?」尼瑪善拍案而起,果興阿卻忽然沉靜如水了。
「果興阿大人高見,這烤全羊卻是美味,就按果興阿大人的意思辦吧!」尼瑪善收起了聲色俱厲的嘴臉,也忘了提醒果興阿又把他的名字少說了一個字。
「塞叔叔,去安排烤羊吧!別讓客人久等,晚上我再和你一起整理戰報。」果興阿笑眯眯的拍著肚皮。
「嗻!」尷尬的賽尚阿答應了一聲,直接下去安排雜務隊準備飯食了。
賽尚阿走後,果興阿和尼瑪善都瞬間變身成了翰林院的翰林,開啟了相互吹捧模式。果興阿稱讚尼瑪善是青年才俊,尼瑪善就讚揚果興阿才是後生可畏。果興阿感謝尼瑪善星夜馳援,尼瑪善就佩服果興阿治軍有方。尼瑪善正經攻讀過經史典籍,果興阿也是二十一世紀的本科畢業。兩人對著就是一頓狂拽,聽得列席的一幫大老粗雲山霧罩,唯獨豐升阿連連點頭。暗地裡暗暗佩服尼瑪善的學識淵博,果興阿的見解獨到。
士兵們的午餐僅是加肉加菜而已,軍官們可是開了全羊席。一共烤了七頭羊,果興阿索性開了七桌酒席。尼瑪善帶來的軍官不多,果興阿的部下班排長可不少。再加上雜務隊和警衛班的人,也是坐得滿滿登登,大夥一個個也是吃滿嘴流油。一些沒出息的新軍軍官如李枝之流,還悄悄的把一些不起眼的小肉塊,藏在了袖子裡準備回去給弟兄們嘗嘗。
主席的高級軍官們可沒有低級軍官們那麼好的胃口,鮮美的烤羊在他們嘴裡味同嚼蠟。尼瑪善席間頻頻舉杯,口口聲聲忠孝仁義,果興阿也是杯來盞去,一句句忠君愛國。剛才還一個尖酸刻薄一個裝瘋賣傻,現在卻親如兄弟一般,勾肩搭背親密無間。
酒到酣處,尼瑪善吟詠了曹植的《白馬篇》以助酒興。「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一句一出,果興阿連干三碗以示感佩。接著果興阿就趁勢來了一曲頗具草原風格的小曲《朋友的酒》,以表達對於與尼瑪善之間友情的珍視。「就像朋友的這杯烈酒燙我心上,溫暖我凡事別再放心上」的尾音一落,果興阿再次幹了碗中的酒。尼瑪善也是連干三碗,以示知己難得。
他們二位噁心死人不償命,其他人可沒有與君同樂的覺悟。這些每次舉杯都只舔一下的人,可並不覺得兩人已經冰釋前嫌了。果興阿看向尼瑪善時臉上還是帶著奇怪的笑容,尼瑪善偷偷看向果興阿時眼中也是一片冰冷。猜不透兩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眾人更是不敢怠慢,每一口酒每一口菜都是斟酌再三,隨時準備著應付突發的變故。
一頓比午飯直吃到了月上柳梢頭,果興阿才和尼瑪善依依不捨的飲盡了杯中酒。果興阿雖然沒有邀請尼瑪善抵足而眠,但還是把自己居住的小院讓給了尼瑪善。尼瑪善再三推辭之後,才欣然而往。
帶著眾人來到了賽尚阿的居所,果興阿扣嗓子就開始吐,撕心裂肺只把苦膽都快吐出來才肯罷手。福全遞上熱毛巾擦了臉,又喝了幾杯濃茶,果興阿才靠在椅子上活動著脖子。
「大人,您好點了嗎?您這個年紀,實在不該喝這麼多的酒!」賽尚阿關切的問道。
「顯老,您老上次去江南大營有沒有見過這個尼瑪?」果興阿僅僅舉手示意了一下賽尚阿,便眼神清澈的看向了顯德。
「回大人,按您的吩咐江南大營各個營頭下官都拜訪到了,沒有這個尼瑪善。到是見過那個畢雲濤,他原是張國梁手下的人,不算得志,一個兵頭而已。」顯德忽然覺得果興阿有些高深莫測。
「喜壽你呢?你知道這個尼瑪嗎?」開喝之前果興阿就交代了賽尚阿,散席以後所有連級以上待遇的軍官議事。
「回大人,屬下也沒聽說過這個人,這個人起碼在我們上次報功之前不在江南大營。」喜壽有幾點好處,一是記性好,絕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上官。二就是交遊廣博,江南大營上上下下,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
「喜壽,你今晚就走,去一趟江南大營,三天之內務必給我弄清楚這個尼瑪是打哪來的,後台靠山是誰。希拉布,騎兵連出一個班,連夜護送喜壽去江南大營。」果興阿揉搓著手裡的茶碗。
「大人,這無緣無故的去江南大營……」喜壽有些話不好意思當著眾人說出來。
「從繳獲里撥一百兩銀子你帶著去,別想那麼多名目,落在有心人眼裡也是事。你就是想王浚了,想給他送點錢花花,有什麼不可以的嗎?」果興阿可沒有喜壽那麼多的顧忌。
「嗻!」喜壽躬身應命。
「賽叔叔你去給喜壽拿錢,希拉布你去調兵,馬上走,別耽擱!」果興阿有些迫不及待。
三人領命出去之後,果興阿把玩著手裡的茶碗久久沒不語。《鹿鼎記》裡學來的官場知識,讓他知道問題出在了那裡,可尼瑪善的表現好像不只是那麼簡單。
「大人,是不是過於急切了,尼瑪善大人的態度好像緩和了不少。而且他只是來援助我們而已,又不是我們的上官,大人不必過於擔心。」豐升阿見果興阿眉頭緊鎖,上前勸慰道。
「你們覺得那個尼瑪今天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鬧這麼一出是為什麼?」果興阿的眼光掃過眾人。
