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的心如墜冰潭。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墨隱早已在陣中等候,洛蘅便似刑犯走向劊子手一般走進陣中。
不是洛蘅想磨蹭,實在是心如沉石雙腳灌鉛,想快也快不了。
不過最終洛蘅還是相對平靜的站到了墨隱對面。
法陣閉合,靈劍自陣中心飛向入陣者,橫懸於兩人身前。
九霄閣內的氣氛也微妙了些——李空尋神色凝重了幾分,洛君離心坎也微微透涼。
墨連坐在洛君離身旁,見她神色有異,便想打破這個僵局:「這兩個孩子也算是棋逢對手了。」然而,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
閣外陣中,墨隱冷冷盯著洛蘅,面無表情的握過劍柄,洛蘅則始終將目光放在地面,心情複雜的執過身前靈劍。
兩人拱手對禮。
洛蘅長劍倒提,有意讓墨隱先出手,墨隱會意,一劍毫不含糊利刺而來。
面對此劍,洛蘅只側身一避,鋒刃撕裂空氣,帶起一道銳風。劍身雖刺了空,帶過的風卻凌厲地撥起洛蘅臉側的碎發,透出幾分殺意。
洛蘅久久避讓不肯出手,墨隱連打幾招後一股莫名火氣直躥心房,劍招登時更凌厲了幾分。
這點細微又明顯的變化自然逃不過洛蘅的眼。
墨隱要開始動真格了。
洛蘅劍指一橫,長劍一豎,聞得鏗鏘一聲銳響,墨隱橫斬來的劍便被洛蘅格在臉前。豎起的劍身銀亮,映出洛蘅那隻如浩洋般蔚藍的右眼。
墨隱蘊怒的雙眼死死盯住洛蘅。如果洛蘅再不出手,他估計就真的控制不住火氣了。
無奈,洛蘅一劍推出,挑開墨隱的劍,劍勢隨身,兩人開始正式交鋒。
李潺在世之時,洛蘅與墨隱亦是不錯的朋友。墨隱性格正直,一向直來直去,絕無背後半點苟且。
這樣的性子雖然開始時難相處了些,但熟識之後便很難不發覺,這種心性坦蕩單純得惹人喜愛。
正是因為墨隱這樣剛正不阿的性子,在李潺出事之後,他不論怎樣不待見洛蘅也都是明面上的出氣,背後卻也從來沒陰過洛蘅。
所以剛才他看出洛蘅有意避讓,便氣不打一處來。
洛蘅雖然清楚他的心性,可心裡的愧疚之感卻令他無論如何也提不起鬥志來。
墨隱懷著一腔怒火,只要見著洛蘅就是瞌睡也能轉化為鬥志,而洛蘅則恰恰相反,再高的鬥志一見了墨隱也都瞬間化為烏有。
如此,便幾乎是單方面的打鬥了。縱然兩人本是旗鼓相當,現在也肯定是洛蘅落了下風。
雲濯在場下看著洛蘅屢屢被動的局勢都捏緊了雙拳,恨不得衝上去把墨隱揍得哭爹喊娘。
奈何這兩人真對上時,情況總是相反的。
墨隱火氣越來越大,洛蘅卻愈發無力,此消彼長,洛蘅的劍終於在墨隱的一記暴怒重擊之下脫手而出,而他劍落的一刻也恰好是墨隱怒火達到最的一瞬。
只見洛蘅已然落敗,墨隱卻還刺出了灌靈一劍。
這一劍真像是要殺了洛蘅。
閣內場下俱是一驚,靜司崖的弟子都在大喊停手,清芷崖的則急急呼喚洛蘅快躲。
可一個不收劍,一個不躲閃。
緊急關頭,忽見陣中晃起一道刺目靈光,一道靈擊正撞墨隱劍鋒,直將長劍撞飛。劍脫手而出的餘力則將墨隱摜得一步踉蹌。
這一擊是九霄閣內觀戰的漱星瀾見勢頭不對,彈指釋出一股靈擊,由廣靈鏡傳至靈陣中攔下這一起犯規之斗。
比武當點到為止,豈能由著火氣傷及同門。
