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在空氣中蔓延。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緩解,又要如何跟安旭冬解釋,畢竟我和慕北川的確是有過一段過去。
且雙方家長都知道。
尤其是媽媽,她在發瘋之前,對慕北川十分喜愛。
病了之後,也不知道我和慕北川分手的事。
誰知,安旭冬主動開口。
「謝謝阿姨。」
「北川真是越來越懂禮貌了,不過跟阿姨說謝謝,有點外道了。」
媽媽溫柔的笑。
安旭冬從善如流:「好,那我不說,我吃。」
氣氛肉眼可見的緩解。
我悄悄鬆了口氣,「謝謝啊。」
安旭冬給我夾了肉卷:「火鍋就是要趁熱吃才好吃呢。」
「謝……」
「哎,不要說謝謝,好像咱們兩個認識以來,你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了。」
他搖搖頭,給我夾了根青菜。
「還是吃吧。」
我也就不再說了,仔細想來,他說的也沒錯。
我還真是快成謝謝專業戶了。
吃完飯,我和安旭冬收拾碗筷,媽媽坐在沙發上,她起先是要跟我們一起收拾的。
但被我拒絕了。
我一邊收拾,一邊注意著客廳的動靜。
但媽媽一直安安靜靜的坐著,我也漸漸安心了。
直到,客廳里忽然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我和安旭冬立刻衝出廚房。
媽媽站在電視前,裡面是一對男女,男的是慕北川,至於女人……看不清楚模樣。
因為那人一直被他護在身後。
只是露出來的裙角和被風揚起的長髮,昭示著她是女人。
媽媽死死的盯著電視裡的慕北川,一動不動。
我心中咯噔一下,連忙上前挽住媽媽的手,「媽,你累了吧,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媽媽不說話。
我愈發著急,卻得耐著性子勸:「您別看了,這電視裡的東西都是騙人的,全是別人p的,不是真的。」
媽媽終於緩緩看向我。
「你沒騙我?」
「沒有,我什麼時候騙過您呀。」
媽媽卻忽然一把推開我,猝不及防之下,我後腰磕在了茶几上,一陣劇痛蔓延開來。
我扶著茶几,咬著嘴唇隱忍。
安旭冬過來扶我:「沒事吧?」
我搖搖頭,白著臉看向媽媽。
「媽媽,我們回房間休息去,好不好?」
「你騙我。」
「我沒有……」
「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我記得,上次我看到了,在他家,他護著另外一個女人,你還給他下跪!」
我張了張嘴,嗓子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然而那些屈辱的回憶對於此時的我而言,全都不重要。
我伸出手,抓住媽媽的手指,輕聲道:「您記錯了,北川不是在這裡嗎?」
我看向安旭冬,眼神祈求。
他怔了怔,緩緩鬆開我的手臂,走過去扶住了媽媽的手,「阿姨,你怎麼不認識我了?剛才您不是還給我夾菜嗎?」
媽媽遲疑的看著他。
「您怎麼這麼快就把我給忘了?我要傷心了。」
他低垂著眉眼,做出落寞的表情。
媽媽果然遲疑,「你,你是北川?」
安旭冬也不說話,就維持那個表情,媽媽卻產生了動搖,看看他,又看看電視裡的人。
我已經趁著媽媽不注意,悄無聲息的換了台。
此時電視裡播放的是財經新聞。
主持人是一男一女。
和慕北川不沾邊。
媽媽茫然片刻,揉了揉額頭,「對哦,我怎麼還看錯了呢,我就說,北川不會傷害歡歡的。」
「好,阿姨,我扶您回去休息一下,好嗎?」
在安旭冬的溫柔哄勸下,媽媽終於聽話,迷迷糊糊的跟著他進了房間。
不多時,安旭冬出來了。
我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揉著腰,聞聲抬頭看去,「謝謝你。」
安旭冬搖搖頭,去衛生間裡拿了掃帚過來,將地上杯子的碎片打掃乾淨。
全程,他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開口。
我心中,是歉疚的。
「對不起啊。」
等到他在我對面坐下,我終於開口。
他給我倒了杯水,臉上依舊帶著包容溫柔的笑容,「你不需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我媽媽……發了病,就是不認得人,記憶還停留在從前,我和慕北川還沒分手的那段日子……」
雖然知道媽媽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會責怪她。
但是對安旭冬……
我真心感到歉疚,「本來請你吃飯,是想感謝你,結果還是惹你不愉快了,對不起……」
「別這樣說,我沒有不愉快。」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被人認錯,還要扮成另外一個人來哄我媽媽開心,怎麼可能開心的起來?
「家裡有病人,是很無奈的事情,我們正常人就需要多遷就,多包容,只是哄一下而已,我不覺得有多難過,只是……」
他的聲音溫潤且包容,極有耐心。
極大程度地安撫了我的內心。
但最後那兩個字,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什麼?」
「任何人把我認錯,都沒關係,我不在乎,你別把我認錯就行。」
他一向是溫馴有禮,進退有度。
我一直覺得,這個人就像是中世紀走出來的紳士,似乎永遠都那麼有分寸,永遠也不會生氣。
更難以想像,他被感情驅使會是什麼樣子。
今天,倒是有幸見到了。
我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倉促地低下頭,看著掌心裡的紋路,心跳地有些快。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嘗試一下。
但事到臨頭,我還是退縮。
我自己都唾棄自己了。
「別擔心,我不逼你。」
最終,還是他退了一步。
我想,我看著他的眼神中一定充滿了愧疚,否則他不會對我說:「別這樣看著我,你不欠我什麼,我追求你,是我的事,但是否答應,是否要和我在一起,是你的事,你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可以干涉。」
他理智到近乎無情。
可這又何嘗不是來自於他自身的教養和對女性的尊重。
我內心深感震撼,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旭冬,你真的……讓我自慚形穢。」
他喜歡我,卻從不給我壓力。
這份喜歡,純粹而簡單。
那一瞬間,我竟有種衝動,要不就答應了吧,反正奶奶不放心我,而我對安旭冬很了解。
我們很契合,無關情愛,哪怕只是靠著對彼此的了解和默契。
度過一生,應該也不難。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就堅定的握住我的手。
「歡歡,我……」
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
他頓了頓,體貼的鬆開手,「你先接。」
「抱歉。」
醫院打來的,一定是關於奶奶的,我不能無視,但電話那邊給我的卻是晴天霹靂。
「何桂芳女士病危,家屬立刻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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