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沒有聽取黃達平立即進攻的建議,八萬大軍陪著果興阿跑了幾十里路已經疲憊不堪,而清軍已經休息了快兩個時辰,現在可不是進攻的好時機。零點看書www.w.org清軍至多也就兩千人,李秀成與陳玉成以四十倍的兵力圍攻,也不需要急於一時。而且清軍的防禦部署,在李陳二人眼中也有些兒戲了,想來被困的清軍已經嚇破了膽,開始舉動慌亂。
清軍雖有繼續加固山頂的防禦,有些依山憑險的意思,但清軍還分了一半的兵力下山,開始在龍虎營村里布防。龍虎營的確可以和山上的清軍陣地連為一體,但地勢平坦的村莊非常利於太平軍進攻,不但沒有什麼效果還分散了清軍本就捉襟見肘的兵力。如果清軍集中全部兵力固守山頂或許還能堅持的久一些,這樣莫名其妙的分兵實在是一大敗筆,李陳二人心裡對果興阿又看低了一分。
清軍也設立了拒馬和鹿角之類的屏障,但是他們卻沒有好好利用村裡的房舍,反而大肆拆毀房屋,到處挖掘溝渠。太平軍諸將沒人搞得明白清軍在鬧什麼玄虛,這個時候還拆房挖溝實在是匪夷所思。
太平軍搞不清楚清軍在幹什麼,山頂的果興阿卻很清楚,他沒被李秀成嚇瘋,他要求生。既然不能突圍,那固守待援就是他唯一的選擇。清軍占據了山頂,可山頂地域狹小不足以展開兵力,而且樹木也會影響清軍的火力發揮。而且如果給太平軍占據了山下的龍虎營,龍虎營就會成為太平軍的進攻據點,有了房屋之類的掩護,太平軍更容易抵近清軍陣地。而清軍下山占領龍虎營,就可以形成從龍虎營直至山頂的立體防禦陣地,把整個山坡都拓展為清軍的陣地。雖然兵力攤薄了一些,但是陣地縱深有了極大的拓展,也可以全面發揮清軍的火力優勢。龍虎營陣地發生戰鬥的時候,山上陣地火力可以覆蓋整個戰場,火力並沒有減弱。
靈岩山只有龍虎營一處較為平坦,其他三面都沒有道路,而且極為陡峭,清軍分一個排出去就可以封死三面,所以戰場只有一處就是龍虎營。太平軍得龍虎營則清軍被逼上山頂,必然命不久矣。清軍據守龍虎營,則可以火力全開,固守待援。
李秀臣和陳玉成之所以沒看出龍虎營的重要,當然不是兩個聞名海內的宿將不如果興阿,而是因為思維模式的關係。李陳二人都是冷熱兵器交替時代的人物,他們的思維模式更多停留在冷兵器時代,果興阿考慮的火力延展、射界、遮斷射擊之類的名詞,二位聽都沒聽說過。他們習慣性的冷兵器思維中,山頂清軍想要支援龍虎營必須派人下來,而果興阿從山上支援下來的是炮彈和子彈。
清軍在龍虎營幹的事也很簡單,挖交通壕、構築永備工事、設置火力點,果興阿在用二戰時期的半永備野戰工事迎戰太平天國的兩大名家。當然在兩位名家眼裡,清軍不過是在拆拆房子挖挖溝。李秀成還在納悶,清軍雖然拆走了大量的磚石,可是也沒見有一道牆垣修出來。他當然不知道,果興阿不喜歡露在明面上的東西,清軍修的都是地堡。
雖然前裝槍的火力密度遠遠還不達標,但是左輪步槍的近距離急速射,也能當輕機槍的長點射用,而且果興阿還有炮。三十二門火炮中的二十四門留在了山坡陣地,用以遠程轟擊壓制太平軍,其他的八門都配屬到了龍虎營的步兵陣地。一旦步槍不能阻擋太平軍衝鋒的腳步,八門火炮的霰彈可以快速的清理戰場。龍虎營又是一個山坳,太平軍沒有更多的空間展開兵力。
傍晚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果興阿召集了全軍,做了最後的戰場動員。
「弟兄們,**城沒搶著啊!我們還被長毛幾萬大軍給堵在這了!」果興阿語氣非常輕鬆,還故意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大伙兒在納悶哈!我為什麼這麼高興呢!弟兄們,大功在望啦!長毛江北全部主力都圍著咱們呢!什麼李秀成、陳玉成全在這啦!」果興阿興奮的揮舞著雙手。
一旁的顯德臉都白了,果興阿這不是鼓舞士氣,這是想要嚇死大伙兒啊!
