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變 正一卷二章十四節深死

    正卷－第一卷－不是開始－第二章－混亂不堪－第十四節－深死

    【衛洛雲】

    感覺消失是什麼時候？

    明明之前還在海嘯般的疼痛中煎熬，在頭腦被壓碎了後失去突然失去了意識。

    沒有明確的身體帶來的五感，也無法確定自己的移動，身處的位置好像同樣沒有空間距離和時間流動。

    滿眼都是黑暗，本來應該看不任何事物，但是即使黑暗中，似乎還是可以區分開空虛的黑暗和事物存在的黑暗。

    都是黑色，沒有差別的黑色，區分有與沒有，完全不是根據五感，更像是形上學的〈先驗〉一般——有什麼就分布在這裡，那裡，自己的周圍。

    可惜，沒有身體，感覺不到。

    很奇怪的先驗的感覺。

    就像一個一神論者沒有任何邏輯的根據卻同樣堅持存在「神」一樣。

    〈先驗的視野〉逐漸地清晰起來，似乎即使都是一樣的黑色，也可以區分開如三維世界般的前後遠近深淺的差別。

    但可惜的是，呈現在自己的意識里的事物，並沒有那種真正的差別。

    身前的黑色背景里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黑色的線條，從自己這裡延伸出去，到自己感覺不到的〈遠方〉，卻又好像從〈遠方〉再跨過虛空，連接到自己這裡。

    三維的空間感在這裡被徹底地扭曲掉了。

    感覺得到所有的黑線在旋轉，卻又找不到旋轉的中心，既不是單向的自轉，也不是立體的空間三軸中心的自由轉。

    大概這線團里的每一根線都是在自己轉吧。

    黑線的粗細上，感覺和毛線差不多，但是更仔細感知，卻可以發現它們是更細的線雜亂無章地編成的。

    突然之間風起，想到看到更多的細節，於是視野在瞬間放大，原本的一個點也被放大到無數倍，自己又身處〈更細〉的黑線的空間，依然是分不清上下左右東西南北。

    幾次嘗試得到的結果都是眼前光毛線般粗細的線可以看到更多的細節，卻依然沒有盡頭。

    因為無法明確地參照，連身處的位置和最初意識回歸時有無不同的都區分不清。

    ……那就細小了，再看宏觀。

    視野立刻逆向遠離，所有的黑線在眼前不斷地縮小，然後發現它們是更大的黑線的構成物，再縮小，如此往復。

    不知道多少次縮小放大率，退向宏觀視覺，直到感覺到〈邊界〉，眼前卻依然滿是黑線，雜亂無章。

    身後是黑暗……

    可是卻知道，再後退……要出去了。

    該不該出去……如果不出去，很可能身體早就被破壞乾淨了。

    ……

    似乎，透過黑線，可以感知到「外面的身體」。

    感知突然和「外面」的身體連接了起來，我似乎處於一層「內」與「外」的邊界上，這層邊界也是由黑線構成。

    向內，我可以回身看到「裡面的層層黑線」，向外，我可以看到那被水泥絞碎到沒有剩下多少的身體。

    內臟幾乎沒有了，只剩下部分的肉團被「外面世界的黑線守護住」。

    那些黑線，我看到過，當初被海藻怪差點砍斷手臂時，從四肢的斷縫隙處，就是黑線維持著牽連。

    —！！！！！！！！！！！！

    各種被絞動和摩擦的疼痛，立刻貼在〈邊界〉上，猛烈地衝擊我意識，甚至讓不住地顫抖。

    當疼痛在開始不斷地折磨自己的意識的時候，處於〈邊界的我〉突然被裡面的〈什麼〉推了出來。

    三維的感覺重新回歸，卻連五感都找不回來，身體被破壞得所剩無幾，比上次的海藻觸手怪要慘死得過分許多。

    一併從〈邊界〉內出來的，還有洶湧的——飢餓感。

    和當初吃掉傑克，差點吃掉海藻怪，想要吃掉巨猿一樣的飢餓感。

    只是這種飢餓感實在是太過強烈了。

    就好像是當你的整個人都躺在成堆的炸藥上的時候，所面對的境況。

    這種感覺很讓人不安，我甚至可以明確地肯定如此巨大量值的飢餓會把自己的意識撐爆。

    ……——！！！！！！！！！

    控制不住了……

    飢餓感在自己的意識里不斷地溢出，並且強制地修改著自己的邏輯思維與判斷。

    就好像原本正常的線路中所有的導線突然間全部〈不正常〉地指向同一個目標〈飢餓〉。

    餓餓餓餓餓餓！！！！！！！！

    等等，要穩定一下……

    所有原本合理的，正常的，邏輯的判斷，全部都在〈不合理〉地為飢餓感開綠燈。

    頭腦運轉不起來，或者說頭腦完全以〈飢餓感〉為中心，而不是以〈我〉為中心運轉。

    直到，連意識本身都如淹沒口鼻的洪水般，被飢餓感篡改掉。

    啪，容器破了。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張月嵐】

    「念力」！

    「轟！！！！！」

    突然從水泥堆里刺出的黑線，再次反擊「念力」的操作，原本壓迫力強大的，無形的「念力」，反而完全被狙擊。

    張月嵐已經失去對水泥球體的控制，即使受傷的反覆用雙手無法用念力去控制，但是她的「念力」一旦接近水泥球體，就會立刻被擊潰，雙手手臂同樣會被某種方式反擊，從「念力」追蹤到她的雙手，反向破壞。

