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天台外面的男人自然是早川瀾。
他調整著姿勢讓自己與牆壁貼的更緊,還順帶空出只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一條信息發過來。
【人找到了,沒大問題,在2樓最裡面的衛生間,周圍暫時沒有炸彈。——松田陣平】
看到消息的早川瀾關上手機,換了個手支撐。
看向腳下略微突出勉強站住腳的凸出牆面,早川瀾感謝天台建築師的設計,要不然從四樓窗外還真不好上來。
不走尋常路,說的就是早川瀾。
在事發的第一刻,早川瀾想起了走廊轉角的保潔人員,當時他就有一陣奇怪的感覺。
三森在前半個小時還出現過,而貿然將一個昏迷的成年人在短時間運出人來人往的酒店的確不好辦。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打暈藏在一個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而當時保潔推的大型垃圾桶剛好能裝得下一個成年人。
怕人多行動可能引起注意,畢竟綁架者有可能監視了大廳的攝像頭。
早川瀾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松田陣平,松田帶著邊上兩個同事趁著位置偏僻,在人群中悄悄退去身影,開始避著明顯的攝像頭在樓層衛生間和單人休息間排查起來。
而早川瀾則是直接來到最高的四樓,藉助大樓的示意圖在腦袋裡模擬預判,猛地推開一大扇窗戶。
吹進來的風將早川瀾整齊的頭髮打散,額頭前的髮絲掃得人癢,但早川瀾沒管這些。
眼睛上下打量,邊緣處的把手讓他有了計劃。
「希望不會被松田看到」
時間回到現在,掛在外面的早川瀾收到信息,不禁感嘆松田陣平的速度,又看到沒有炸彈,在外面聽了近一分鐘的早川瀾對這位報復心態略顯瘋狂的「一杉勇也」有了好奇。
不過,現在事情倒是好辦了。
綁架者不知道人質已經被救出,被威脅者不知道威脅已經消失。
此刻,只需要一個破局者。
說破就破。
早川瀾給了剛好看向這裡的古里英樹一個無聲指示,在膝蓋著地的那刻,早川瀾也雙手用力一撐,身體靈活在一杉勇也身後不遠處側翻而進,宛若一隻黑貓無聲著地。
而已經跪下的古里英樹則是默默按下震驚,立刻心領神會地吸引起眼前人的注意力。
「一杉,這件事情我真的很」
早川瀾與一杉勇也的距離不到四米,躬身前進的速度很快,把雙手絞到對方的脖頸上時,卻沒想到一杉勇也反應同樣迅速。
一杉勇也被人猝不及防襲擊,應激反應出奇的大,一個有力的衝擊將兩人帶到本就不遠的天台邊緣,早川瀾後退一步錯過攻擊,後腰抵在了天台邊緣攔護鐵網上。
古里英樹才從地上站起來,就看見早川瀾被人抵在了邊緣,只要再一用力隨時都有被推出去的可能性。
「啊!警官」古里英樹口裡的話還沒喊出,早川瀾與一杉勇也頃刻間就調換了位置。
形勢霎時逆轉,此刻的早川瀾占據上風。
一杉勇也面色瞬變,起身反攻,一手撐滑,整個人往天台外面後傾下墜。
古里英樹只看到早川瀾伸手去抓,卻連同著被拽了下去,兩個人直直往下掉,一秒不到在邊緣沒了身影。
「警官先生!」
古里英樹被嚇到,連忙奔向天台邊緣,腳底差點打滑,趔趔趄趄地撲到邊緣往下俯瞰,一眼看去沒見想像中血腥的模樣。
於此同時,下方一陣令人牙酸的玻璃破碎聲傳來。
是四樓的玻璃!
