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叫你小賈吧。」
安澄一笑,垂下頭去:「我還是覺得咱們華人這種稱呼的方式更親近。」她歪了歪頭:「我記得……好像湯燕犀也叫顧靜嫣為『小顧』。你說好不好?」
賈西貝聳聳肩:「我都說了,無所謂啊。」
安澄指尖撐著額角,約略沉吟:「……意外提到顧靜嫣了。呵,那就忍不住問一句,你後來有去看過顧靜嫣麼?」
賈西貝臉上依舊淡淡的:「我後來也回了中國,你沒機會再見的人,我也同樣沒有。不過顧家有錢,他們把顧靜嫣接回去也一定能給最好的治療。唐」
「你也回了中國?」安澄挑眸望過去。
當年顧靜嫣的事發生之後,安澄自己休學,再回到學校之後自動與賈西貝等人的距離拉遠。後來她自己遭遇爸和霍淡如的那晚,情緒崩潰,又加上母親忽然墜台受傷,走得匆忙,就也沒打聽賈西貝等人都各奔何處了泗。
「是啊,軌跡跟你一樣。」
賈西貝的反應依舊淡淡的,仿佛說得都不是自己的事:「我也回了中國,高考上大學,然後回來讀llm,繼而考了bar。」
安澄挑了挑眉:「沒想到我們兩個還是這麼不約而同,志同道合。」
賈西貝聳聳肩:「中國留學生想當律師,這樣走自然是最短的捷徑。相信所有人都會這麼選擇的吧。畢竟llm一年學費只有大約6萬美金,可是要讀jd,要lsat的165以上,更是要準備差不多60萬美金的支撐,誰讀得起啊。」
安澄沒說話,只靜靜看著賈西貝。
如果真的只論家世,賈西貝也許連高中出來留學都支撐不起,可是她不還是來了麼。
賈西貝感受到安澄的目光,摘掉黑邊眼鏡,抬起頭來迎上安澄:「……我的真實背景你也知道。出了那件事之後,嗯,那位大人物不再為我提供支持,所以我只能回去念大學。」
可是她後面還是回來了。既然去而復返,不是不甘心,就是放不下。
安澄點了點頭:「不管怎樣,我們終究都從當年那件事走過來了,而且都擁有了自己喜歡的事業。只是不知道顧靜嫣現在怎麼樣了。」
賈西貝深吸口氣,攥著筆桿盯著安澄。
半晌才說:「她回國治療之後,雖然落下點後遺症,不過整個人看著還好。她家境本來也好,所以不愁吃不愁穿,現在臉上的笑容反倒比以前更多了。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年的事對她來說也許反倒不是壞事。」
安澄也覺欣慰,不過還是搖了搖頭:「幸福這件事永遠都是自己來衡量,別人覺得的幸福未必自己就覺得開心。況且獲得幸福的途徑,不該是以當年那樣慘烈的形式。」
話說到這裡,賈西貝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安澄,說說案子吧。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後約好當事人見面。現在咱們聊顧靜嫣已經浪費了一半的時間。」
.
離開h&p,已經是日暮斜陽。安澄站在斜陽下,卻感受不到半點溫暖。這一月的風,還是刺骨啊。
這樣的時候不是想到飯菜,只會想到酒。只有酒能迅速流淌進血管,溫暖四肢百骸。
她還是去了那間酒吧。
這個時間還早,酒吧里冷冷清清,吧檯前只有她一個人。
她想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撞上湯燕犀。
不過就算撞上了……那就撞上吧。
反正都是在一個城市,一個行業,她不想躲著他,也沒必要躲。
吞了一杯酒入腹,從嗓子眼到胃底都***辣的,暖是暖了些,可是並沒有舒服下來。反倒因為晚上還沒東西,覺得這杯酒有些上頭。
肚子一餓,仿佛就起了些幻覺,安澄抽著鼻子四處看——天殺的,她竟然在一間m國酒吧聞見了豬肉大蔥包子的味兒!
一定是瘋了。
正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安律師?」
安澄一哆嗦,覺得自己幻覺加重了。她忙回頭,竟然見是包大人!
