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老者似乎看出了天狼的想法,雙目中精光閃閃,而兩道濃眉也糾結在了一起,沉聲道:「天狼,你現在是錦衣衛,是朝廷命官,犯不著跟朝廷的欽犯攪在一起,現在我們跟陸炳陸總指揮的關係是合作,並不想跟錦衣衛撕破臉,所以這次你暗助叛匪的事情,我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現在把屈彩鳳交出來,或者你離開此地,那這事就到此為止,如何?」
嚴世藩一聽,臉色一變,上前欲說話,而那老者回頭瞪了他一眼,目光如閃電般犀利,嚴世藩似乎頗為忌憚這位師父,給瞪得低下了頭,完全不復平時的囂張與狂妄。
天狼哈哈一笑,神情堅毅如鐵:「我再說一遍,從我離開浙江的那一刻起,我已經不再是錦衣衛,現在,我只是一個和屈姑娘站在一邊,忠於自己本心的人而已,你們要想動屈姑娘,先從我的屍體上過來!」
蒙面老者的眼中精光一閃:「天狼,別一意孤行了,現在的情況很清楚,你這回贏不了,何苦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呢?」
天狼的耳邊不停地傳來巫山派大寨中的爆炸聲和慘叫聲,心痛如刀絞,他的雙眼痛紅,淚光盈盈,怒道:「就算你們不動手,我還要為巫山派死於你們手上的這幾萬生靈討還公道,拿命來!」
天狼的渾身猛地騰起一陣紅氣,眼珠子紅得象要滴出血來,斬龍刀橫於胸前。捲起如雪般的刀花,虎吼一聲,就向著崗下的嚴世藩衝去。
嚴世藩哈哈一笑:「這可是你自己找死!給我上!」他的肥手一揮。身邊的護衛們個個兩眼放光,各執兵刃,沖向前去,而那蒙面老者冷冷地說道:「要活的!」
嚴府的護衛們都是以重金收買的各派高手,甚至錦衣衛中的一些龍組高手,也被高於錦衣衛十倍俸銀的重金所吸引,轉投了嚴府。每個人的武功都在一流高手之上,遠非尋常山寨的綠林可比,天狼只一接手。就能試出這些人的武功極高,而且身經百戰,個個奸滑似鬼,絕不與自己死打硬拼。往往只是相交一兩招之後便卸力而退。由同伴在側面攻擊掩護自己的後撤,只等自己的內力消耗怠盡,再上前攻擊。
天狼心中焦急,幾十招下來,儘管接連打退了數十人,但也只傷到了六七人,而且都是輕傷,那幾人退下後裹傷後還能再戰。而嚴世藩和那蒙面老者則冷冷地站在遠處,抱著臂看著自己與這些護衛們纏鬥。神情輕鬆自若,似乎已經料定自己此戰再難得以倖免。
天狼知道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今天晚上自己連番惡戰,兩儀修羅殺對內力有巨大的消耗,本來自己連用兩次,加上跑了半夜,又有脫力之感,與那蒙面老者一戰,整個人裹在那邪惡冰冷的黑氣之中,邪門的是自己的戰氣與內力竟然被那黑氣吸走了不少,剛才和這些人交手了幾十招後,就感覺頭暈腦漲,氣力不濟,竟然象是有了些中毒脫力的跡象,而內力的運行,也漸漸地凝滯下來。
天狼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從喝過屈彩鳳的血液之後,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之身,可居然仍然著了那老者的道兒,此人的武功之高,那神秘的黑氣之狠厲,實在是匪夷所思,居然可以以氣逼人中毒,也難怪現在兩人如此淡定,在那裡談笑風生,早已經把自己當成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天狼一咬牙,兩眼中紅光一閃,斬龍刀幻出一陣光圈,變天狼刀法為兩儀劍法,剛才還凌厲霸道的刀氣一下子變得綿長悠久,與之正對面的兩名護衛,一人使鋸齒刀,另一人則使一把亮銀長槍,本來使刀那人眼見天狼的雙眼紅光一閃,以為他又要暴發,身形急退,而使槍之人則按常例進行掩護,抖出七朵槍花,分襲天狼的胸前與大腿處的要害,只盼將天狼生生逼退。