他們摔進四樓房間了。
古里英樹微微放心,顫顫巍巍跑向天台門,發現門還在被反鎖,又急匆匆地撿到剛才扔在一邊的鑰匙。
門一推開,兩三名男子擠在一起差點摔倒。
是偷偷摸到門後面關注情況的警察同事們,只可惜古里英樹才上來的時候就被強制要求反鎖天台門,他們只能暫時在門後邊按兵不動。
「古里你沒事吧?」
「剛才外面的聲音怎麼回事?」
同事們望向天台沒發現犯人的蹤影,只有一臉焦急的新郎官先生。
「剛才一個警官先生爬上天台,在打鬥中跟人一起掉到四樓去了!」古里英樹來不及仔細解釋,邊往下跑邊喊。
同事們顧不上驚訝也跟著古里英樹往下跑。
來到四樓對應的房間時,跟古里英樹同時到達的還有松田陣平,兩人對視一眼,很快推開房門,剛好看見滿地被打碎的玻璃渣,和躺在其中的一個灰色外套的男人和早川瀾。
松田陣平立即上前給男人反手拷上銀手鐲,偏頭問起早川瀾的情況:「怎麼樣?」
早川瀾支起手臂搖頭示意沒受傷,搖搖晃晃地站起往一杉勇也走去,伸手在他身上摸著什麼東西。
「在檢查什麼?」松田陣平看著因為衝擊消散逐漸清醒的男人,把他拖出碎渣區抵在地上。
「炸彈。」
早川瀾檢查完,沒發現東西,才緩緩開口蹦出一個詞語。
「身上的炸彈?」松田陣平語氣放冷,想到在發現三森的衛生間沒有綁架者宣稱的炸彈,下意識忽略了犯人身上可能攜帶的危險。
不過,會把不定時炸彈放在自己身上,要麼是及其自負肯定不會有危險,要麼就是瘋子般不顧死活的那種。
總之,兩種類型都不是松田陣平想遇到的。
「還好,身上沒有,看來之前只是虛張聲勢。」
早川瀾徹底站穩身體,走到一邊撿起紅色的小遙控器遞過來,松田陣平一看,果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型模具,甚至沒有連接電源。
眾人也聞聲而來,四樓一下子被擠滿了人。
「英樹!」人群中,穿著短款婚紗的三森由紀子跑上前抱住了古里英樹,男人回抱住自己的新娘,死死不肯丟手。
「抱歉紀子,是我的錯還好你沒事,不然我」新郎官的聲音不再繼續,哽咽起來。
「怎麼回事,犯人就是這個?」一名同事上前幫著松田陣平按著半躺在地上的灰衣服男人,彎腰時被他毀了一半的臉驚到。
被制服的一杉勇也垂著頭試圖將半張臉藏在高領的衣服里,完全沒有掙扎的跡象,但一雙寒霜般帶著冷意的眼睛卻死死盯著擁抱在一起的新婚佳人。
「一杉勇也,那次意外只是意外,你知道這並不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我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古里英樹確認好三森由紀子上上下下並沒有一點受傷,這才放下心來,走到一杉勇也面前開口。
「這不是作為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垂著頭的一杉勇也依舊沒有動靜,像是突然啞掉了,既沒有激烈的反駁,也沒有後悔的表情,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們先把他帶走了。」
刑事局的警官們可能沒想到周末來參加同事的婚禮都能加個班,現在已經跟警視廳聯繫好了,直接由他們帶回去。
「」
古里英樹默默看著被押走的一杉勇也,喉頭乾澀,溫和的臉上結了一層淡淡的薄霜,轉眼看到在一邊抖衣服玻璃渣的早川瀾才回過神,連忙上前關心:「警官先生怎麼樣,受傷嚴不嚴重?要不要叫救護車?」
早川瀾整理好發皺的衣服,擺手示意不要緊。而旁邊的三森由紀子也迅速跑上前插話:「早川君沒事吧?今天多虧有你了,松田跟我說你之前可能遇到犯人才會這麼快找到我,真是麻煩之後還得好好處理一下。」
三森由紀子邊說邊皺起精緻的眉毛,一想到今天自己居然被迷倒了還被用來威脅英樹,好好的婚禮被攪了局,再好的心情都要打折了。
「我沒事,」早川瀾搖搖頭道,「還是我大意了,當時只是感到有些奇怪,但沒有進一步去看,不然很可能提前終止這場鬧劇了。」
「沒有的事,今天還是多虧早川君了。」
「最後人都沒事就好,那咱們的宴席還繼續嗎?」有人問。
「那當然!今天大家給我死死地敞開胃口吃!」三森由紀子一甩自己被弄髒的禮服裙擺,自信開口,完全恢復了平日裡在隊裡的女強人形象。
延遲的婚禮再次恢復進程。
「嗯,怎麼回事?在外面看見警車了,難不成三森這麼大牌面,坐著警局特供版婚車來的?」
在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的萩原研二原以為自己快趕不上婚禮進行,結果進來才發現流程才開始。
「萩原君。」
「萩原你來了?」
「哎,萩原你剛錯過了一場意外啊」
萩原研二打著招呼,找到了人群中的松田陣平,旁邊還有早川瀾和古里英樹。
「古里恭喜啊!剛才是怎麼回事,聽說還有綁架?」萩原研二跟古里英樹碰了個杯,有些震驚。
「現在沒事了,還是多虧了早川先生,當時他們掉下去的時候我都嚇得直接慌神了,唉」
「古里快過來,該上台了!」
古里英樹說了句就被旁人叫了過去,「抱歉,萩原你隨意——我先到那邊去,等會再見!」
「沒事,你先忙。」萩原研二招手,微笑示意古里英樹不用管自己,視線投到松田陣平和早川瀾身上,下垂的眼睛含著打量:「我剛才聽到早川『警官』英勇救人從天台直接摔進三樓,現在沒事吧?」
萩原研二說話間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已經開始無奈,他第一次見到早川瀾,對方也是這樣,上次在陽台上也是這樣。
危險,卻始終遊刃有餘。
早川瀾也覺得萩原研二的目光灼熱起來,聽到對方的打趣說法,端起酒杯擋在嘴前,露出一雙霧藍色的眼睛。
「沒有受傷。」
「古里恭喜啊!」
「啊,謝謝!」
古里英樹被人敬酒才回過頭,眼睛從那處轉回來。
遠遠地看向人群中的三人,他竟然覺得一陣時間錯亂,以為自己回到幾年前的賽車場。
看到了他們的樣子。
「恭喜。」
古里英樹輕笑一聲,在心裡為自己恭喜,隨後大步邁向不遠處的三森由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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