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聽李正濤講要關照自己,何宜頗為驚喜。
可當他聽到三萬港幣時,臉上的驚喜頓時有些凝固。
其實,認真來說,三萬港幣打點並不貴。
有便衣的身份,只要會撈錢,二三年的時間就能把這筆錢撈回來。
很多時候,他們這些軍裝想升職,缺的不是錢。
而是沒人提拔,缺的是機會!
何宜心裡仔細盤算了一下。
現如今軍裝每月二百塊薪水,和白領薪水差不多。
再加上規費每月也能分個二三百塊錢,除去開銷,一年下來也就三千多塊錢。
他雖然幹了八年的軍裝,可剛從黃竹坑出來時,那時候軍裝的薪水才一百塊,規費也分不了這麼多。
滿打滿算,何宜身上如今的積蓄也就一萬六千多塊錢,這還是他特意攢下留著打點的錢。
距離三萬塊,還有一萬四的缺口。
一個星期,一萬四千塊?
可現在李正濤又把機會擺在他面前,他斷然沒有放棄的理由。
何宜左右為難。
李正濤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怎麼?很為難?」
何宜咬了咬牙:「.沒有。」
他頓了一下,還是試探著說道:
「.濤哥,就是一個星期湊三萬塊有點倉促,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捏著雞子充聖賢,沒錢你還說個叼啊。」李正濤點燃一支煙,撇了撇嘴。
何宜一聽這話,急道:「不是啊,濤哥,只是。」
「行了。」
李正濤擺手打斷他的話。
「別說我不照顧你,先前說的是外人的價格.如果是自己人的話,就可以少一點。」
何宜也是人精,連忙表態:
「濤哥,你能給我這個機會,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如果能升職,那我自然就是伱手下的人。」
上環差館如今勢力最大的就是以李正濤為首的潮汕人,其次就是以程建為首的東莞人。
從上一任探長被撤職,兩人因探長的位置明爭暗鬥已是差館公開的事情。
兩頭草,或者中立,只能兩邊不討好。
之前作為軍裝,沒資格站隊。
但要升職為便衣,何宜就不得不考慮站隊的事了。
李正濤滿意點頭:
「二萬塊,一分也不能少,這是給鬼佬的規數。醜話講在前頭,看別人面子我才給你機會的,你要是兩萬塊錢都掏不出來,那就怪不得我了,繼續去干你的軍裝。」
「沒問題。」
幾乎沒有猶豫,何宜一口答應。
隨即小心問道:
「濤哥,能不能問一下,是誰讓你關照我的。」
「三江水。」
李正濤回道。見何宜疑惑,想了一下,他又說:「三江水是李安的師兄。」
「謝謝濤哥。那我現在就去籌錢。」
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何宜是一刻也不想耽擱。
早點拿上槍,也能避免橫生枝節。
「嗯。」李正濤點點頭。
何宜轉身離開。
「阿文。」
走出警署,何宜沖正靠在牆邊的青年喊道。
聞言,青年扔下菸頭,連忙湊上前:
「宜哥,李正濤找你有什麼事?」
何宜環顧一眼四周,小聲說道:
「濤哥打算提拔我做便衣。」
「真的假的?」青年一臉的不相信。
何宜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這種事我能騙你。不然,你以為濤哥喊我去能有什麼事。」
青年也不見氣,見何宜不似說笑,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
因為只要何宜升職便衣,以兩人的關係,那他在差館也就有了依仗。
「傻笑什麼?說正事。」
何宜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文,手裡有多少錢?」
「要錢幹什麼?」
「當然是給鬼佬啊,你不會以為濤哥簡單一句話我就能升職吧。」
「只有二千塊錢左右,在家裡。宜哥,你等一下啊,我去給你拿。」
青年沒有猶豫,話一說完,轉身飛快離開。
何宜終於放鬆下來。
有了阿文的兩千塊,剩下的那點錢就很好辦了。
找同鄉、鄰居湊湊就行了。
再不濟,找貴利東也可以。
只要他透露自己升職的事。連利息都可以不用給。
畢竟,這年頭,對他們這些底層的人來說,便衣的身份還是很值錢的。
太陽西斜。
三角碼頭。
何宜一身便裝,上身穿一件格子汗衫,右手扶住腰間的槍柄,意氣風發的來到六號碼頭。
他環顧了一眼碼頭,對不遠處的李安喊道:
「阿安。」
聽見喊聲,李安回頭看了一眼何宜,點頭致意。
「細威。」
喊過一旁的細威,把手中的賬單遞給對方。
李安轉身迎了過去。
剛一碰面,他就注意到何宜鼓鼓囊囊的腰間。
「恭喜你啊,宜哥,升便衣了。」
「別說笑了,要不是你幫忙,我哪能脫掉這身穿了近八年的軍裝。」
何宜手指摩擦著槍柄,語氣有些唏噓。
從早上湊夠兩萬塊給李正濤,到下午領上槍,讓幹了這麼多年軍裝的他有些不真實。
「用不著這麼客氣,我們是同鄉嘛,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
李安似有深意的笑了笑:「我記得這話還是宜哥你說的。」
何宜嗯了一聲,長出一口氣。
「阿安,收工了沒?龍鳳酒樓,位置我都定好了。」
「.唔,你等一下啊。」
李安想了一下,沒有拒絕。和細威交代了幾句,兩人離開碼頭。
上環,林士街。
86號,龍鳳酒樓。
從黃包車上下來,兩人剛走到酒樓門前,鼎沸的人聲便傳入耳中。
「這龍鳳酒樓的招牌菜金獎乳鴿和過橋客家咸雞可是一絕,平日一到飯點,整個酒樓可就座無虛席。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訂到位置的。」
何宜笑著說道。
「進去吧。」
走進大堂,除了角落還餘下幾個位置,十多張桌子幾乎坐的滿滿當當。三四名穿著對襟短衫的年輕人正忙碌的穿梭其中。
一名夥計臉上帶笑的迎了上來。
當看見何宜腰間的槍柄,這名夥計臉上的笑容更甚了三分。
「這位警官,吃點什麼?」
何宜淡淡說道:「我定好位置的,六號包廂。」
「這邊請。」
夥計示意兩人跟上,當先沿著木質樓梯往樓上走去。
跟在夥計後面的李安瞥了一眼何宜的腰間,笑著打趣:
「宜哥,你這會不會太囂張啊?」
何宜也不在意,把短衫往上撩,露出插在腰間的噴子。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對於我們便衣來說,槍就是港府發的執照。有執照,當然要放在顯眼的地方,怎麼會怕人知道呢。」
來到二樓,沿著走廊往前走。
夥計領著兩人來到包廂,沏上茶。
「你去催一下,可以上菜了。」
何宜擺手示意夥計離開。
他拉過一張椅子,和李安相對而坐。
一杯茶下肚,李安也講起了正事。
「今天倒是湊巧了,剛好有點事麻煩你。原本,我還想著過兩天去找你的,既然一起吃飯,我就和你提前說一下。」
「阿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就直說。」
何宜打了個包票。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他是個聰明人,不管是之前在六號碼頭他替李安收尾。
還是李安特地讓李正濤關照他,自然不可能只是簡單的同鄉情誼。
李安暗自點頭,笑著道:
「宜哥,用不著這麼認真,就一點小事而已。」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
「明天你抽個時間,和我去一趟南北行,我看了兩個位置,到時候你照著攤位,替我辦兩張固定報攤牌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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