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庭說:「是我媽。她生病了,從醫院跑出來的。」
老太太嘆了口氣,連說三聲造孽,隔了好一會兒才道:「她昨兒在樓下唱國歌,抑揚頓挫,感情充沛,吵得整棟樓都不安寧,這樓里住的都是些老傢伙,哪裡受得了,就報了警。」
報了警,那應該就是在派出所了。鍾庭謝過老太太,帶著我離開。
路上,我腦子裡亂糟糟的。
我媽那樣的人怎麼就瘋成了這樣,還唱國歌,她是那種愛國的人嗎?
還有,她怎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鍾庭又怎麼知道來這兒找她?
連串的疑問怎麼都銜接不起來,直到有人拍我的肩膀,才回過神來。
下車就是派出所,聽了我們的來意,民警立刻收起嚴肅的表情,轉而一副激動萬分的模樣。
一問才知,是我媽太鬧騰給人添了不少麻煩。用民警的話來說,就跟弼馬溫似的把小小的派出所攪得天翻地覆,資料架里的東西全被她給扯了出來,弄得一團亂,人家不得已才用手銬把她給拷上關進看守房裡。
沒等我表達歉意,鍾庭已經態度陳懇跟人賠了不是,話間隨口提了個名字,民警態度一下子好了許多,直接領我們去了看守房。
見王晚香披頭散髮坐在那兒,我心裡五味雜處,一時愣著不知如何是好。
我對她應該是沒多少感情的,可不知怎的,又千絲萬縷的掛著痛著恨著,亦或……惦記著。
鍾庭走進去,低聲跟她說著什麼,就見她乖乖點著腦袋,跟個孩子似的,顯然她是信任他的。
我挺好奇的,在我媽的世界裡,鍾庭是個怎樣的存在?
我和他結婚那會兒,她已經住進精神病院了,女婿是不可能的,她沒有正常的認知。
那麼,她最大的可能是把他當成了一個男人,像她的情人一樣,可以給她慰藉和保護的男人。
這麼一想,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停止這種沒邊兒的胡思亂想。
沒一會兒外頭就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給我媽打了一針,她很快睡了過去,再也不鬧騰。
把人送回苘山天色已經暗下來,一片片的火燒雲美極了,形狀變化多端,一會兒像這個,一會兒又像那個,其實什麼也不像,什麼也看不清。
我揉揉眼睛,靠在車上小憩。鍾庭沉默地點了根煙,眸光在煙霧中明滅,忽然幽幽的問:「媽是怎麼瘋的?」
那口氣是相當嚴肅的,好像這是個多麼重大的問題。
講真,我還真沒想過。別人只告訴我結果,卻沒跟我說原因,我也並不是很感興趣。
這會兒聽鍾庭這麼問,倒也覺得奇怪。
聽我幾位舅舅說,我媽自小就膽兒壯,絕非什麼玻璃心的小女子,原配拿著硫酸出現也不怵的人物咋說瘋就瘋?
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我也不打算在這問題上糾結,淡淡說了句我哪兒知道,便閉眼假寐。
鍾庭的電話在這時響起。聽到是陳香我暗暗鬆了口氣。
陳香說他兒子生病在醫院掛水,得請上兩天假,這就意味著晚飯沒有著落了,我問鍾庭想在外邊吃還是回家吃。
他懷疑的瞧著我,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笑:「你會做嗎?」
這種事哪裡難得住我,「我要不會做飯,王爽和林雙兒是誰養大的,你嗎?王爽自小挑食,為了他我還背了兩本菜譜呢。」
王爽和林雙兒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我媽瘋了之後,我代替她成了他們的監護人。
鍾庭笑了笑,一打方向盤,朝超市的方向開去。
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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