見洛蘅總算是躲過了一劫,洛君離那幾近蒼白的面色才略有回暖。李空尋眼神悠長了些,閣中諸位都覺得這氣氛實在不好,於是向來喜歡打圓場的藺旋開口道:「虛驚一場,這倆孩子也真是……」
墨連趕緊接過話頭,「子毅這孩子,真是不知輕重。」說著,他下意識瞧了身旁的洛君離一眼。
洛君離長長舒了口氣,臂彎里拂塵白須應息微動。
陣門打開,兩人手上的靈印均消了去,洛蘅默默退場,墨隱想衝上去抓人,卻被趕來的幾個墨侯家靜司崖的弟子攔拽住,清芷崖的弟子則有幾個嗔視了墨隱一眼,隨後便追去看洛蘅的情況了。
這場小小的亂局很快便停息了,比武仍有條不紊的繼續著。
幾個清芷崖的弟子圍在洛蘅身邊,時而關切問候,時而抱怨墨隱做得太過火……洛蘅卻因心雜意亂,同門的話語幾乎一句都沒聽進去。
「青澤師兄臉色這般不好,可是受傷了?」
「方才師兄怎麼不躲?墨子毅那一劍實在是太險了!」
……
「無妨。」
不論同門詢問了多少,洛蘅始終是這一句。
這時雲濯和衛惜趕了過來。雲濯是個急性子,上來就一把拽過洛蘅手臂,令他不得不正視著自己。
雲濯氣得面紅耳赤,嗔視著洛蘅火的卻是墨隱,「青澤哥你怎麼不打回去!就任著他欺負你?」
衛惜倒沒有雲濯這麼毛躁,但也壓著一頭火氣,問道:「他有沒有傷著你?」
洛蘅心裡就像被千麻萬絮堵著,難受得緊,卻又不知道究竟在難受些什麼……
他實在受不了眾人在耳畔嘈雜了,這回連話都沒答,直接就抽身離開了。
「師兄!」
他頭也沒回。
「青澤哥!」雲濯又冒失地想追上去,卻被衛惜一把抓了回來,「讓他靜一靜吧。」
墨隱胸腔憤起怒伏,這口火氣他無論如何也吞不下去。
靜司崖的同門都在努力規勸著,七嘴八舌的頗有些嘈雜。大家都看得出,迴避對戰是洛蘅不對,可不顧同門之誼下重手的卻是墨隱,所以墨隱絕對是理虧的一方。
可墨隱現在哪管得了這些,他憤憤地撇開同門,兀自尋清靜去了。
和墨隱一樣,洛蘅現在也只想尋處清靜的地方理一理心緒,而現在除了齊生崖以外,其他五崖都挺清靜的,那洛蘅自然會選擇清芷崖。
他縱身一躍,踏著垂瀑激起的浪花水珠,身形似飛花倚風落,三兩下便盈巧落地。
洛蘅悶著頭直往清芷崖最清靜的後山鑽去。他三步並兩步的匆匆而行,無需多久便鑽進了極清靜的後山深處,直到耳畔終於連點落泉聲都沒有了,他才緩緩收住步子。
剛才場上那一系列都令洛蘅此刻無比失落,於是才定住步便無力的倚著一棵樹,垂著眸,幾有哽咽之感。
明知墨隱是那樣的心性卻還以他最討厭的方式去激怒他……
誠然洛蘅現在實在很後悔,可當時他的確打不起來。
洛蘅正反省得痛心疾首,耳畔便又響起一陣草葉被踏響的細碎聲,他抬臉轉眸望去,竟是一身墨青袍的墨隱正陰冷冷的朝他走來。
墨隱在三步外停住,正好背陽,臉沒在樹影陰暗處,「有意思嗎?」
「對不起……」洛蘅站直身子,下意識踱了一步,似乎要接近墨隱,卻被對方搶先了一步。
墨隱一步跨上前,一把攥住洛蘅衣襟便把他狠狠往樹幹上撞過去。
洛蘅後背重重砸在樹上,氣息猛然滯凝,整個人都窒息了那麼一瞬。然而他後背的疼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墨隱狂怒的咆哮便在耳邊響起:「對不起什麼?」
「我……」未等洛蘅將話說完,一記重拳便已砸上腹部。
這一拳雖不蘊靈,卻是墨隱暴怒之下盡全力的一擊,洛蘅毫無迴避結結實實的受下了,頓覺喉口湧上一股腥甘、眼前一蒙黑幕。
