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一走,就有正院的奴才來執行福晉的命令,請了李氏去佛堂罰跪。
年淳雅被金風從地上扶起來,陰沉著一張臉回了雅園。
格格們噤若寒蟬的目送李側福晉和年側福晉離開,才敢三三兩兩結伴退出正院。
正廳里人都走光了,荼白才回到烏拉那拉氏跟前。
烏拉那拉氏聽見荼白的腳步聲,也不去看她,只盯著手邊的帖子和一封信問:「人都走了?」
「是,只是奴婢瞧著,年側福晉走時臉色很是難看。」
烏拉那拉氏淡淡道:「這不是應該的麼,原本年氏可以不必受罰,卻因為李氏挑釁,不得不被本福晉罰抄書,如此,即便年氏是泥捏的性子,也該生氣了,更別說年氏的氣性本就大。」
荼白給烏拉那拉氏添了茶水,疑惑道:「李側福晉與年側福晉的口舌之爭也並非一日兩日了,奴婢不解,福晉今日為何會因此惱怒不已?」
往日的爭執,福晉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從來不曾真的罰過人,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烏拉那拉氏冷笑一聲,點了點手邊的信和帖子,「今日一早,烏拉那拉氏府上一前一後送來的。信是嫂嫂寫的,帖子是懷恪遞的。」
東西遞進來的時候荼白不在,故而不知。
她猶豫了下,問:「何事惹的福晉您煩心?」
烏拉那拉氏手肘支在桌上,撐著腦袋道:「懷恪想明日回來給本福晉和李氏請安,順便在王府小住。」
荼白心想,若只是如此福晉不至於如此,定然還有旁的事。
於是她靜靜地等著後續。
「可看了嫂嫂遞來的信後,本福晉才知曉,什麼請安,懷恪不過是惹了禍事,想回來避一避罷了。」
烏拉那拉福晉可是在信中狠狠告了懷恪郡主一狀,說懷恪郡主與星德成婚三年無所出也就罷了,好不容易星德在成婚前的通房丫頭有了身孕,竟被懷恪郡主生生罰跪至見紅小產。
星德本就因被四爺看中,選做了郡主額附,又因四爺心疼女兒,不願女兒早早出嫁,硬生生的讓星德等到了二十歲,才與其成婚。
旁的世家子弟二十歲,早已妻妾子嗣成群,而星德膝下空空。
為了讓嫡長子出自懷恪郡主的肚子,成婚後星德未曾納過一房妾室,即便是懷恪郡主身子不適的時候,也只是讓最早通曉人事的通房伺候,過後還餵了避子湯。
可三年過去,懷恪郡主的肚子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烏拉那拉福晉終於忍不住,在問過懷恪郡主後,停了通房丫頭的避子湯。
那通房丫頭也是個爭氣的,不過三個月就有了身子,誰知懷恪郡主表面大度,實則也是個不容人的。
通房丫頭小產,額附星德氣的和懷恪郡主吵了一架,於是烏拉那拉氏就收到了懷恪郡主要回來的帖子。
結合前因後果,烏拉那拉氏豈能不明白懷恪的心思?
女兒惹了禍事,都是李氏教養不善,她因此遷怒李氏,也不算冤枉了她。
荼白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不平道:「既如此,福晉何不拒了懷恪郡主的帖子?」
烏拉那拉氏搖了搖頭:「拒了?本福晉這裡拒了,回頭她再把帖子遞去前院,暗地裡在爺面前告上一狀,本福晉才是有苦說不出。」
畢竟是四爺唯一長成的女兒,四爺護的緊呢。
此時,烏拉那拉氏忍不住的想,要是年氏的小格格能養大,懷恪行事哪裡還敢這麼肆無忌憚。
烏拉那拉氏說著,起身給懷恪郡主回了一張帖子:「你去命人送去府上,等爺回府,再把爺請來正院。」
今日她有意遷怒李氏不假,可也順帶著罰了年氏,四爺寵愛年氏,說不準會因年氏而對她心生不滿,她總得提前辯解一二。
若是先前的年氏,是真的會在四爺面前告福晉一狀,可如今的年氏,氣性卻沒那般大。
年淳雅雖不滿她受了李氏連累被罰,但礙於身份地位,年淳雅還是老老實實的抄了女四書,並未想起她還能告狀這件事。
只是她想不起來,並不代表身邊的丫鬟不會在她耳邊念叨。
