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胤禛的這番話,恰恰戳中了康熙的軟肋。
父愛對於康熙來說,始終是內心深處的一個結。
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自己的皇阿瑪也能這樣維護自己該有多好?如果在他染上天花的時候,皇阿瑪能夠關心一句,如果在弟弟夭折之後,父皇能夠想到他其他的孩子也還年幼……如果當初也有這樣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擋住風雨,那會是什麼樣子呢?
他的皇阿瑪拋棄了他。這一點,哪怕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康熙想起來仍舊心有芥蒂。尤其是在他努力要做一個好父親,卻失敗了之後。
而現在,發現自己的兒子也想做個好父親,且不論將來如何,至少胤禛這個姿態,是能夠打動他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問,「這就是你的選擇?你可知自己放棄了什麼?弘暉進了宮,朕難道還會虧待他不成?你只要答應了,朕自然不會忘了你的那一份。」
胤禛道,「兒臣已經決定了。兒臣若想要什麼,必定會自己去取,不需要靠一個八歲幼童來得到。請皇阿瑪明鑑。」
&你倒是個有志氣的。」康熙哼了一聲,「既然如此,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親自來取!你若是有這個能耐,朕便將這江山交給你!」
就衝著胤禛今日這番話,他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只要胤禛證明自己能夠做得好,他自然也只有高興後繼有人。
不過言語之間,仍舊是不怎麼信任胤禛的意思。
胤禛方才還覺得心寒,現在反而沒什麼感覺了,他磕了個頭,「兒臣遵旨。」
康熙也覺得挺沒趣的。哪怕胤禛的話再觸動他,到底還是拂了他的好意,他心裡自然不會有多高興。讓胤禛起來,把人打發走了,臨走才想起來,道,「讓你媳婦多進宮看看宸妃,她病重無事,有個人說說話也好。」
胤禛答應了。從乾清宮出來,看到外面的晴朗天光,他眯了眯眼睛,只覺得在殿裡時那種若有似無的壓抑正在漸漸消散。他站了片刻,才緩緩抬步往前走。
雖然拒絕了康熙的提議,肯定會讓他不高興。可是同時自己卻也得到了一個機會。如今皇阿瑪親自許諾,只要證明自己有能力,他就會將那個位置交給自己。對胤禛來說,這個機會更好,也絕不會錯過!
總有一天,他會堂堂正正的入主這座宮殿。
……
康熙轉頭就將胤禛的話說給瓜爾佳氏聽了。瓜爾佳氏早就從玉齡那裡得到消息,知道胤禛不同意把弘暉送進宮,所以根本不覺得意外,還笑著道,「這樣也好,若是他就這麼答應了,恐怕皇上還要不放心他呢。」
&說得不錯。」康熙道,不過他心中仍舊帶著對胤禛的怒氣,哼道,「只是這樣一來,朕之前讓大臣推舉儲君的旨意,倒是不合適了。」
他雖然說是要考驗胤禛,其實倒有□□分中意是他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考察一兩年,自然順理成章的將胤禛立為儲君。這跟自己之前的旨意相違背,反倒讓康熙有些為難了。
瓜爾佳氏倒是不在意,「這也沒什麼,皇上也可以趁此機會,看清楚朝中如今的形勢。」
這話說得不算委婉,幾乎是明白的挑明皇子們在朝中各自有自己的勢力了。對於這一點,康熙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是在意的。他本來就覺得成年的兒子威脅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他們連朝臣也能掌控的話,就更可怕了。借著這個機會讓他們暴露出來,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
於是康熙就不再說什麼了。
不過第二天玉齡奉旨入宮探視瓜爾佳氏的時候,她不免笑著抱怨,「四爺倒是硬氣,早知如此,我就不多事了。」弘暉的事情是她跟康熙商量出來的,早知道的話,當時她就直接拒絕了。
玉齡聞言笑而不語。其實就算知道這個結果,估計還是要來這麼一遭,這是多麼好的一個以退為進的機會。胤禛現在沒答應,但效果卻比答應了更好。
不過這種話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會有人說出來。玉齡轉開話頭,問道,「你又是怎麼回事?連救駕受傷這種橋段都使出來了。」
瓜爾佳氏本身已經夠得寵的了,根本不需要使用這樣的手段獲寵。而且雖然說是出巡時一切從簡,但也簡不到哪裡去。而且她跟康熙走在一起,周圍都是御前侍衛,就算擋刀也輪不到她,偏偏她就受傷了,怎麼不讓人吃驚?
