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世豪聽得一愣,給李安遞過去一份牛油包,試探著問道:
「那你想要什麼貨?」
李安接過牛油包,重重地咬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
「沒有短狗,那就長槍嘍。不過,還是要去一趟潮州明那裡,先看看他那裡有什麼貨?」
一旁,吃著早點靜靜聽著,一直保持緘默的李建軍突然開口:
「阿安,你一下子買這麼多傢伙幹什麼?」
「我打算去城寨湊湊熱鬧。」李安笑了笑。
「城寨?」眾人吃了一驚。
李建軍顰著眉頭,李安是他侄子,吃驚之餘,出於關心他忍不住多問一句:
「城寨在九龍城,你生意在香,港島。何況城寨就是個貧民窟,除了些撈偏門的,也沒什麼生意好做。你怎麼會想起去城寨的?」
李安三兩口把牛油包塞進嘴裡。
望著眼前眾人疑惑的目光,他沉吟了一會兒。
眼前這些人,不論是李建軍、侯世傑還是伍世豪,都是自己人。何況除了侯世傑,其他人也都住在城寨,李安只要去往城寨,鬧出動靜,李建軍他們一樣也會知道。而且去看貨,還要李建軍幫忙。
如此,自然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李安選擇性的說道:
「兩件事,一呢,主要去處理點私事。另一件順帶的事,就是同鄉會了。」
「同鄉會?」李建軍眉頭一蹙。
「嗯。」
李安沖李建軍一笑,整個人凌厲了許多。
「你們也知道我有個師兄,叫周升。同鄉會一直想插手他轄區界限街的偏門生意。可我那師兄又是少有的有點原則的差佬,再加上前幾天同鄉會的人殺了鬼佬,就是他答應同鄉會,上面的鬼佬也不可能答應。
同鄉會是什麼人,不用我講,你們住在城寨應該也清楚,不可能輕易放棄。
我這人一向不喜歡留有隱患,周升對我又多有恩惠。這不剛好準備去城寨辦點私事麼,那就索性跟同鄉會碰一碰嘍!給他們找點事干,別讓他們太閒著了。」
李安說的輕描淡寫,但李建軍他們清楚。李安既然三把短狗都嫌少,那肯定不會只是簡單的給同鄉會找點麻煩。
伍世豪看了一眼開始逐漸靠港的貨輪,說道:
「碼頭就要開工了,中午歇息的時候,我們再去潮州明那裡。」
「可以。」
李安點頭,想起什麼似的,看向伍世豪:
「你等會問問下面的兄弟,有沒有會用槍的。找十來個人,跟我一起去城寨。」
槍是人人都能打響,但卻不是人人都會用的。
如果是在外面,李安還要顧忌一下,能用拳頭解決就絕不用槍。但城寨就不一樣了,一個三不管地帶,膽大包天一點,沒什麼不好的。
「沒問題,我等會就去問。」
伍世豪點頭應聲。
那邊現在是全民皆兵,過海來港討生活的人中有不少都經過民兵訓練,找十來個會用槍的不難。
這時候,一直皺眉思索的李建軍開口:
「我和你一起去吧,還有阿民和大春,他們倆槍法不錯的。而且在城寨我也住了這麼長時間,對裡面的情況也大概了解的比較清楚。」
「碼頭上忙的過來嗎?」
李安問了一句。
「能忙的過來的。」細威回答。
「那就行。」李安點頭同意。
隨即看向侯世傑:「傑哥,我去城寨的事,你先不要和我師兄說。」
「.好的。」
距離三角碼頭不遠的海灣,一艘艘舢板船、小駁船、雜亂的停靠在岸邊。
沿岸錯落而建的,是一間間簡陋、破敗的木屋。
門前的晾衣繩上,曬滿了漿洗好的衣物。
中午的木屋區很是冷清,幾乎看不到兩個勞力,除了一些漿洗衣服的婦女,就是一個個滿臉灰塵,赤腳玩鬧的小孩。
雖然破落,但也透露著濃濃的人間煙火氣息。
「居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在碼頭討生活的苦力。再就是一些漁民。很多沒有地方搭建木屋的居民則只能長年居住在舢板船上,被人稱為舢板客。甚至貶稱為水流柴、疍家仔。」
伍世豪語氣平淡的介紹。
三人沿著岸邊的崎嶇小路往前走,又是陌生人,很是顯眼,吸引來木屋區眾多人的注目。
很快,一個皮膚黝黑,光著膀子的壯漢迎著三人走了過來。
當看到三人中的伍世豪時,他嘴裡喊道:
「豪哥!」
「潮州明呢?」伍世豪抬眼看著對方,問了一句。