桃枝一邊給年淳雅磨墨,一邊心疼道:「側福晉今日算是遭了無妄之災,憑白被李側福晉給帶累了。十遍的女四書,那麼厚,得抄到什麼時候。」
年淳雅認認真真寫下一個字,無奈道:「福晉又不曾說什麼時候要,我慢慢抄著就是了。」
不過確實,她用不慣毛筆寫字,雖寫的不差,速度卻慢,從請安回來到現在,僅僅只抄了一頁紙。
年淳雅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桃枝見狀更是心疼:「等主子爺來看側福晉時,側福晉可要好好同主子爺說說,主子爺那麼心疼您,肯定會替您出氣的。」
桃枝也是根據從前對原主的了解故意逢合說了這番話,本以為會得到年淳雅的贊同,卻不想是斥責。
「莫要胡說,爺是看重福晉的。」
所以四爺很大的可能不會對福晉的決定持反對意見,她這女四書,該抄還是得抄。
況且就算她不說,四爺一回府,應該就知道了,哪裡用得著她再費功夫?說了怕不是會惹四爺厭煩。
桃枝冷不丁被斥,生怕又說錯了什麼話,便不敢再開口。
沒過多久,金風玉露一同掀了珠簾進來,兩人各自拿了一套文房四寶,見禮過後就在小書房裡找了個能寫字的位置,和年淳雅一起抄著書。
年淳雅一見她們的架勢,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一副畫面,那是幼時原主被父親罰抄書,金風玉露陪著她一起抄的情形。
就像現在這樣。
桃枝敏銳的察覺到年淳雅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許多,研磨的手頓了下,討好的笑道:「有金風玉露兩位姐姐替側福晉分憂,側福晉不如去休息會兒?」
見金風玉露二人同時停筆朝她望去,年淳雅搖了搖頭:「不了,這會兒睡也睡不著。」
她腦子裡一團亂,對今日的事怎麼都想不明白。
口舌之爭是後院女眷常有的事,哪日沒爭辯個一兩句,反倒是不正常。所以年淳雅不明白,一向對口舌之爭寬容的福晉,今日怎會如此生惱?
年淳雅把後院的事細細想了一遍,沒發覺有什麼異常,越發的令她疑惑:「近日府外有發生什麼與王府有關的事嗎?」
既然府內沒有異常,或許原因在外面?
金風玉露和桃枝紛紛搖頭,她們一樣和側福晉待在王府內院不曾出去,外面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倏地,桃枝像是想起了什麼,搖頭的動作一頓,道:「奴婢想起來了,昨日小六子不當值,他出了趟府,側福晉要是想知道外面的事,不如把他叫來問問?」
年淳雅點頭同意,桃枝很快把小六子叫了過來。
小六子在珠簾外跪地請了安,小心翼翼的請示:「不知側福晉找奴才來,有何吩咐?」
聽到小六子聲音里的緊張,桃枝安撫了他一句:「你別緊張,側福晉就是想聽你說一些外頭的新鮮事。」
小六子聞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日晚間回來前,隱約聽到的一些風聲。
「奴才出府只是為了給自己添置一些物件,並未多加注意旁的事情,只是有件事,奴才恍惚聽了一耳朵,像是與烏拉那拉府上有關,但外頭的傳言素來都當不得真」
小六子斟酌著語句,生怕因為說錯了什麼被罰。
年淳雅笑了笑:「無妨,你隨便一說即可。」
「是,奴才是在外頭的一個小食館裡聽一位食客說的,說是烏拉那拉府上郡主額附的通房小產了,奴才不知此事真假,所以不曾稟報」
高門大戶的內宅爭鬥,永遠都是平民百姓飯後議論的話題。
許多事情,哪怕主子及時下了封口令,但還是會因為各種緣由在私底下傳開,只要不傳到主子耳朵里,那就不是事兒。
小六子怕年淳雅責怪,還不忘替自己辯解一句。
年淳雅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倏然聽到郡主額附的稱呼,她的注意力就不在小六子身上了。
郡主額附?
那不就是懷恪郡主的夫婿,福晉的嫡親侄兒嗎?