「你道歉有什麼用?!」墨隱仍在狂怒,這一次他把洛蘅狠狠一甩,將人砸在另一棵樹上。
洛蘅被他砸了兩次又挨了一拳暴擊,實在覺得骨頭都快散架了,眼神都模糊了一陣。
「對不起就完了嗎?對不起就能洗清一切罪過嗎!」墨隱掌中運氣一股靈力,暴怒著又沖洛蘅狠狠砸去,卻不知是因為火氣太大還是怎麼的,竟砸偏了分毫,斷了洛蘅身旁的一棵樹。
墨隱冷笑,完全是氣極了的抽搐,他又一把拽過洛蘅的衣襟,逼視道:「只因為墮魔就可以肆意傷害無辜嗎?只因為墮魔就可以撇清你滿手的鮮血嗎?」
洛蘅現在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乖乖聽著。
墨隱拎著衣襟的手肘突然一橫,強硬的將拽領子的動作換成了抵喉的威脅,用力之狠,幾乎要抵得洛蘅窒息了。
墨隱怒瞪著那雙此刻略顯渙散渾蒙的異瞳,切齒道:「若非心中有魔又豈會墮魔?若非心存殺念又怎會任手中之劍沾滿鮮血?」他大概是被氣得一時語塞了,雙唇微顫著,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狠狠道:「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殺循溪?」
洛蘅實在覺得他前面的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最後一問卻令他一愣,心弦登時一顫。
「住手!」
洛君離、墨連和漱星瀾三人一道趕來。他們當然是發現洛蘅和墨隱這兩個危險人物退場後都不在場了,因為擔心才來查看的。
結果果然不出所料。
墨連喝住了墨隱,嗔視著逼他放開洛蘅。
墨隱火氣還沒有撒完,無奈叔父在此,只得憤憤撇開洛蘅的衣襟。
洛蘅喉口一松,一口長氣猛吸,嗆咳著,又被揍得有些恍惚,險些一個跟頭栽下去,緊急關頭多虧洛君離扶住了他,這才站穩身體。
墨連瞥了洛君離一眼,火氣更甚,「方才在場上還沒鬧夠?竟還敢私下滋事,胡鬧至極!」
漱星瀾等閒從不發火,此刻皺了眉便是有了怒意,「罔顧同門生死,只憑一時任性便放縱手中之劍,此為執劍之大忌!比武過後便去領戒鞭三十,罰抄《律禮》五十遍,在寒虛洞閉門思過三個月。」
《律禮》是兩冊書店合稱,《律》便是天雲的戒律規則,《禮》則是仙家禮制,兩冊書都是新入門的天雲弟子必背之書。
墨隱抄完《律禮》還要去寒虛洞思過,這罰的在天雲算是重的了,所以洛蘅覺得很有必要向三位長老解釋一下,於是拱手道:「掌門師伯……」然而他只吐了四個字就被漱星瀾抬手止住了後辭。
漱星瀾很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對所有事的前因後果也是了解的。
洛蘅只得作罷。
墨連瞪了墨隱一眼,壓著怒火,肅言道:「回去!」
此間事罷,漱星瀾也沒有過多的言語,於是同墨連一道回去了。
洛君離稍留了片刻。她把過洛蘅腕間的脈門,沉言道:「勿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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