「包大人,怎麼是你?」安澄趕緊伸手去擁抱了一下。
那包子的味道就更濃了。
包大人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呃,是出來找找生意機會。咱們郡亞裔人口達到12(美國常規是翻譯成『縣』可是這個我個人覺得有點彆扭,容易跟咱們中國的縣規模混淆,所以我還是用『郡』了哈~),我就想亞洲的小吃理應走出中國城,有走進更多m式傳統店鋪的機會。」
他指了指櫃檯里的老闆:「我之前來過這家酒吧,跟他們聊過。約定了今天帶點小樣來給他們試吃。卻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安律師你。」
「是這樣啊~」安澄就管不住自己眼珠子了,往人家帶來的大食盒上瞄。
包大人便笑,馬上就在安澄面前打開了食盒。裡面是精緻的幾樣傳統東方茶點小吃的小樣。包大人端出一碟包子來,大
tang方地送給安澄。
安澄開心不已,趕緊抓進嘴裡大嚼。
包大人跟酒吧老闆到後面去聊,十幾分鐘後回來,面上還是有些黯然。
安澄這邊包子也吃完了,有了底,頭不那麼暈了,便上前問結果怎麼樣。
包大人搖搖頭:「很肯定味道,可是說氣味有些重了,不適合酒吧這樣的場合。」
安澄也點頭:「也是……」她身周估計半徑五米之內還都有包子的味兒。
「不過沒關係啦,」包大人倒是很大方:「就算不能跟這家合作,不過我還是有其他的想法。安律師就不打擾你的清閒了,我先走了。有時間還回來吃包子哈!」
包大人走後,酒吧還特地開了換氣扇通了通風。安澄也難免又跟著有一點點的小惆悵。
這樣一耽擱,本來想喝完一杯酒就走的安澄,還是這樣延宕了下來。外面夜色漸濃,酒吧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安澄仰頭喝第二杯酒的時候,身邊的座位上已經坐了人。
安澄小心地將嘴裡的酒咽下去,不讓自己嗆出來。擱好了酒杯,才歪頭瞟過去:「湯律師連落座的時間也總拿捏得這麼分秒不差,真的好麼?」
她仰頭喝酒的當兒,自然不敢分神去離開或者怎麼樣,等她喝下酒去人家都坐好了,她想發作也都晚了。
湯燕犀倒是淡淡的。
他今晚的淡漠看上去與往日沒什麼不同,可是憑安澄對他的了解,還是看出了不一樣。
這種淡漠直通心底,看著累。
安澄便嘆了口氣,轉過頭去:「今天的庭審,不好過吧?」
「也沒什麼,」他的反應依舊是這樣的。
安澄有些懊惱,她本來是放下心結,想陪他聊聊的。可是他又這麼跩,是不想被她看穿唄?
「如果沒什麼,那湯律師就獨自回味吧。我可先走了。」她垂首掏錢包,卻怎麼都沒找到。
她真是要抓狂了,回頭狠狠瞪他:「又趁我仰頭喝酒的時候,偷我東西!」
「哦,」他竟然還是那副表情:「今晚你買單。為了防止你提前跑單,我就暫時替你保管一會兒錢包。」
安澄忍住了沒當眾發作,只能狠狠扭回身去:「你真無聊!」
他的酒來了,他接過抿了一口:「再無聊,可惜你就是防不住。」
安澄不想理他了,將頭向另外那邊扭過去,不肯再看他。
他晃了晃酒杯:「既然來喝酒,就一定是心裡有事。你怪我不肯跟你說,那你呢,你就跟我說了麼?」
他總是有理
安澄扶了扶額:「我今天,呃,遇見個故人。很意外,所以需要酒精幫我消化一下。」
他轉頭瞥她側顏:「誰呀?」
安澄垂下頭去,手指徒勞地捏住酒杯:「賈西貝。」
「哦?」他用了驚訝的語氣詞,可是單純從他的語氣里卻沒聽出太多的驚訝來。
「她在h&p律所,現在是初級律師。」
她小心地等著他的反應,卻沒想到他依舊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直接對賈西貝這個人感什麼興趣,而是說:「h&p?哈利波特創立的律所哦?」
她一個沒防備到,忍不住「撲哧兒」笑了。
原來他也會想到這個。
這一笑,倒讓心裡的不舒服散了。
他不失時機伸過杯子來跟她碰了下:「開心就好。」---題外話---【真正公正的法治社會,是不因所謂的道德層面的「壞人」就被剝奪被辯護的機會。法律所追求的正義是程序正義,簡單說就是非經審判,那麼任何人就都不是罪人。所以一個好律師,首先是要維護當事人的權益,而且謹守與當事人之間的保密協定。如果想打擊犯罪,可以改行做檢察官或者警員,不要選擇當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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