若僅僅只是一個通房丫頭小產,福晉該是不會這般生氣才是,且看早上那會兒福晉的怒氣大都是衝著李氏去的,年淳雅不免猜測那通房丫頭小產,許是和懷恪郡主脫不了干係。
就是不知懷恪郡主到底做了什麼。
———
今日戶部不忙,四爺下了朝去戶部點了卯就回府,在府門前見到了荼白。
四爺看見荼白,心裡就有不大好的預感,若不是府中有事,一般情況下福晉不會命人直接等在府門外的。
正想著,就聽荼白恭敬行了一禮道:「主子爺,福晉請您回府後去趟正院。」
四爺微微頷首,沒問是什麼事,提步就走,去了正院便知道了,何必在此時多費唇舌。
「主子爺到———」
跪在佛堂里的李氏聽到外間傳來的通報聲,臉上不忿的神情立時變得激動,當即就打算起身出去,卻被負責看著李氏的丫鬟銀硃給攔了下來。
銀硃面無表情道:「李側福晉,時辰還沒到,您不能起身。」
「讓開,你一個賤婢,也敢攔我?」
李氏重重推開銀硃擋在她面前的手臂,用力之大,直接推了銀硃一個踉蹌,趁著銀硃沒反應過來,人就出了佛堂。
正堂,烏拉那拉氏剛行了禮起身,李氏就越過了一眾丫鬟的阻擋沖了進來。
「爺,您要為妾身做主啊。」
李氏沒半點猶豫的跪在四爺面前,一句話說的委屈又婉轉。
一通折騰下來,李氏的衣裳凌亂,頭髮也略微鬆散,整個人都沒了早上來請安時的整潔模樣。
看著當著奴才們的面,李氏如此不體面又不規矩的樣子,四爺額角的青筋跳動,咬牙呵斥道:「成何體統!」
李氏身子一抖,不自覺熄了聲。
不說四爺面色不好,就連烏拉那拉氏也臉色鐵青,在李氏闖進來的那一刻,烏拉那拉氏就問責似的看向了銀硃。
銀硃膽怯的低了頭,李側福晉要硬闖,她們身為奴婢在沒有主子的允許下卻不能硬攔,否則要是不小心傷了李側福晉,可沒她們的好果子吃。
雖然眼下這情形,並不比傷了李側福晉好到哪兒去。
為了顧及臉面,烏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氣,責令荼白帶著在場的奴才都下去。
清了場,四爺臉色些許好轉,他沒搭理李氏,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他身側的烏拉那拉氏,詢問道:「福晉可否告知爺,到底發生了何事?」
李氏剛欲搶話,四爺就撂了句:「爺沒問你。」
烏拉那拉氏漠然的看了眼李氏,語氣微涼:「回爺的話,今早請安時,李氏挑起爭端,不顧身份的與年氏爭執,所以妾身便罰李氏於正院佛堂內跪誦禮佛兩個時辰,年氏罰抄女四書十遍。」
說著,烏拉那拉氏頓了下,加重了語氣:「許是李氏覺得妾身處事不夠公允,所以聽到爺來了,才不顧妾身的命令,從佛堂闖了過來。」
李氏眼睜睜看著在福晉的講述下,四爺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一手抓著四爺的衣擺,強自辯解:「爺,不是這樣的,妾身只是想來給爺請安」
她的聲音在四爺冰冷的眼神下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著眼前因李氏而惹出來的鬧劇,四爺只覺得腦仁子發漲。
從前李氏年輕時,他只覺得李氏嬌俏可人,可如今再看,卻覺得她蠢的厲害。
違逆福晉的命令,不把福晉放在眼裡,她竟還敢到他面前哭著求他做主?
四爺越想越氣,終是忍無可忍,「李氏,你莫不是覺得有弘時和懷恪在,便可以不把福晉放在眼裡,就能在這府中肆意妄為?」
李氏就算是再蠢,再張狂,也知道這話她絕不能應下。
她連連搖頭,眼淚四濺:「妾身不敢,妾身從未有過此等想法。」
她只是覺得不公平,原本她才是府中第一得意之人,兒女雙全,人人艷羨。
可是自打年氏入府,年氏便在各個方面壓了她一頭,爺的眼裡漸漸的沒了她的位置。
落差之大,讓李氏無法接受,於是她處處和年氏作對。
一開始只是出於嫉妒,後來愈演愈烈,成了習慣,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住。
今日本是習慣性的和年氏鬥嘴,卻不想被福晉責罰,而她之所以從佛堂闖出來,就是想在四爺面前告福晉處事不公,為什麼年氏就不必被罰跪。
然而她心中所有的不平,在四爺毫不留情的質問下,全都化為了烏有,再不敢提起半個字。
李氏的狼狽沒有引起四爺的丁點兒心軟,「福晉罰你跪在佛堂,已經是為你著想,不想你在眾人面前失了顏面,可你卻不領情,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正院外跪著,什麼時候跪足了時辰,什麼時候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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