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庭審結束,安澄又去了那間小酒吧,獨自坐在吧檯前,點了那個晚上的酒。
控方握著三個受害人作為關鍵證人,庭審還得持續幾天。第一天只是個開端,一切都還要耐下心來埋設伏筆。
其實她也有一點不想明白,自己今晚為什麼還是獨自來了這間小酒吧……
真的不想明白攖。
可是身旁還是再度無聲坐了個身影過來。依舊是淡如水墨,點了那晚的酒。
她的心便跳成一團,故意板起臉來側眸瞪他:「別說是巧遇。」
他淡淡解開西裝紐扣,修長的手指拈起酒杯,先仰頭喝盡,才同樣歪頭來迎上她的目光。
「當然不是巧遇。償」
安澄咬了咬唇:「別玩兒尾隨,我不喜歡。」
他輕哼一聲:「尾隨是智商不夠的人才玩的把戲。其實是我先來的,我早就知道你今晚會來,知道你還會坐在這個位置上,點那晚的酒,所以我只需要早來一步,守株待兔,就夠了。」
他的目光淡淡掠向酒保去。
酒保就點頭笑笑:「沒錯,這位先生早來一步,還囑咐我們留著這兩個座位。」
安澄忍不住蹙眉:「怎麼就這麼肯定我今晚會來?」
他淡淡揚了揚眉:「因為你今天上庭了。我說過,我們這些當律師的,遲早都會養成上庭前和上庭後都來喝一杯的習慣。那種獨自面對壓力的滋味,也只有酒精和人群,才能適當緩解。」
安澄仰頭將杯里的酒喝了。
她喝酒的時候,他靜靜凝視她側顏,一瞬未瞬。
「今天庭審的情形我也聽說了。你表現得不錯。」
她訝了訝:「聽誰說的?」
他淡淡聳肩:「律政圈子就這麼大,任何風吹草動都難免刮進我耳朵。」
她「嗤」了聲,卻搖搖頭:「可是我很討厭今天的自己。」
「怎麼說?」
他轉過來面對她,並用杯墊蓋上了酒杯,顯然今晚只喝一杯,不會再貪杯了。
他這樣細碎的動作,卻叫她莫名覺得體貼。他將時間和理智都空出來,只為傾聽她吧。
她搖了搖頭:「我在庭上攻擊受害人。我心裡,很難受。」
湯燕犀便懂了。強抱案,女子受害者,更別說都是華裔女子。
「你手裡沒有目擊證人,你的當事人又不方便出庭作證,所以你能做的只有攻擊對方的關鍵證人。從律師做事的角度來說,你沒做錯。」
他目光柔暖,在這樣迷離的酒吧里,清澈得如一泓山泉。
「是,我明白的。」她搖了搖頭:「問題就在於,道理都懂,可是還是會忍不住難過。」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顫抖的指尖上:「同情受害者,是每個辯護律師都會遇到的考驗。從人性本身來說,同情才是重要;可是從律師的職業職責來說,維護當事人利益才是最重要。兩者沒有兩全其美,甚至很難用同一標準去衡量。」
她靜靜凝視他:「……你從前,也這樣掙扎過麼?」
對於現在的湯燕犀來說,這些矛盾都早已算不上什麼考驗。他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甚至不在乎她的意見,非要去代理菲力,那就證明他自己心裡早已經有了選擇。
他挑眸凝視她:「當然有。」
他轉眸看向蓋了杯墊的酒杯。
雖然沒說話,可是安澄卻驀然明白。這一刻他其實還是想再來一杯的。
他卻極快別開目光:「我剛當律師那年……你還在中國。」
她的心倏地酸了。是啊,他剛當律師的那兩年,最難最孤單的那兩年,她沒能在他身旁。
「我來喝酒。」他笑了笑:「自己一個人。」
安澄的心上像是被搗了一拳,急忙背過頭去。
他面上依舊帶著平靜的微笑:「掙扎當然是可以有的,但是別讓掙扎影響了你的判斷力。譬如今天庭上的那個受害人,你攻擊她的目的是要引出她身上的疑點。而疑點說到底,其實就是她撒謊。」
「受害人該受到同情,這沒問題;可是倘若她撒謊,那同情和問責就是兩回事了。你盡可以繼續同情她,但是要把同情留在庭外;一旦上庭,你只是你當事人的辯護律師,你能真正同情和關心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的當事人。」
他眸光微涼,卻叫人平靜:「其實同情在這世上幾乎是一種被用爛了的感情。對人付出同情很容易,可是同情有時候在法律面前,真的一毛錢都不值。」
安澄微微張了張嘴。