可是天狼用上了兩儀劍法的粘字訣,這光圈之奧義就在於可以變內勁的吐為吸,如果功力高過對手,可以將對方的兵刃生生帶過來,當年沐蘭湘在黃山之時,功力不及當時的李滄行,可是也靠了這劍法的奧義而將李滄行制住,時過境遷,天狼現在使的兩儀劍法雖然不如沐蘭湘那樣正宗,但勝在其高絕的武功,給了自己足夠的內力支持,而從小浸淫的武當劍法也讓他的玄門內功有了極深厚的底子,這一下變招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那使槍的漢子只感覺到一陣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向那個光圈裡拉,而自己的身形完全無法穩定住,他見勢大駭,饒是他一流高手,身經百戰,也沒有見過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極剛極猛的刀法變成這樣柔勁十足的劍法,事先沒有半點徵兆,再想撤招後退已經是來不及,情急之下連忙棄了自己的雪花亮銀槍,身形向後暴退。
那使槍高手剛退了不到半步,只覺得手指一亮,再一看,自己的右手三根手指仍然搭在槍桿之上,而右手掌已經是鮮血淋漓,直到這時,痛感才從手掌處傳來,他發出一生恐怖的嚎叫:「我的手,我的手啊。。。」
「啊」字還停留在他的舌尖,他只感覺到一個閃電般的身形從自己的身邊一閃而過,肚腹之處卻是一涼,再低頭一看,卻只看到噴泉一般的血液從自己的腰間噴涌而出,而天狼那蒙面黑巾上殺氣十足的眼睛,則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記憶。
使鋸齒刀的那名高手一下子被自己同伴之死驚呆了,他和這使槍漢子都是原來魔教的堂主級高手,也是同門師兄弟,一起加入的嚴府,關係可稱莫逆,所以二人之間平時作戰也是相互掩護。早已經是心有靈犀,眼看同伴慘死,他雙目盡赤。再也顧不得自保,鋸齒刀幻出漫天的刀花,一下子劈出了四十七刀,虎虎生風,刀刀奪命。
天狼冷冷地看著這使刀漢子瘋虎一樣地撲上,他的身形如風中的柳絮一樣,在這一刀刀的縫隙之中閃動著。既不舉刀格架,也不出刀還擊,只是單純地閃避著攻擊。甚至還故意作出幾下踉蹌的樣子,似乎內力不濟。
一邊的其他護衛們一看此情形,都以為天狼這時候已經快撐不住了,這些嚴府護衛平時出手行動都是以巨額的金錢刺激。開始都知道天狼武功蓋世。誰也不願意第一個上前硬碰硬,而現在一看天狼被那使鋸齒刀的漢子逼得險象環生,全都認定天狼已經支持不住了,再也顧不得在後面觀望,一個個全都燃起了護體的真氣,一窩蜂地上前攻擊起了天狼。
嚴世藩的臉色微微一變:「不好,只怕又是這天狼的詭計。」他正要出聲提醒手下們,卻被蒙面老者一把拉住。只見這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想不到天狼不僅有勇,還如此有謀。世藩,你不想多看看他的本事嗎?」
嚴世藩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傢伙的本事,我自然知道,師父,你對此人如此看重,又是為的什麼?他是不可能加入我們的。」
