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楊蕭去上廁所的時候,路過譚鍇的辦公室,聽到裡面傳來兩聲笑聲,便伸頭往裡面看了看。
就譚鍇一個,他正拿著份稿子在看。
什麼稿子,這麼好笑?
楊蕭搖了搖頭,去了廁所。
幾分鐘之後,楊蕭從廁所出來,再次路過譚鍇辦公室的時候,又聽到譚鍇笑了一聲,「哈哈,這傢伙。」
楊蕭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這老譚到底是看的什麼稿子,笑成這樣?
「老譚,看什麼呢?」
譚鍇正看得入迷,聽到楊蕭的聲音,笑眯眯地抬頭,「於東的新書稿子寄過來了,我正在看。」
一聽是於東的稿子,楊蕭來了興趣,「稿子今天來的?」
楊蕭走到譚鍇邊上,拿起稿子看了看。
「《火星救援》,新書講什麼的,我看你怎麼笑成這樣?」
「因為真的很有趣,你知道這本書的主角叫什麼麼?」
「叫什麼?」楊蕭問。
「叫畢東華。」
「畢東華?」乍一聽,楊蕭沒覺得這名字有什麼特別的,隨後仔細一想,便笑了出來,「這是於東、畢飛雨和余樺三個人名字的集合吧。」
「應該是。」譚鍇點頭,「這部小說非常有趣,主角的人物性格很有意思。」
「你看了多少了?」楊蕭問。
「看了一半了。」譚鍇指了指其中的一半,「這是我已經看過了的。」
「好,我先把這一半拿過去看,一會兒再來找你要剩下的一半。」
楊蕭拿著稿子回了辦公室。
這是一部第一人稱小說……楊蕭也不太確定,因為開頭就是一篇日記……又或者按照書里寫的,是日誌。
「我」叫畢東華,天問計劃第三期的船員,因為遇到了沙塵暴,隊伍遇到了困難,然後其他船員趁著飛船走了,把「我」留了下來,大概是因為他們認為「我」已經死了。
「我」原本要死了,卻又幸運地活了。但是萬幸中還有不幸,就是留下來的只有「我」,而「我」根本沒有辦法離開,此外,物資只夠我存活一個月。如今,已經是「我」獨自生活在火星上的第七天。
看了開頭,楊蕭就已經笑了,於東這次寫得確實很有趣味性,而且他看的資料也沒有白看,就在「我」那些絮絮叨叨的描述中,各種各樣的專業知識就被帶了出來。
故事就在「我」的絮絮叨叨中展開了,而且很清晰,包括天問計劃——人類登陸火星的整個過程,都不知不覺地交代了。
那些專業術語,明明看不懂,卻一點都不覺得枯燥,因為於東總有方法讓它們看起來很有意思。
隨著日誌越來越多,畢東華這個人物的整體形象也躍然紙面。
一個內心豐富,有著植物學家背景的工程師,喜歡看足球,同時是一個沒事愛吟幾句歪詩的文藝青年。
在第十三天日誌的時候,整篇就一句話:我想知道中國隊有沒有出線。
這一句話,就把楊蕭給整笑了。
至於他吟唱的那些詩……比如他會看著地球的方向說:故鄉,是離開後才能擁有的地方。
嗯,第一句就很讓人傷感。
隨後是第二句:健康,是生病後才會明白的東西。
這句倒也還好。
第三句:活著,只有倚靠死亡才能讓人體會。
順便調侃了《活著》這本書。
第四句:大糞,越臭說明活性越強。
什麼嘛!
最後一句不但不工整,還破壞氛圍。
不過就因為最後一句,引出了畢東華的計劃——他準備在火星上種糧食。
楊蕭發現,畢東華廢話很多,但是他這些廢話總是能推進故事進展。原本讀者還在為他那些碎碎念和歪詩會心一笑,緊接著就要為他接下來的處境感到憂心,同時又會充滿希望。
他要種植物,能成功麼?