「明哥推牌九呢,我帶你去。」壯漢連忙回應。
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鐘,一間木板搭建的屋子前,壯漢停下腳步。
眼前木屋門口,一張斑駁的木桌前圍坐著四個男人,煙霧繚繞。
坐在上首位置的男人頭髮散亂,被熏得發黃的牙齒咬著半截香菸,他眯著眼睛瞄了一眼手中兩張骨牌的點數,紅光滿面的一把拍在桌子上。
「對天!」
接著目光看向其他三家的牌九點數,眼前一亮,嘴裡催促:「長三,虎頭,雜五,通殺了,快點給錢」
「明哥,豪哥來了。」壯漢上前一步。
男人轉頭看了一眼,連忙站起身來:「豪哥,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
「潮州明,過來找你買點貨。」
「上次不是說過,貨要下星期才來的嘛。」潮州明嘴裡說著,走到伍世豪面前。
「你只是.45子彈沒貨,又不是其它的沒貨。」
伍世豪瞥嘴。「先帶我們去看下。」
「行。跟我來吧。」
潮州明點頭,帶著三人來到海邊,上了一艘小駁船,很快他就從夾板內掏出兩支牛皮紙包著的短狗。
「p38,鋼筆槍,你們看看。」
李安接過一把,擺了個標準的射擊姿勢。
一邊打量,一邊問道:
「全是短狗,長槍有沒有?」
潮州明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著李安,遲疑了一下:
「長槍自然是有的,畢竟戰場上短狗比長槍還要稀少,只不過長槍買的人少,只有兩支。豪哥,能不能問一下,你們買這玩意去做什麼?」
伍世豪聞言,臉色一板:
「怎麼?擔心我們去劫金鋪啊?」
潮州明搖了搖頭,不放心的問道:
「豪哥,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問一下,心裡有個底。真犯了事,我也跑不了。」
伍世豪拍了拍潮州明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
「我們可是同鄉,我怎麼會坑你。你看哪個社團不私藏點傢伙,我們碼頭上這麼大地盤,買點傢伙防身不是很正常,又不是去劫金鋪,不會牽連你的。」
與此同時,九龍分區差館。
花曼帶著些許忐忑地走進差館。
「小姐,有什麼事?」有軍裝上前問道。
女人把披散的頭髮捋到耳後,深吸口氣,平復心情:
「我叫花蔓,找你們周升探長。」
「等一下啊。」軍裝知會一聲,沿著樓梯上了樓。
不一會,他折返回來。
「我們長官讓你上去。」
「謝謝了。」
花蔓道了聲謝,拎著手包上到二樓,來到探長辦公室門口,她敲了敲門,直到裡面傳來聲音,她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周探長,你好。」
周升坐在辦公桌後面,抬眼看著花曼,伸手示意:
「坐。」
「謝謝。」花曼拉開椅子坐下。
周升直視著眼前這個女人:「我這個人.比較直接,希望花曼小姐不要見怪。」
花曼搖了搖頭:「周探長,有什麼話你就說。」
「那就好。」周升點頭,思索著說:
「冒昧的問下,不知道你和我師弟是什麼關係?」
花曼聞言只是略微一頓,旋即語氣平靜地輕聲說道:
「周探長不用多想,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周升沉吟不語,觀察著花曼的表情。
按理來說,李安自己的事,他這個做師兄的本不該多此一問,只是花曼這個女人太過神秘,關心之餘他才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見女人語氣不似作假,他徐徐說道:
「你的事,李安早上已經跟我打過電話。十五年,過去這麼久,本來應該沒有這麼快查清的。不過湊巧,剛好檔案室有朝猛山自首的卷宗。」
周升遞過去二張泛黃的紙張。
「還有當時二號拘留室關押的人員名單,你看看。」
花曼拿著紙張的手微微顫抖。
「朝猛山,故意殺人.」
花曼掠過第一張朝猛山的筆錄,目光放在第二張上面。
「藍萬慶、齊茂遠、柯萬長、福壽金、馮春美朝猛山。」