「看他年紀輕輕的,一個膏腴子弟,出來耍耍威風罷了。」
「看他也不懂軍務,胡說八道吧!大人您一直笑臉待他,最後他不是也不端著架子了。」
「就是個尖酸刻薄的人,不會做人的後生……」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頓,果興阿都認真聽著,最後轉向顯德道:「顯老,您看呢?」
「回大人,下官覺得兼而有之吧!而且估計他還有索賄的想法,八成是想分一杯羹。」顯德思量了一會道。
「還是顯老看得分明,你們以後多跟顯老學學。」果興阿繼續揉搓著茶碗。
「索賄怕也只是一點,分功才是大頭。」果興阿嘆道。
「不知大人有何高見?」顯德覺得果興阿有著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成熟。
「辛苦一趟,一點點辛苦費還是該給的。我果五仗義疏財的美名,估計現在江南大營沒有誰不知道,這個尼瑪還用得著給我們下馬威嗎?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果興阿特別討厭這種官場的勾心鬥角,他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
「大人是擔心尼瑪善別有所圖?」顯德忽然也覺得不對,江南大營的錢都是他經手送出去的。這個尼瑪善只要在江南大營混過一陣子,就應該知道果興阿是非常上路的,怎麼還會玩什麼下馬威。
「辛辛苦苦的跑了上百里路,結果仗都打完了,換誰都會有點怨氣。可這麼幾乎撕破臉的搞法,估計不是一點點銀錢能夠解決的了。」果興阿嘆息道。
「大人是擔心?」顯德可不相信果興阿會捨不得錢,這位小爺扔錢向扔石頭一樣,上次江南大營之旅可是連八九品的小人物都打點到了的。
「這個尼瑪是想分功啊!」果興阿很捨不得自己的功勞,他想升官,想有更多的軍隊。
「大人多慮了吧!」顯德有些不信,仗都打完了你人才到,這樣也要分功,這也太不要臉了。
「戰報是明天再談!」果興阿知道就是這句話讓尼瑪善不再挑事。
「談?」顯德一下子驚覺了過來,大殿議事的時候,果興阿的確是說了戰報明天再談,尼瑪善才老實下來。戰報就是呈報個戰鬥的結果,這東西有什麼可談的,要談就是談怎麼分東西。
「花花轎子人人抬,分他點首級繳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果五也不是吃獨食的人,只怕這個尼瑪胃口太大。我們這次太過倉猝,漏白的東西太多了。尼瑪敢這麼直眉瞪眼的來,估計後台靠山不小。和春軍門只要個籌劃之功,這個尼瑪恐怕就不好打發了啊!」果興阿又是一聲長嘆。
眾人也都沒了言語,如果真像果興阿說的這樣,這個尼瑪善的確不好打發。萬一他真有個強硬的靠山,這位爺非狠狠的咬果興阿一口不可。再想起尼瑪善那句「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這位還真不是不懂軍事,而是志氣不小。
一夜無眠,果興阿和賽尚阿、顯德等人把戰報改了又改,終於算是拿出了一個自認為還算不錯的方案。首級分給了尼瑪善二百餘及,俘虜分了一百多人,糧草雜物無算,金銀五百餘兩。
「下官固安駐防鑲藍旗第十一佐領果興阿呈報,咸豐九年八月三日,髮匪黃達平所部三千餘眾犯我防地。賴軍門前授機宜,下官督軍血戰兩晝夜,防地未為發逆所逞。然逆匪勢大,以洋炮數門,狂轟我駐地,職部死傷甚重,各線均已告急。下官唯圖一死而全忠義,乃自去冠冕補服,裸衣仗刃直抵陣前。率部三呼吾皇萬歲,後直衝敵陣,欲為白璧撞柱之美。幸得軍門所遣援軍佐領尼瑪善率軍來救,內外夾攻,乃大破匪軍。陣斬大小匪首二十餘人,斬首六百餘級,俘敵二百有奇。獲牛驢騾馬若干,糧草兵仗器械無算。佐領尼瑪善所部斬獲亦頗豐厚,當別文以報,俯請軍門台鑒。」
顯德抑揚頓挫的把戰報呈文念了下來,果興阿聽得頻頻點頭,畢竟這也算是個雙贏的結局,就當交個朋友吧!
「果興阿大人,這戰報與實情頗為不符吧!」尼瑪善用手指敲打著椅子的扶手。
「尼瑪大人客氣了,我們是朋友嘛!朋友間就不要說那麼多了,義氣嘛!」果興阿頷首笑道。
「果興阿大人,本官叫尼瑪善,不叫尼瑪,你別再說錯了。即便是朋友,也要實事求是,我們是為朝廷辦事,怎麼能含糊其詞!」尼瑪善又想起了糾正果興阿,而且聲音提高了八度。
「尼瑪善大人,以為當如何?」果興阿依舊面帶笑容,不過看著尼瑪善的眼神凝重了起來。
「貴部被髮匪擊敗,潰散之後被本官的援兵所救,應當實事求是的呈報。貴部不能幫忙收了首級和繳獲,就把功勞都算在自己頭上吧!」尼瑪善同樣凝重的看向了果興阿。
「呵呵!看來這戰報還得再整理整理啊!尼瑪大人,今天想吃點什麼?」果興阿的笑容更加標準,露出了八顆牙齒。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s 3.645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