只看了一半的一半,楊蕭就敢斷言,這部小說已經成功了。
它走出了一個很特別的路子,加上於東本身的功底,讓故事變得非常有趣,看到現在,只有主角一個人的日記,卻一點不讓人感到枯燥。
……
楊蕭還沒把前面一半看完,譚鍇已經把後面的部分看完了。
譚鍇拿著剩下的稿子來找楊蕭,頭一句就問,「怎麼樣?」
楊蕭帶著笑臉,「很好,非常好!」
譚鍇舉了舉手上的稿子,「後半部分水準依舊,而且還附了一份感謝信,你看看。」
楊蕭接過感謝信,上面感謝了這次提供資料的單位,比如川省科協、金陵航空航天大學。
「於東有心了,回頭髮排的時候,把這個感謝名單放在最前面吧,讓讀者們一開始就能看到。」
譚鍇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之前還擔心呢,擔心於東的新書真的寫了什麼火星移民的故事,被其他人猜中了題材,不太好看。」
「這種擔心是無謂的,我相信,即便於東寫了火星移民的故事,也能寫出不一樣來。《火星救援》現在發表出去,別人就算想要模仿恐怕也模仿不來,裡面涉及了太多的東西。專業知識先不說,那些可能用心些都可以搞定,但是畢東華這個人物的塑造,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來的。」
「倒也對,我感覺這個天問計劃要火,名字起得很好。而且你有沒有發現,這部小說裡面有《第二世界》的世界觀,提到了很多《第二世界》裡面提到的東西。」
「我當然發現了,這是於東的一點小心思。在不影響沒讀過《第二世界》的讀者閱讀體驗的基礎上,還能引發這部分人對《第二世界》的興趣,很巧妙。或許,等到以後有人解析了這部小說,還會對余樺以及畢飛雨的小說感興趣。」
「所以說啊。」譚鍇感慨道,「這部小說,很有心思。新一期恐怕趕不上了,我準備等到下下期就上。」
楊蕭點頭,「時間上正好,下下期大概在十一月下旬能跟讀者們見面,那個時候《第二世界》剛剛在國內上映。這次還是比較幸運的,咱們蓉城也在前期的二十多個城市名單裡面。對了,有個事情還沒問你,這兩期的火星知識專欄反響怎麼樣?」
「反響非常好,不過看了《火星救援》之後,我倒覺得我們的知識科普還是有缺陷,趣味性不夠。」譚鍇說道。
「是啊,後面編些小故事,做個系列也挺好的,正好跟《火星救援》互補。雖然火星救援裡面已經寫得儘量通俗易懂,但是還有很多東西不是一般讀者可以看明白的,所以以後咱們可以把這些情節拿出來解釋解釋。」
「我也是這樣想的。」
……
「金陵,我是來得越來越頻繁了啊。」
坐在畢飛雨的自行車後座,張一謀看著金藝的大門,頗為感慨,這兩年他來金陵的次數越來越多。
不知不覺,他對金藝這座學校竟然已經熟悉起來。
「以後還會更頻繁的。」畢飛雨笑了笑,「我看啊,你不如就在咱們學校掛個閒職,以後來這邊也算是有頭有緒的。」
「現在也有頭有緒啊,我這不是為了拍電影才來的麼?不過你要說掛閒職這事,還真可以考慮考慮,反正要經常來。」
「就怕你看不上咱們金藝。」
張一謀笑道,「激將法?小家子了吧?我相信,有你跟於東兩個在,別的專業不說,這戲創肯定能起得來。說不定以後什麼燕京電影學院,中戲啊,都干不過你們。」
「承你吉言了。」畢飛雨身子一提,加快了蹬車的速度,「坐穩了。」
這會兒學校人少,車能飆得起來,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單身宿舍這邊。
畢飛雨把車子一停,朝裡面喊道,「於東,出來迎客了。」
「在這呢。」
忽然菜圃里冒出一個人,畢飛雨跟張一謀轉頭看去,竟是於東。剛才於東貓在黃瓜架子後面,他們倆沒看到他。
張一謀看著置身於菜圃中的於東,調侃道,「畢老師說你忙,看起來確實是忙。」
於東揚了揚手中的韭菜,「不是你要來了嘛,我給你割點韭菜嘗嘗。」
畢飛雨也笑,「韭菜好啊,水裡海帶,陸上韭菜,都是好東西。現在也正是吃韭菜的時候,不是說,六月韭臭死狗,九月韭佛開口嘛。而且這裡的韭菜不簡單,都是非特性肥料培育出來的。」
「非特性肥料?」張一謀一臉疑惑。
「嗯,這肥料既是人工肥料,又是天然肥料。」畢飛雨一本正經地說道。
「既是人工……」張一謀琢磨一下,忽然大悟,當即爆出國罵:「真他娘的邪性。」
畢飛雨攤了攤手,一臉無辜道,「這是余樺那天說的,我只是轉述。行了,於東你也別忙活了,跟我們去我家那邊吧。」
三人去了畢飛雨家,余樺早就等在那裡。
四人啥也沒說,先把牌桌支了起來。
倒不是不急著說正事,而是正事也可以在牌桌上說。
抓著牌,張一謀說道,「我跟李曉棠說好了,等過些日子有時間,咱們再碰個頭,把劇本的事情細說一下。你們兩個有什麼具體想法?」
其他兩人沒回應,余樺作為旁觀者先開了口,「張導,我認為呢,你讓他們三個一起當編劇,這絕對是個昏招,不是質疑他們能力,只是這一件事情交給三人做,總會有分歧,影響效率。」
「這事我有考慮到,李曉棠老師那邊呢,意思大概是不太想具體參與,最多掛個名字,給些意見。主要還是看於東跟畢飛雨,所以只要他們兩人分個主次就行。」張一謀說。
「於東為主吧,他畢竟是上滬人,對上滬的了解肯定多過我。」畢飛雨說。
張一謀看著沒開口的於東,「於東,你呢,什麼意見?」