「這上面的名字是那三天拘留室關押的人員名單,上面都有日期。朝猛山自首的那天是四五年七月九日。當時的拘留室只有四個人,柯萬長、福壽金、馮春美、朝猛山。」
周升的話在花曼耳邊響起。
英雄義氣,往往只會成為權利、利益的犧牲品。
這是花曼在說書先生那聽來的一句話。
十五年前,有朝猛山、段通天的守護,城寨本是個平安之地。可作為一個三不管地區,城寨無疑會受到社團的覬覦。
如同說書先生講的那樣,段通天和她爸先後出事,同鄉會也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花曼冷若寒霜地走出差館。
一個人躊躇地站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良久,時不時仰頭望天,好似在思索著什麼。
從潮州明那裡買完貨離開,李安沒有去碼頭,而是乘坐小輪過海回了九龍城。
等他來到位於南京街的理髮廳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
李安剛準備進門的時候,正好趕上一線天把客人送出門。
「進來吧。」
從李安在他這裡練拳開始,除了偶爾有事一天不過來,其餘時間可是從未間斷的。
可這快近一個星期,李安都未過來練拳。
一線天坐在椅子上,看著進門的李安,面色嚴肅:
「怎麼好幾天沒有過來練拳了?」
李安腳步一滯,在一線天面前一米左右站定,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師父,這幾天確實比較忙,有事耽擱了。」
一線天聞言面色舒緩了些許:
「八極拳練的怎麼樣了?」
李安斟酌道:「差不多登堂入室。」
古代宮室,前面是堂,後面是室。登上廳堂、進入內室。一般形容學問或者拳法技能從淺入深,達到了很高的水平。
就跟學手藝一樣,從一竅不通,到入門、再到熟練掌握、再就是登堂入室,然後形成自己的風格自成一派,就是所謂的宗師了。
功夫說到底也就是一種技擊,明暗也就是剛柔的意思,只是一種發力,並沒有明確的所謂等級劃分。
也沒有那麼玄虛。
「登堂入室?」
一線天吃驚之餘也有些欣慰。
他起身上前,把店門一關。
「跟我來。」一線天示意李安跟上。
師徒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天台。
一線天脫掉外面的白色罩衣,露出一身青色的貼身短打,走到場中。
「我們師徒倆搭手試試。」
「嗯。」李安清楚一線天存著考核他八極拳的意思。他走到一線天對面,擺了個二郎擔山的架勢。
一線天雙腿微曲,震腳落地,腳步迸發出去的瞬間,與地面摩擦發出嗤地一聲,身形如掠過地面的鷹隼沖向李安。
李安雙腿成弓步,曲臂成肘向上一挑,肘尖直奔一線天的下巴。一線天卻是不閃不避,一記撐錘砸開李安的手肘,擰腰側身,轉身肘直戳李安太陽穴!
幾乎是本能,李安身子後傾,依靠驚人的腰力做了一個鐵板橋,右腳攸地抬起,腳掌踹向一線天的腿窩。
「反應不錯!」
一線天嘴裡讚嘆一聲,閃身後撤。
「師父,該我了。」
李安直起身子,蹬地前沖,兩儀肘直戳一線天的胸口!
不料,一線天不退反進,左臂順著李安的腋下穿插而過,右手搭在李安手肘上,側身的同時雙手用勁往懷裡一帶。
李安整個人被帶的一滯,上半身順著慣性前傾。
一線天擰腰送胯,肩頭迎著李安被扯過來的胸口靠上去。
貼身靠!
與此同時,李安也是反應極快,腳步一斜,側身、搓提、震步,一氣呵成!同樣一記肩靠衝著一線天的肩頭撞了上去。
貼身靠!
嘭的一聲悶響!
兩人各退一步。
「力道十足!」
一線天讚嘆一聲!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又乾巴巴地誇了一句:「非常不錯!」
臉上也是笑眯眯地,對眼前的李安很是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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