其實玉齡不信康熙想不到這一點,不過大概是出於愛重瓜爾佳氏的意思,所以沒有提及。但是留下這麼大的漏洞,不像是瓜爾佳氏會做出來的事。
瓜爾佳氏微笑,「江南百姓一向桀驁,刺駕也不是不可能。他們混進了隊伍里,驟然發難,我心系皇上,一時情急,主動擋刀不是很正常的嗎?」
玉齡信她就有鬼了。
連修真者在她手上都翻不起什麼風浪,一張符籙輕鬆搞定,她又一百一千種辦法來解決問題,偏偏選了最不可能的一種。而且,玉齡始終覺得,所謂的刺殺出現得也太湊巧了。
這麼說來……她轉頭認真的看著瓜爾佳氏,>
&麼?」瓜爾佳氏疑惑。
玉齡到嘴邊的那句「這件事該不會是你自己策劃的」又咽了下去。算了,自己就算問出來了,又有什麼用呢?不管是不是,不管瓜爾佳氏想做什麼,她既不能幫忙,也不會破壞,也就沒必要問了。
瓜爾佳氏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麼,含笑道,「這紫禁城,我待得有些膩煩了。」
說起來,從三十九年選秀入宮,到現在也不過兩年時間,對於瓜爾佳氏這樣的修士來說,本來應該是彈指就過去,但是宮裡的事情繁雜,她又不可能靜下心來修行,而且規矩和束縛也很多,自然就覺得難過了。
其實那些小說里身為修真者還跑去宮斗宅斗的內容,都太可笑了。修行修行……可不是每天晚上打坐一下就能進步的。除了動輒閉關三五個月乃至三五年提升修為之外,還需要外出歷練,這樣才能有所進步。
瓜爾佳氏之所以「受傷」,事實上是因為她需要閉關了。而閉關結束之後,她便打算離開皇宮去遊歷,所以現在自然需要做些準備。
玉齡吃了一驚,「你要走?」她身為嬪妃,怎麼可能離開皇宮?
不過……如果是瓜爾佳氏的哈,倒也不奇怪。她跟隨遇而安的玉齡有本質上的不同,本來也不應該是皇宮就能夠禁錮住的。說要走,說不定還真的就能走。
瓜爾佳氏伸出食指在唇上壓了壓,「噓,你可不要說出去。」
玉齡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一點她沒有想到,但是也並不意外。可是真的面對了,又仍舊覺得難以自信。
或許隱約間,還有幾分羨慕。因為她可能永遠不會成為瓜爾佳氏這樣的人了。
從這一天之後,玉齡心裡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情,經常關注著宮裡的消息。但是卻一直沒有動靜,時間長了,她也就慢慢忘記了。
相較而言,倒是朝堂上的事情更加熱鬧。因為康熙讓大臣推舉儲君,所以皇子們都在忙著拉攏大臣,一時之間朝堂上真是熱鬧非凡,沒有一刻消停。康熙就在後面冷眼看著,等時間差不多了,直接出手,用雷霆手段將所有人鎮壓,貶的貶罰的罰,讓人震驚的同時也終於發現,他還是那個乾坤獨斷的帝王。
在康熙雷霆震怒,處置皇子和朝臣的時候,胤禛已經不在北京城裡了。
是的,在之前朝堂上一片亂紛紛的時候,他已經悄悄遞上了摺子,請求出京治理黃河。黃河水患從康熙十幾年開始就一直在提,可是至今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治理方案,更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的成果。康熙早就有心此事,所以之前才會下江南,除了巡視江南官場之外,更重要的,也是巡視河工。
可惜這件事半途而廢,就此擱置。康熙心裡當然還是記掛著的。於是胤禛上摺子請求負責這件事,康熙很快就答應了。因為他之前跟胤禛說過,只要他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就會考慮傳位給他。現在自然要給想辦事的胤禛一個機會。
玉齡其實是很想跟著胤禛去的。但是此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規矩,而且出去治河肯定不可能固定在一處地方,大部分時候都住在船上,並不適合帶著家眷。再者京城裡的王府需要有主人鎮守,兩個孩子也要玉齡照顧,根本走不開。
於是玉齡就只能心情低落的送走胤禛。她這樣的表現,讓胤禛以為她捨不得自己,還頗為兒女情長的道,「福晉放心,爺只要能做成這件事情。以後的事情自然就能夠做主了。到時候不管爺去哪兒,都帶著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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