「我沒意見。」於東搖了搖頭,「先這樣寫著嘛,不行再改。」
「咱們時間可不寬裕,最多兩個月,這劇本就要出來。」
「足夠了。我跟畢飛雨兩個加加班,很快的。也不用分主次了,到時候一起聊,一起寫,誰不服誰的,擼起袖子打一架,誰打贏聽誰的。」於東笑呵呵地說道。
張一謀看了看於東,又看了看畢飛雨,「那我看,最終還是以畢老師為主,你不可能打得過他。」
幾人同時一笑,確實,在畢飛雨面前,於東還是顯得瘦弱了。
當然,在座的四個人,論武力值,於東應該能排個第二,余樺跟張一謀鐵定打不過他。
過了一會兒,張一謀又問余樺,「《活著》單行本現在什麼情況?還能賣麼?」
余樺眼睛盯著牌,「吉米說能,具體不了解。出版社那邊之前打電話問我要不要書,要的話給我寄一些。後來吉米跟對方聯繫,把書都買來了,不過沒花多少錢。」
「就這出版社都要對吉米千恩萬謝,本來吉米要不買的話,這些書只能銷毀了,現在雖然賣不到多少錢,至少還能回點本。不過吉米倒是挺大方,人家既然願意送,為什麼不白拿?」張一謀說道。
「因為白拿了之後,就不好拿出去買了。現在他花錢收書,回頭想怎麼處理就能怎麼處理。」畢飛雨說道。
張一謀恍然大悟,「是這個道理,這麼說,吉米確實是有信心的。這樣的話,我也好受一些。這次總共印了多少本?等到書拿出來賣,我也去買一些送人。」
「印了兩萬冊。」
「倒還不少。」
「所以出版社那邊才難受,也是下了很大決心才決定不往外售的。」
四人聊著聊著,那邊就催著收桌了。
晚上大家都沒喝太多酒,趁著天氣還行,幾個男人跟女眷們打了聲招呼,便結伴出去散酒氣。
出來之後,他們幾個趁著夜色反而聊起了正事,討論起《門規》這部小說以及後續的劇本。
張一謀作為導演,自然已經有了一些思路,大概跟於東他們說了一遍。
於東聽著張一謀跟畢飛雨兩人聊著聊著,基本就把《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給聊了個差不多,不過於東對這個劇本還是有些不太滿意,覺得故事還是有些鬆散,太過於寫意。
不過於東沒有提太多意見,只是靜靜地聽著。
主要於東是覺得畢飛雨受到張一謀影響,被他帶了進去,老是講一些畫面上面的問題。
反正劇本怎麼寫,最後還是得靠他們倆,現在張一謀說的這些於東壓根不怎麼往心裡去。
張一謀在劇本這塊還是弱了點,他拍電影總想著畫面,現如今拍過幾部電影之後,又想玩些不一樣的,搞一些複雜的電影敘述技巧。
於東的想法是,後續等劇本成型之後,再交給他,讓他去根據劇本想畫面,而不是劇本還沒出來,就讓他把畫面給想好了。
……
第二天,張一謀走後,於東才找到畢飛雨跟他聊了一堆劇本的事情。
畢飛雨有些詫異道,「你既然這麼多想法,昨晚張一謀在的時候怎麼不提出來?他是導演,咱們應該跟他多交流。」
「跟導演多交流是好的,不過咱們還是先把劇本的整體弄出來之後再跟他聊吧。總是按照他的思路來,就亂套了。」
畢飛雨還是有些不太理解於東的想法,他們兩個都不是專業人士,不更應該多聽導演的意見麼?
不過畢飛雨也沒多問,開始認真跟於東聊起劇本的事情。
只用了一個上午,兩個人就把故事的大脈絡給定了下來,然後再開始討論細節的問題。
後面又只用了兩個禮拜的時間,兩人就把劇本給弄了出來。
這個劇本,相對於《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原版,於東弱化了很多人物,卻加了很多故事進去,這樣就把大部分的故事情節都集中某幾個人身上。
這樣一來,就避免了因為角色太多,故事分攤不勻的情況。
一部電影,也就一兩個小時,主要角色太多,肯定就會讓故事顯得單薄。
而且於東捨棄了水生的視角,主要把視角集中在了小金寶身上,但是並沒有弱化水生這個角色的重要性,他依舊重要,只是故事不再從他的視角被講述。
更多的時候,他處於別人的視線下。
……
十月中旬,《第二世界》率先在北美上映。
雖然不是旺季,但是電影院卻異常熱鬧。
yu傘讀書會早在幾天前就包下了兩場,然後開展了一個回饋會的抽獎活動。
活動當天,兩場的電影票就全部抽了出去。
沒有抽到電影票的那些會員們只能自己買票,卻發現,票非常難買。
雖然排片已經非常高了,但是第一天的票依舊一票難求。
「凱恩,這兩張票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
波士頓的一家電影院前,一個高中生看著自己的同伴,向他訴說著自己為了買兩張票如何如何的不容易。
劉雨坤笑著說道,「所以,明天晚上請你吃大餐。」
「可說好了啊……其實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看首映場,也太晚了。」
「可是,票還是很難買到不是麼?所以想看首映場的,並非只有我而已。」劉雨坤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走吧,電影快開始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749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