蒙面老者哈哈一笑:「有時候,不一定要加入我們才是我們的人啊。」
嚴世藩的獨眼中光芒閃閃,若有所思。
正在此時,天狼的眼中本來黯淡的紅光突然暴漲,他剛才一起在收氣退讓,為了做得更逼真,不惜把自己的護體真氣縮到身體半尺以內,就是為了引那些護衛們上來主動攻擊自己,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打倒這些護衛,避免纏鬥,今天才有一線生機。
天狼一聲虎吼,突然神出鬼沒地踢出一腳,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攻出,正中那鋸齒刀漢子的腰間,只聽此人悶哼一聲,身子如同一個巨大的沙袋,被喝得凌空飛起,撞向了左邊,三個正在撲上的高手被這個人肉沙包撞得東倒西歪,滾了一地。
而天狼的丹田處迅速地鼓起了一個巨大的氣囊,沿著手少陰心經和手太陽大腸經飛速地過渡到了左手,他的眼中紅光在褪色,而左手變得血紅一片,右手橫刀於胸前,左手的血狼爪極速地從斬龍刀身划過,如一汪秋水般的斬龍刀一下子變得血紅一片,如同灼熱的烙鐵,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巨大熱力,而那刀槽上的一汪碧血,也閃出一絲詭異的光芒,如同死神在眨眼。
幾十名衝上來的高手一下子感覺到了這可怕的殺氣,紛紛暗叫不好,哪還顧得上上前圍攻天狼,紛紛使出生平絕學,或躍或退,實在逃不了,沖在最前的則暴出最大的真氣,作出了最完美的防禦招數,就準備硬頂這一暴氣突擊。
天狼一聲長嘯,聲音如蒼狼夜吼,這一刀是凝聚了他現在幾乎所有功力的搏命一刀,能不能殺開一條血路,全賴此刀!
斬龍刀迅速地暴漲到了五尺,而天狼的左手在注入了全部內力之後,也握到了刀柄之上,那塊刀柄的萬年寒玉透著刺骨的陰寒之氣,讓天狼狂野的殺心和發熱的頭腦保持住了最後的冷靜,而他輕輕揮出一刀,然後雙臂一震,連暴三刀,一刀快似一刀,先後四道刀氣向著前方的人群衝去,正是天狼刀法的兇猛殺招:天狼嘯月斬!
第一道刀浪如同巨濤的前奏,很快就被後面三道一浪強過一浪的怒濤所掩蓋,而這三道刀氣先慢後快,最後居然在撞上敵群之前恰到好處地合成到了一起,變成了一道摧毀天地間一切的可怕刀浪,向著這批護衛襲來。
擋在最前面,以兵器插地,或者是強行雙手駐刀劍,暴氣自御的十幾個高手,就如同洪峰面前的小樹一樣,被無情地捲起,在空中便化為骨渣肉泥,連具全屍也沒有,直接給這可怕的三疊刀氣捲成了碎肉,而紅色的刀浪去勢不減,繼續奔著其他急退的人追去。
悶哼與慘叫之聲不絕於耳,跑得稍慢的高手們紛紛被刀浪追上,或斷臂。或殘腿,要麼就是乾脆給這刀刃風暴直接擊得四分五裂,肚破腸流。三十步內。寸草不深,而刀浪所經過的地面,如同被紅夷大炮轟過似的,炸出一個個的深坑。
嚴世藩和那蒙面老者的臉色也微微一變,雙雙身形向後暴退,直到二十丈外才如兩隻黑色大鳥般停了下來,而在他們的眼前。上百名護衛正拼了命地施展著輕功,從各個方向逃避著這可怕的刀氣。
一陣灼熱的烈風吹拂著嚴世藩和那蒙面高手的臉上黑巾,兩人不約而同地伸出雙掌。黑氣從四隻瑩白如玉的掌心之中噴出,終於在離二人身前三丈左右的距離,把已經減弱到原來一半左右的那紅色刀浪給遏制住了。
得此兩大絕頂高手的出手相抗,那些嚴府護衛們也紛紛回身相御。輕功再高。兩條腿再快,也不可能超過這飛奔的刀浪。隨著這些高手們紛紛全力擊出,只聽「噼哩啪啦」的暴氣之聲不絕於耳,各色的內力氣功波與洶湧而至的紅色刀浪相擊,不停地震起漫天的沙塵,整個崗上,一片煙霧瀰漫。
