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風雜貨鋪 第二十三章 出言不遜

    相比竇冰的慌亂，常三清此時心中只能用惶恐來形容。

    就在剛才，兩人眼神接觸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抽離了，來到了一片猶如環境般的空間。這裡的光線昏黃，周遭一片霧蒙蒙的，到處都是沙塵，好像是一片起了風暴的沙漠。

    此時在常三清的主觀意識中，他正置身於這片風沙中，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但他並不是這方空間中唯一的存在，在他周圍，有許多活著和已經死去的人。

    這是一片戰場。

    看起來，交戰的雙方都穿著很古老的鎧甲，看起來厚重而不甚精緻。無數殘兵裂甲被扔在地上，浸在血水裡，埋進了砂礫中，那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戰旗看起來有幾分蕭瑟，那是慘勝者僅有的炫耀。

    這場戰鬥好像已經結束了，或者說是剛剛結束。地上的屍體大都還殘留著溫度，那到處流淌的鮮血迅速滲透進沙層底下，只留下了大片黑褐色的印跡。從這些死去的人身上，常三清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這股氣息慘烈，暴怒，好像凝結了無數死者臨終前的暴戾和不甘。但很詭異的是，他放眼望去，卻沒有發現哪怕一隻鬼魂。

    發現了這一點不正常之後，常三清心中愈發小心謹慎，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這片戰場的正中央，那裡有一個身穿黑甲的人，他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一個還活著的人。

    常三清慢慢走過去，籍著呼嘯風聲的掩護，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那個人背對著他，似乎對他的接近毫無所知。常三清越走越近，最後終於來到了他的身後。

    站在他背後，常三清想上前打招呼，但卻很詭異地邁不動步子，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那話語被堵在喉嚨間，讓他覺得憋得難受。

    面前這個人身上的氣勢太強了，他已經被壓製得透不過氣來了。

    看著此人黑甲上的血跡和裂痕，常三清陡然覺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另一個幻境之中。周圍是如潮水般的喊殺聲，無數金鐵交擊的聲音從四周傳來，同時他身體各處傳來了陣陣劇痛，好像自己被很多看不見的敵人重創了。他心中駭然，感覺自己身體中的力氣在緩慢地流逝，如果這樣下去，他用不了多久就該直接躺在地上了。

    使勁咬了一下舌尖，一陣劇痛傳來，他努力擺脫了幻境，意識重新回到了這片風沙中。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息涌過來，讓他一陣作嘔，差點直接吐了出來。

    「見到我，也不必這麼激動吧。」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常三清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猛地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龐。沒錯，這個身穿黑甲的人影正是風一。

    又使勁咬了一下，常三清想讓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同時他冷哼一聲，說道：「你還真是好本事，一時不慎居然著了你的道。」

    風一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長劍隨意插在地上，笑吟吟地看著他說道：「說起來，你也該感到榮幸，這個地方不是隨便誰都能來的。」

    聞言常三清又是一聲冷哼：「哼，裝什麼，只不過是一個幻境，看我破了它！」

    說著，常三清陡然一聲怒喝，整個人忽然掙脫了風一氣場的鉗制，直接騰空而起，看樣子仿佛要破空而去似的。

    風一見狀並沒有攔著他，而是站在那裡雙手扶著劍，默默地看向空中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的常三清。

    很快，空中的黑點越來越大，最後直接重新化回了人形，直接狠狠摔在了地上。

    「看起來，你的本事也不怎麼樣麼。」風一淡淡地嘲笑道。

    隨後，他繼續解釋道：「現在你也不要掙扎了，這裡並不算是一個幻境，我只是把你的意識拘來了我的意識海，在這裡只要我不願意，你休想耍出任何手段。」

    聞言常三清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看上去明顯很不開心。而風一對此卻視若無睹，將劍拔出來之後，指了指周圍，說道：「要麼同意我的建議，要麼，就留在這裡陪他們吧。」

    「哼，你做夢！」常三清忍不住又是一聲冷哼，「我告訴你，你既是現在暫時困住我了，但是你不可能困住我一輩子，只要讓我找到機會，我一定要你好看。」

    風一笑了笑，說道：「哦？是嗎？來，用出你的所有手段，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能耐。」

    聽他這麼說，常三清一窒，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他只是意識在這裡，並沒有什麼手段可以施展，因此也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威脅到風一。如此想來，自己剛才說的還真是廢話。

    看到他吃癟的樣子，風一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其實說起來，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實在是沒有必要弄成這樣。這樣，只要你同意以後不再獵殺那些無辜的亡魂，我立即將你送出去，而且對你賠禮道歉。」

    他這一番話說起來真的是很有誠意了，但可惜常三清並不領情。

    只聽他又冷哼一聲，對著地上啐了一口，說道：「你不用這麼囂張，實話告訴你，讓我收手？不可能！你也不用跟我弄這些虛的，這滿地的屍體我還真是不放在眼裡，你要是想用這些垃圾來嚇唬我，做夢！」說著，他還狠狠朝地上的一具屍體踢了一腳。

    本來風一的臉上一直掛著和煦的笑容，但一聽常三清對這地上的死者出言不遜，他頓時就變了臉色。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說他們是垃圾。」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低沉，讓常三清的心頭不由得一顫。

    霎時間，天地間忽然捲起了狂風，那風勢之大幾乎要將地上的沙全部捲走，逼得常三清不得不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臉。

    此時此刻，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怪異，遠遠望去就像是跪在了風一面前一樣。而在他面前，一直溫和的風一陡然化身成了一尊魔神，身上冒著猩紅的光芒和烈焰，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那目光直接擊中了他的內心，讓他連帶著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