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八旗 第七百五十二章 死而後已

    獨裁王朝的統治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可是大清王朝的統治者們所做的一切，實在是有點出格了。咸豐之後的大清統治者們，好像都受到了上天的詛咒，他們總是出現腦子短路的情況，總是喜歡用敗家來解決問題。

    無論是精明幹練的鬼子六，還是巾幗不讓鬚眉的慈禧，每當他們面臨難關的時候，總是繞不開賣國兩個字。當年如果沒有果興阿攔著，奕欣會被俄國人空手套白狼騙走一百五十萬平方公里的疆域。天津教案，慈禧也是優先內部鬥爭，根本不在意外交事務上的成敗。果興阿不認為這次差點算計死他的朝廷都是傻子，可是他們幹的這些事，簡直連傻子都不如，這完全是不識數啊！

    「崽賣爺田心不痛啊！他們是賣國有癮，還是敗家成性了！把咱們中國人的這點家底，都賣給外國人就那麼好嗎？」果興阿很痛苦，很苦惱，他真的很想馬上揮軍入關滅了大清，這幫人實在是太混賬了。

    「朝中諸公可得高位，皆非幸至，均是九死一生、歷經磨難，方可成就一番功業，這樣的人，豈會是愚氓。其所作所為，皆不可理喻，或許是因為角度不同吧！大將軍常說，矛盾的激化，往往是因為角度不同，可能朝廷的角度也與我們不同吧！」石殿臣開解起了果興阿，也是給自己留條生路。

    「我就是不懂，什麼樣的角度，能做出這麼缺心眼的決定？」果興阿咬牙切齒，這次他非常的生氣，比被人造反還生氣，朝廷就是一群傻嗶啊！

    「朝廷並不在意外界如何，他們只關心大清內部的事！」石殿臣管理奉天多年，其實他雖然擺不平奉天，但是他非常理解奉天人的思維模式，也就大概懂得了朝廷的思維模式。

    大清是閉關鎖國的天朝上國，從來是不在乎國際上如何的，若不是英國人的燧發槍打進來，大清現在還在過自己的小日子。所以無論是什麼事，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在大清看來，一切外部的事，都沒有大清內部的事情重要。時過境遷，大清如今也知道了，洋鬼子無論怎麼折騰，也不會危及到他們的統治，只有內政才是影響王朝存續的關鍵。所以在各種事件中，朝廷總是優先內政，甚至願意犧牲國家的利益給外人，也要保證內部鬥爭的順利進行。

    「朝廷是想效仿唐朝，借回紇兵平定安史之亂。」石殿臣不僅懂朝廷的思維模式，也能猜到朝廷大概使用的策略。

    大清的君臣們還在堅信一個很奇怪的理論——歷史循環論。中國人講究輪迴，在大清的君臣看來，歷史也如天道一樣是循環往復的，今天的一些事變不過是歷史上的昨日重現。所以當他們遇到一些問題搞不定的時候，他們便會去翻看史書，堅信自己一定能從其中找到辦法。這一套理論，被中國人應用了無數個念頭，無數次幫中國人渡過了難關，被很多人奉為了金科玉律。歷史為什麼總是會驚人的相似，沒人說得清楚，但是大清遇到了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很多經驗不靠譜了，果興阿是很清楚的。

    安史之亂的時候，大唐國力衰微，兵力也不足，為了消弭禍患，只能借回紇兵平亂。不過這外族之兵，可不是那麼好借的，回紇人再怎麼崇敬郭子儀，也不會平白的出兵幫大唐打仗。大唐給出了誘人的價碼，長安、洛陽兩座都城的子女、玉帛，任由回紇兵取用，大唐只要土地城池。回紇人在大唐的都城來了一次鬼子進村，搶了個夠本，大唐也收復了自己的都城，只是可憐了兩地的百姓。

    北滿州這種龐然大物，可不是安史之亂時那種叛軍可比的，外族的列強們也沒有一個大清的郭子儀可崇敬，所以大清只能用真金白銀來吸引他們。朝廷看上去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其實卻精明到了極點，把東方幾千年相互算計的權術機變，都給招呼了進來。一旦朝廷的計劃成功，不但果興阿的北滿州會飛灰湮滅，再次成為朝廷的一片疆土，西方列強也會元氣大傷，在也無力來干涉大清內政。

