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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勢已去。
儘管還沒做結案陳詞,安澄卻已經知道,整個案情已經漸漸脫出了自己的預判。因為湯燕犀的突然加入,她的辯護策略全都失效。
午休時間,安澄將柳真拖進被告休息室去,狠狠將他摜在座位上:「你跟我撒謊!你跟江寧的事,你是不是跟我撒謊?」
柳真那麼高的個子,竟然被盛怒之下的安澄拎來拎去,這樣跌坐下來也是驚得一臉的蒼白。
他雙手舉在臉前:「……如果我說,我真的沒撒謊,真的是她自己願意的,你還肯相信我麼?償」
安澄咬牙:「那你為什麼跟江寧是兩次?你跟柳緣和郭田都只有一次吧!而且你跟江寧第一次在樹叢里還不夠,還要追到人家家裡去?不是江寧主動給你開門,是你騙那孩子開門,她家裡的傭人都能證明——那就是確定無誤的強抱啊!」
柳真搖頭,再搖頭:「因為她……與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尤為相像。所以一次之後我還忘不了她,而且我知道她在那個家裡並不快樂,所以攖"
「所以什麼?所以你被沖昏了頭腦,把自己當成勇士,要去城堡打敗暴龍,救出公主了?」
安澄真是氣昏了,伸手上下指了指柳真:「就憑你?還勇士?你連律師費都交不起,人家江寧憑什麼會跟了你,舍了銀行家的丈夫?!」
柳真被安澄說得啞口無言,黯然垂首看了看自己,搖了搖頭:「你說得對。是我自不量力,就活該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安律師,這個案子難為你了。為了我這麼一個人渣,你費了上百個工作小時,賺不到錢不說,還先罰進去了一萬塊……在你面前我都抬不起頭來。你已經盡力了,我沒臉再讓你相信我。所以待會兒重新開庭,我去當庭認罪就是。」
安澄也不好受,咬了咬指節:「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話道歉。」
柳真倒是釋然地笑了笑:「沒什麼,其實你也沒說錯。誰讓我自己這麼沒用呢。如果我也是個成功男士,是科南那樣的銀行家,或者至少是帕丁森那樣的小企業主的話,我就也不會被自己喜歡的女友拋棄,也不會因為難以忘情而開始追逐與她相似的東方女子……」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就連同樣要你當律師,也是因為你有跟她同樣都是東方女孩兒……其實我本來在保釋法庭已經破罐子破摔,哪個律師都不要,法官才不得不臨時再去找新的公派律師來。當我看見你走進來,我就覺得:嗯,就是你了。」
安澄的心就更被捏成一團。她搖搖頭:「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幫不到你……」
「沒事。」柳真故作瀟灑地攤了攤手:「能看你在法庭上那麼不顧一切為我據理力爭,這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享受,再沒有什麼不滿足了。」
安澄忽地抬起頭來:「別急,我們還有一個選擇:既然你肯認罪,咱們也沒必要上法庭上去認罪。我去找范恩,跟他談交易,興許還能爭取一個更優厚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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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衝出被告方休息室去,走向檢察官辦公室。卻還沒等到門口,卻見辦公室大門一開,范恩和湯燕犀一起走出來。兩人面上的表情都很輕鬆,竟然還有說有笑。
安澄便頓住了腳步。
湯燕犀忽地轉過頭來,正好撞上安澄的目光。他挑了挑眉,低聲又與范恩說了幾句什麼,范恩輕蔑地笑,然後才轉頭過來看向安澄。
安澄深吸口氣:「范恩,有時間聊兩句麼?」
湯燕犀聳聳肩:「那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
他腳步輕快直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目光從她面上輕掠過去,可是那目光卻含著一抹嘲弄。
與她擦肩而過,他竟然與她保持了微妙的距離,然後帶著那抹微笑就徑直而去。殘忍得,仿佛從不曾相愛過。
這就是湯燕犀,法庭上的湯燕犀,她終於真真正正見識過了。在法庭上,為了贏,他真的可以沒有任何底限,他真的可以六親不認!