他伸過手來蓋住她微微顫抖的指尖:「撒謊的受害人,不值得你這樣難過。」
兩人都沒貪杯,都只是小小一杯。一個小時後兩人已經站在路邊等著各自預定好的出租車。這樣的小小默契,叫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
他的大衣還掛在手肘,他的目光緊緊黏在她面上。可是他卻站在年底的冬風裡微微含笑:「你瞧,我們兩個不吵架,不s-e-x,只是這樣一起喝一杯,聊聊法律,原來也沒那麼難,咱們也一樣能做到。」
她鼓了鼓腮幫:「是啊。說實話,我也本來都不敢想。」
「那以後……就這樣吧:你或者我上庭前,上庭後,如果想找人喝一杯,就到這裡來。」他語聲平靜,可是目光里卻含滿了期待。那抹微光瀲灩,一直漣漪進了她心底去。
她便笑了:「好啊。」
「一言為定?」他留戀地走上來,還是又捉住了她的手。
她點了點頭:「好吧。」
他卻猛地別開頭去:「我怎麼……有一點後悔了呢。今晚,難道我真要這麼就放你走?」
她有些臉紅:「你敢不放!」
他便笑了:「好了~明天還要上庭,回去早點休息。還有,結案陳詞別這麼早就全都寫完,重頭還是要留給庭審上隨機應變的情勢而定。」
「我知道啦!」
她的出租車先來了,她急忙跳上去,然後落下車窗向他揮揮手。
他立在街燈里向她微笑。
車子走遠了,她收回目光坐正。
湯燕犀,如果不能相愛,我們興許也能試著做朋友吧?
.
庭審第二天,柳緣的丈夫帕丁森出庭作證。
安澄又是老習慣,直接在心裡把帕丁森的名字改成了「胖丁」。正符合那傢伙高大肥的特徵,還有……呃,據說男人一旦陷入過分肥胖,某個器官就也會反比例變成小丁丁。
檢察官范恩先發問:「請告訴我們,案發當天你回到家中,發現了什麼。」
胖丁狠狠地盯著被告席上的柳真:「……我那天下班早了一點。就因為下班早了一點,所以我給妻子買了束花兒,我想給她一個驚喜,所以開門進門之後都躡手躡腳,不想叫她發現。可是我找遍了客廳、廚房和臥室都沒發現她的影子。可是她外出時的大衣、靴子、手提包還都在。所以我就下樓到地下室的健身房去找她……」
「我聽見了奇怪的聲音,我悄悄推開一條門縫,看見我的妻子被吊在半空,而那個雜碎,他竟然,竟然抱著我妻子,正在……!」
胖丁說不下去了,一臉的胖肉忍不住抖動。面頰一片潮紅,連眼睛也似乎含了淚,怒光四射。
安澄仔細打量胖丁的神色,忽然拽過案捲來又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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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安澄發問,安澄走到胖丁面前:「帕丁森的職業是建築承包商?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貴公司建造的項目,好像薇麗山莊也是貴公司的承建之一?」
帕丁森看了范恩一眼。
范恩一臉無奈地起身喊反對:「真不明白辯方律師又問這樣與本案無關的問題,究竟居心何在?」
安澄輕嘆口氣,面向法官:「很巧,本案第二位受害人郭田正好住在薇麗山莊。」
巴頓法官也微微挑了挑眉,「這個問題本庭也有一點興趣。反對無效,證人請回答。」
帕丁森的面色有些難看:「……是。不過我只是承包商,所以只負責其中的部分住宅,不是所有的。」
安澄拿著本子念郭田的地址:「16棟a座,是否是帕丁森先生您負責營建?」
帕丁森有些咬牙切齒,卻不得不回答:「是!」
安澄點頭,將柳緣和郭田的照片並排拿著,展示給帕丁森和陪審團看:「請問帕丁森先生,你覺得郭田和你妻子相貌有幾成相像?」
安澄問得很巧妙,她沒問「她們是否相像」,而是直接問「有幾成相像」。這是一個心理學上的小小陷阱。
---題外話---【剛回來,叫大家久等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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