    刺出的黑線比頭髮要粗許多，就好像人體的筋腱一樣的組織，在擾功了幾次之後，又縮了回去。

    ……兩隻可以看到肌肉組織，沒有完整皮膚的雙手，從水泥球體裡扒出來，牽引著一個沒有皮的，滿是血的人，身上血肉組織不斷地蠕動的人體，像動物一樣從裡面出來。

    「！————————！！！！！！！！！」

    不完整的呼吸器官，破碎的發聲器官，還在不斷地蠕動著恢復的機體，帶著不明的激烈的肢體語言，強烈的嘶吼起來。

    甚至對方的頭顱都還在恢復中。

    不明白其意思，也不明白其表達的感情，但是可以肯定是相當激烈的，本能性的感情。

    讓人毛骨悚然又莫明其妙。

    張月嵐沒有退，她不可以退，因為她的戰鬥還沒有結束，雖然這場戰鬥現在留給她的只有撤退一途——被對方壓制了，本以為可以打死，本以為壓制，粉碎的對方的肉x諧x體，但是現在不夠，不行。

    「她的意識徹底亂了！」張星潞還在張月嵐的身後呼喊。

    這個意思張月嵐知道，一般一旦亂了陣腳，就是殺掉對方的好機會，甚至張星潞認為，現在正是說明對方的已經到極限了。再殺死就不可能復活了。

    姐姐的意思，張月嵐懂，但是張星潞並不參與戰鬥，所以，戰鬥的東西，姐姐她不懂。

    張月嵐有種直覺，現在不能出手，否則無論什麼樣的攻擊，都會被對方追本溯源地地猛烈反擊，像剛才雙手連骨帶肉地破壞都是輕的。

    對方在恢復，不出二十秒，眼前的這個血人就一邊排除體內的那些水泥碎片，砂粒，殘渣，一邊恢復到原來一樣的樣子。

    ……對方除了意識異常，「念力」對眼前的人失去威脅性，變得和野獸一樣，更危險。

    張月嵐直覺很清楚，對方並只是損失了某些東西使得自己「失控」，但是本質上沒有任何衰弱，反而，更危險。

    張月嵐沒有退，而是在靜靜地吸氣，因為她在準備再次地給對方一次狠擊，目的不是進攻，而是撤退，讓逼迫對方無法追擊自己。

    眼前的對手一直在不斷地給張月嵐施加精神上的壓力，而對方的身體也在不斷地恢復，不停地有水泥的碎渣從身體裡面帶著血絲從微有蒼白的細嫩肌膚里擠了出來，漸漸地些許的體表的肌膚也恢復完整。

    明明是很美的身體，但是對方三米長的墨發飛舞，看得人異常詭異。

    對方的身體雖然已經恢復了，那種奇怪的嘶吼聲也逐漸回歸人類的發聲的模式，可是大概力量確實是對方致命的硬傷，即使到現在也不能單純地憑藉著雙臂的力量從水泥球里跳脫出來，而是一邊用［高頻髮絲］破壞身體周圍那些已經固結的水泥，一邊從裡面爬出來。

    粗糙銳利的水泥碎渣一邊劃傷雪白的肌膚，一邊帶下絲絲的殷紅血肉，但是那些傷口立刻恢復。

    張月嵐的身體就好像是一個將要破裂的氣球一樣，胸腹腔的隆起已經達到了她這個年齡的極限，而她還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從裡面一邊掙扎著一邊爬出來的人。

    沒有緊張，沒有慌亂，沒有不安，也沒有任何的語言，即使是萬箭穿心，張月嵐也有自信在任何的作戰狀態下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氣勢］

    張月嵐突然覺得對方在和她拼［氣勢］，這種原本應該只有野獸，變異生物才懂的東西。

    可是對方錯把她的行為當［氣勢］，自然也沒有任何的行動。

    這是機會。

    必須把對方所有的視線都鎖定在自己的身上，「念力」無效，那麼對方的能力就有可能和姐姐最強能力相抗衡。

    而一旦對方去攻擊姐姐，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性質的戰鬥經驗的姐姐就會陷入到危險之中。

    隨著對方逐漸地從水泥里出來，並且恢復完整的身體，所有的頭髮都在她的身前舞動，三米長的頭髮可以覆蓋所有的防禦的方位。

    張月嵐只能從黑髮的空隙看到像神采如野獸，卻美麗如寶石的雙眼。

    對方黑髮間隱約閃現的白膚並沒有給張月嵐其它攻擊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