蒙面老者的臉色微微一變:「不好,只怕上了天狼的當了。」他的身形一動。直接就穿過了還沒有完全消散的紅色刀浪,進入了那煙塵四起。爆炸聲此起彼伏的殺場之中,嚴世藩重重地一跺腳,周身騰起一陣黑氣,也緊隨而入。
塵埃仍未落定,而滿地的屍體東一塊西一片的,血液早已經在空中被蒸發,空氣中除了強烈的炸坑火藥味以外,還有著刺鼻的血腥氣,那些小血滴被這夜裡的山風吹拂,灑在蒙面老者的露在外面的臉上,弄得他那兩道濃眉都掛滿了血滴。
殘缺不全的屍塊和臟腑到處都是,這裡已成一片修羅場,而蒙面老者根本顧不得這些,甚至沒有功夫擦拭臉上的血珠,直接奔到了崖邊,那幾條青藤還在微微地晃動著,而夜色中,崖下遠處的密林里被吹得一片枝搖葉顫,看著象是有人穿林而過。
蒙面老者恨恨一跺腳:「上了這小子的當了,他拼命是假,其實是想突圍,我們快追,今天絕不能放走了屈彩鳳!」
嚴世藩回頭對著身後一臉灰頭土臉的護衛們吼道:「都愣著做什麼!留三個受傷的人在這裡收屍,其他人全都給我追,那小子氣力已經不足了,再也發不了大招,誰捉到了,賞銀五萬兩!」
嚴世藩最後的一句話讓所有人護衛兩眼放光,本來見識到了剛才天狼的那一招驚天動地,屠鬼滅神的天狼嘯月斬,這些人都有些膽寒了,對面的天狼不僅武功高絕,更是出手狠辣,嚇得這些本也算一流高手,刀頭無數次舔血的傢伙都心生怯意,可是嚴世藩的五萬兩銀子卻讓這些人一下子又成了勇夫,也不等嚴世藩的話音落下,紛紛搶著施展輕身功夫,順著那藤條攀下。
嚴世藩和蒙面老者對視一眼,也不走藤條,雙雙直接跳下高崖,以他們高絕的功力,只需要在崖身上幾次蜻蜓點水,稍一借力,便可以安然落地,只消片刻功夫,兩人的身影就如兩隻黑色的大蝙蝠一樣落到了崖底,然後如流星閃電般地向著那片密林追去,在他們的身後,幾十條矯健的身影也緊緊地跟隨著。
崖頂只留下了三個腿腳受了重傷,無法施輕功奔跑的護衛,三個人眼巴巴地看著同伴們爭先恐後地去收那五萬兩銀子了,而自己卻只能在這裡望眼欲穿。
一個頭上包著黑巾,出身無相寺的和尚拿著禪杖撐起了自己的身子,恨恨地向著邊上的一具屍體踢了一腳,把這具只剩下軀幹,腦袋和右腿不翼而飛的殘屍踢得在地上滾出了一條血溝:「奶奶的,咱們怎麼就這麼倒霉,還要在這裡給這些死人頭收屍,真他娘的晦氣。」
另一個滿臉兇悍的黑臉漢子,腿上給劃了兩道口子,這會兒正在撕自己的衣服裹傷,聽到這話後,恨恨地說道:「可不是,大和尚,誰叫你沖那麼前,害得我也跟你後面倒霉。」
那和尚一下子火上來了:「娘的,那時候哪個不是在沖?你難道沒有沖?前面的幾個傢伙直接給分了屍,咱這都算運氣了。」
最先和天狼打鬥,使鋸齒刀的魔教高手葉孟天在剛才伏身於地,又拉了兩個給他砸倒的傢伙當肉盾,加上滾到的地方正好是個小坑,居然神奇地躲過了一劫,不過也是所有人中間傷得最重的,幾乎起不來身子,他煩躁地吼道:「吵他娘的蛋吵啊,小閣老說了,把兄弟們收屍埋了,一會兒抓了那對狗男女,咱們肯定是有賞的,畢竟咱是真刀真槍上去干,比縮在那後面的人更能得賞。」
話音未落,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透著無盡的殺意:「不用了,我會讓你們儘快跟你們的兄弟們團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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