「弟兄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長毛的整個江北乃至南京,都是不設防的地方了。只要我們在這裡堅守,其他友軍就能克復更多的失地,甚至攻下南京。」果興阿描繪著一副清軍各部激流勇進的畫面。
「弟兄們莫說這是別人快活我們背鍋,我們是不能進城快活了,可是每一份功勞都有我們的份,朝廷論功行賞,咱們就是頭功。朝廷可不止賞銀子賞女人,朝廷要賞就賞頂子!有了這玩意,銀子女人還缺嗎?」果興阿舉起了自己從三品的頂戴花翎。
「有的兄弟擔心啊!幾萬人圍著咱們打,能活到受賞那天嗎?我也挺擔心。」果興阿故意停了一下。
「大伙兒看這從山上到山下的陣勢!這個陣勢咱們擺過多少回了,不過這回擺的最好。咱們這個陣勢被幾百人攻過,也被幾千人攻過,這次是被幾萬人攻。好像哪次長毛都比咱們人多,按理說能挺過來就不易,死些人也正常。不過我眼前怎麼好像還是你們這群王八蛋,你們也往身邊都看看,是不是都是熟臉!老子還得收點新兵啊!看你們都看膩了!」果興阿故意俏皮了一些,引得清軍一陣鬨笑。
「別笑了,雖然大夥都在,可是我們也有幾十位弟兄不在這了,你們不記得,我還記得,前前後後快一百人了。弟兄們,好好準備打仗吧!記著,活著跟著老子去領賞!」果興阿玩了一把煽情。
「喔!」清軍士氣振奮了起來。
太平軍也是配合,清軍的呼聲剛剛落下,李秀成和陳玉成的兩面大旗以及諸將的將旗都樹了起來,「擒拿果興阿,盡滅鑲藍旗」的大纛旗更是居中而立。清軍的士兵們到沒什麼,果興阿的臉色已經一片慘白。他之前說李秀成、陳玉成什麼的,不過是胡說八道,他根本不知道太平軍是誰指揮的。沒想到自己一張烏鴉嘴還真是開了光,山下的太平軍還真是群賢畢至。李秀成、陳玉成的大名果興阿前世都聽膩了,如今兩軍對陣他怎麼能不怕。
「這幫臭不要臉的,他們知道鑲藍旗是怎麼回事嗎!真給面子,把老子當鑲藍旗都統了!」果興阿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顯老,你字好,一會你也寫一個,咱得比他們有文采。弟兄們,老子給大夥作首詩好不好?」果興阿基本恢復了過來。
「好!」清軍又是一陣歡呼。一旁的顯德等人卻是一陣尷尬,果興阿認字都費勁還作詩。
「生擒李秀成,活捉四眼狗,太平歸降日,一統萬年清。」果興阿模仿者太祖爺,左手掐腰然後猛地推出了右手。
「好!」清軍士兵也沒太聽懂,跟著起鬨而已。
顯德、豐升阿等人對於果興阿的打油絕句不好評價,不過有朝一日逃出生天,「一統萬年清」一句絕對會成為果興阿的政治資本。人老成精的顯德還發現了一個問題,果興阿每逢險境都特別愛作秀,而且都是那種特別有政治寓意的作秀。總之每次大戰落幕,寫戰報的顯德都會有非常多的素材。
士兵們開始進駐自己的防線,有所頓挫的士氣也恢復了過來。雖然有強大的洗腦教育,但士兵們也不都是傻子,怎麼會對果興阿的話一點也不懷疑,只是各有各的無奈罷了。太平軍如果招降,這幫已經發現自己被幾萬大軍包圍的士兵難保不會有想法,但是太平軍的俘虜政策給果興阿幫了大忙。太平軍不是見了清軍都殺,但是八旗軍肯定一個不留,這樣一多半的清軍沒了指望。另外一小半的人更尷尬,他們不是八旗兵,但他們是太平軍那邊投降過來的,他們可沒有再次反正的機會。一旦戰敗,李秀成如果把果興阿剁成肉塊的話,他們肯定會被剁成肉餡。太平軍對待叛徒,比對待敵人殘酷多了。大家都被太平軍絕了生路,還不如信了果興阿的忽悠,和長毛拼了。
顯德用輜重連的苫布做了一副大纛旗,把果興阿的打油絕句給寫了上去。眾人一起把旗幟立在了山頂,又和果興阿一起慰問了一線的士兵們,這才返回果興阿設在靈岩寺的指揮部。離開了士兵們的視線,眾人也收起了虛偽的笑臉,個個滿面愁容。果興阿進廟的時候,腳在門檻上颳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就一頭栽了下去。
「大人,大人……」眾人急忙上前攙扶果興阿。
開始眾人都以為果興阿只是絆倒了而已,但是把果興阿扶起來之後,眾人都是傻眼了。果興阿的小臉慘白慘白的,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額頭滴落,整個人已經抖成了一團。
「大人,病了吧!」豐升阿有些為難的說道,果興阿這個樣子更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李秀成來了,陳玉成來了!我去他大爺啊!」被扶進大殿的果興阿還是不停的發抖,連茶杯都拿不起來。
「顯老,馬上給江南大營何春軍門寫信,給江南提督張國梁寫信,求援,求援啊!一定要寫清楚,我軍在**東南靈岩山陷入太平軍重圍,我們給圍死了。讓他們速發援兵救援我軍。以前都是我果興阿不好,這次只要他們拉兄弟一把,以後我定有厚報!」顫抖的果興阿用力的拍打著椅子的扶手,情緒激動到有些語無倫次了。
「嗻!」眾人其實都有這個心思,顯德早就擬好了腹稿。果興阿開了口,顯德在一旁刷刷點點一會便寫好了求援信。
「大人,您過目!」顯德把求援信遞給果興阿。
「馬上發走!」果興阿哪裡還看得進去。
顯德轉身走向殿外,想要去輜重連用攜帶的信鴿,把求援信送往江南大營。
「且慢!」一直在一旁眼珠子亂轉的搏日圖突然出言攔阻了顯德。
所有人都把驚異的目光投向了搏日圖。
「大人,這信不能這樣寫啊!否則永遠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們了。」搏日圖走到果興阿面前,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的對果興阿說道。
「你放……」果興阿一股邪火直衝心口,正想出言訓斥搏日他,忽然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水師千總的影子。
「辦不到!」三個字在果興阿的腦海中如洪鐘大呂般迴蕩了許久,然後果興阿突然復活了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三兩步奔到了顯德的面前,劈手奪過了信箋,幾把就撕成了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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