她深吸口氣,讓自己面上不流露出任何情緒來。因為范恩還在對面的方向,饒有興趣地凝視著她和他。
在湯燕犀擦肩而過的剎那,她也迅速抬步朝范恩走過去。讓擦肩的這一個瞬間,兩人都呈現出毫不猶豫地割捨的狀態好了。
「安律師,有何見教啊?」
范恩將安澄引進辦公室去,可是面上和語氣里的不客氣卻是毫不掩飾。安澄明白,這幾天的庭審下來,范恩對她早就記了仇。
「就不兜圈子了,如果檢察官你肯給一個合適的條件,我們就不必去猜測陪審團的意見了。而且相信檢察官辦公室接下來就會逮捕和起訴帕丁森,我方願將前期得到的所有有關證據都提供給您。到時候您既治了我當事人的罪,又額外抓住一個真兇,您的收穫可會加倍。」
「哦?」范恩卻笑了:「其實帕丁森這事兒,安律師在庭上已經分析得差不多了。就算你不將相關證據提供給我,我也一樣能先逮捕了他,然後照著軌跡去收集證據就夠了。這個功績已經是我囊中之物,我對你說聲謝謝就夠了,它已經夠不上你跟我談條件的基礎。」
「至於柳真,」范恩笑里藏不住狂妄:「我倒是覺得,陪審團宣判的話,柳真一定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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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官就這麼有自信?」安澄笑得一臉冷艷:「檢察官難道就真不擔心我再出什麼么蛾子?」
「還是說,檢察官的自信其實是來自第三方律師的加持,覺得有了第三方律師私下裡的許諾,檢察官就一定能扳倒我,讓陪審團的意見一邊倒?」
范恩也是挑眉:「你胡說什麼?」
安澄眯起眼來,方才湯燕犀跟范恩有說有笑的那一幕浮上腦海,讓她難受。
心裡越是難受,她反而笑得越艷:「我只是覺得很有趣。相信檢察官也知道,我也曾經在鯊魚所里實習過的,跟湯律師有過一年的共事,所以我也知道其實檢察官辦公室跟湯律師過結可不小。曾經有檢察官當面放出過話來,說檢察官辦公室跟湯律師的賬,遲早要一筆一筆算清楚。」
「可是范恩檢察官回頭就跟湯律師這樣有說有笑,如果再一起拿下了這個案子,外人雖然只會說你們兩個經驗豐富的律師欺負我一個新人罷了;只有我這樣知道內情的,才會忍不住懷疑,范恩檢察官為了個人的贏,可算是當了檢察官辦公室的叛徒呢。」
「你胡說什麼!」范恩面色陡然一變。
安澄輕鬆地搖搖頭:「我更忍不住想到的是,現在是年底了,轉過新年就是一月,就是檢察官辦公室跟湯律師之間的『開年大戲』——菲力的重審案。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范恩檢察官跟湯律師聯袂打贏了我這個官司,可真真兒是給劉易斯檢察官和檢察官辦公室狠狠兒地上了一回眼藥呢!」
「你不要胡亂聯繫!」范恩已經站不穩了。
安澄反倒穩穩噹噹地坐下來:「檢察官先生,我願意服輸,也只是跟您服輸。我願意接受您提出的交易,卻不想在庭上讓某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賺足了眼球去。」
范恩急速思慮了一下:「你們肯怎麼樣?」
安澄心下已經有了底,便悠然一笑:「本案您是針對多項暴力性犯罪的指控,我們不認前面那兩個,只認最後江寧這個。我們認罪,兩年刑期,可假釋。」
范恩一眯眼:「五年!入獄兩年後可假釋。」
安澄笑了,站起身來:「兩年。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算了。還是回去上庭,繼續把這個舞台拱手讓給第三方律師,讓他盡情地表演好了。大不了我當事人最後當庭認罪給他就是。」
安澄不急不忙轉身走到門口,推開門,作勢就要抬腿出門去。
范恩咬了咬牙:「你回來!認罪,兩年徒刑,不上訴!」
安澄回身妙目含笑:「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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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辯雙方突然達成了控辯協議,本案審理到此戛然而止。
就像一場歡好,在即將到達巔峰之前,就差那麼一點點兒忽然就泄勁了……媒體這個心痒痒,庭審出來之後直圍著達成交易的雙方律師不放。
三方律師,媒體卻主要圍成兩圈兒,獨獨將湯燕犀晾在一邊。
安澄站在媒體當間兒,抬眼瞟著遠處只有稀稀拉拉三兩家媒體採訪的湯燕犀,悄然吐了口氣。
別以為我會打不還手。
湯燕犀,我從來就不是那樣任你欺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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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刻的情緒沒能持續多久,離開法院,開著車穿行在車河裡,安澄卻難過地想掉眼淚。
當年年紀小,她結巴著說不過他那些歪理的時候,她曾經夢想過能夠有朝一日站上法庭,與他當庭對決,甚至親口撕了他。
可是當這樣一天真的來了,她才知道其實對決根本就不是什麼快意恩仇,就算小贏一把都並不快樂。
那是一種更為疼痛的內傷,傷在裡邊兒,外人無法理解,自己也無法言說。
當看著他在法庭上,為了贏而對她使出手腕的那一刻……她沒有辦法不去猜測,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愛過她?
還是說在愛和贏之間,也許其實永遠是後者才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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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難過,可是回到律所,迎接安澄的卻是個意外的好消息。
吉米一臉興奮:「老天不負有心人。瞧,可能就因為你為了700塊卻肯賠掉一萬塊,所以有生意主動上門了。那一萬塊,很快就可以賺回來了。」
安澄按下自己的心緒,忙問:「怎麼回事?」
吉米難掩興奮:「嘿,你敢想像麼,我們有可能跟哈尼公司合作!」
安澄兩耳也尖叫起來,她一把抓住吉米:「你說哪個哈尼公司?」
吉米兩眼控住不住地賊亮:「就是那間巨頭食品公司,哈尼呀!」
「可是怎麼可能?」安澄也忍不住叫出來:「他們合作的都是排名前20的大律所,我們這種小律所是根本不可能入他們眼界的。」
吉米攤手:「這個世上永遠都有奇蹟發生,瞧,這就是我們的奇蹟。」
安澄大口吸氣:「具體跟我說說,怎麼發生的。」
「半個小時前,我忽然接到他們的電.話,說他們的法務總監希望跟咱們約個時間,見個面,聊聊天。」
吉米的手都是顫抖的:「雖然對方沒有直接說合作,可是這個潛台詞就是,他們有可能在某種程度內,成為咱們的客戶!」
安澄沉一口氣。半個小時前,正是她帶著滿臉傲氣的微笑,昂首走出法庭的時間。
她面上的笑微微斂了斂。吉米不知內情,開心是情有可原;可是她自己卻不能不明白,此事別有關竅。
「安?」吉米也發現了不對勁,收了笑,小心打量安澄神色:「你……似乎不很高興?」
安澄不忍心打擊到吉米,便只淡淡笑笑:「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咱們保持平常心最好。畢竟他們是那樣大的跨國企業,我們只是這樣一個小律所,能合作的可能無限趨近於零。」
---題外話---【上午還有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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