    失去了果興阿的北滿州，將會變成一塊巨大的肥肉，無論是已經站在世界巔峰的英、法、德，還是處在第二梯隊的俄、奧等國，甚至是果興阿坑的要死的美、日，都難逃它的誘惑。大清堅信自己和大唐是一樣的，即便被割走一些荒蠻域外之地，即便被劫掠一番，只要根本之地仍在，他們還是可以發展起來的。只是工業文明與農業文明的異同，大清的君臣們完全不懂，若是科技人才和工業基礎都被搶光了，他們想再發展起來，也是千難萬難。不過大清君臣們也不僅僅是這番考慮，自己發展起來太慢了，而且他們也不喜歡這類發展的選項，他們更喜歡保持自己的風格，讓英法這些討厭鬼完蛋才是更好的選項。

    大清許諾給列強的好處，絕對足以讓列強們動心參戰，然後一切就由不得他們了。北滿州雖然沒有了果興阿，會陷入混亂和紛爭，但是他們強悍的軍隊依然還在。列強的威逼，很可能讓北滿州的各派勢力聚合在一起，他們的反彈也絕對不容小覷。列強們與北滿州的殘部血拼，可不是那麼容易拿的下來的，他們也都得拿出家底來，誰也別想全身而退。列強們最終會打敗這些殘部，可是到了那個時候列強怕是也夠嗆了。

    而且大清在給各方的好處上，也動了手腳。英法攪和在一起，美國占了俄國的阿拉斯加，日本也占了俄國的庫頁島，德國和奧匈帝國則擠在了東方人的人堆里。如此分配下來，列強們也一定會再起糾紛，大家再做一場，大清便是最後的勝利者了。不過這個計劃有些一廂情願，完全是按照中國古代滅國以戰的套路來的，殊不知歐洲列強互毆了上千年絕少有滅國的事發生。如果真到了傷筋動骨的時候，歐洲人絕對不會拼命，他們肯定會以和談來解決問題，那時候大清的盤算可就是一場空了。

    「承善呢？」果興阿現在很想見見自己這個世侄，這個幾乎一手置自己於死地的高人。

    「他自盡了，說是功虧一簣，愧對朝廷和先君！」石殿臣也很想讓承善出現，起碼能證明自己的無辜，可是做不到了，承善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果興阿的面前了。

    「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死的？」果興阿很不放心，承善死的太是時候了。

    「福順將軍一進通遼，承善便說大勢已去，然後交代了幾句，他便自縊了！」承善自裁的非常突然，石殿臣也非常的意外。

    「是他自己死的，還是你們動的手？」果興阿並不相信，他懷疑一切都是石殿臣編造出來的，承善不過是替罪羊而已。

    「事已至此，臣萬死不敢欺瞞大將軍啊！承善真的是自己懸樑而死的，雨帥的警衛和司令部隨員，多人見證啊！」石殿臣這下可是嚇死了，果興阿若是把承善的死算在他頭上，他可就是罪魁禍首了。

    「主子，承善的確是自盡的，有多人見證，而且奴才等勘驗過遺體，並無不妥的地方！」果興阿走到那裡都有雜務科的人陪著，急忙在一旁給石殿臣做了個證。

    「承善死前都說什麼了？」承善的死，把許多的事情都掩蓋了過去，果興阿只能期望他死前能留下些有用的話。

    「承善死前說了許多，多是愧對朝廷、愧對先君什麼的。臣下私自梳理了一下，猜想著或許是這麼個意思。肅中堂當年暴卒，可能死前給承善留下了什麼託付，今日的變局怕是大半出自肅中堂的謀劃，承善逃亡我北滿州，刻意進入奉天，也都是這裡面計劃好的。承善正是因為數年謀劃毀於一旦，這才自盡而亡！」石殿臣猜想的也是八九不離十。

    「六哥啊！你這一生還真是為大清死而後已啊！死了還沒忘算計我，賠上自己的兒子，也要算計我啊！」果興阿非常認同石殿臣的猜想，這種犧牲自己維護朝廷的事，肅順父子絕對乾的出來。而且只有這樣，許多不合理的地方從解釋得通，看來當年承善進入北滿州，便是一個大局的開始。

    「承善也有話，留給大將軍。」承善還有幾句話是專門留給果興阿的。

    「他說什麼？」果興阿對肅順的感情很深，對承善的感情可就沒多少了，承善攪鬧的天翻地覆，果興阿親手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態度上自然惡劣許多。

    「承善說：「侄兒，對不起五叔了！您對侄兒的好，侄兒永遠都記得，您是侄兒心目中最永遠的好叔叔。忠義難以兩全，侄兒所為有負五叔厚愛，只能來世結草銜環再報五叔了。對不起，我姓愛新覺羅！」承善臨終前的這段話，也是掏心掏肺，果興阿還想不起自己好在哪裡，承善卻一直記得多年前在承德，果興阿差點幫他完成了初戀。

    「唉！」千言萬語，果興阿終究只留下了一聲長嘆，然後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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