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秦御史慘遭間隔不足二十四小時第二輪毆打的時候,王躍也得到了劉錡帶來的密報……
「撤我的職?」
王躍愕然說道。
此時他倆已經在上次沒進的保康門瓦子那處酒樓。
二樓的雅間別無旁人。
「不是撤職,理論上是升官,解除你的常勝軍統制一職,然後從河北禁軍調入東京禁軍,升任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原本的洮州防禦使升恩州觀察使。」
劉錡說道。
這是高俅派人通知他的。
今天早晨鄭居中以樞密院向大畫家提出的建議,蔡攸和梁師成一致支持,王黼雖然沒說支持,但也沒說不支持,所以基本上定了,剩下也就是大畫家發聖旨走程序。至於王躍昨天搞的那些事情,譚稹已經跑去向大畫家告狀,但緊接著大畫家接到了登聞鼓院送去的秦檜自白書,再加上那些士兵的上書,所以不但沒有懲罰王躍反而責怪譚稹多事……
當然,他應該是在演戲。
給王躍升官才是真正的目的,而升官才是真正的懲罰。
「你昨日終究鬧的有些過火,就算官家要依靠你求仙藥,但也不會喜歡這樣的事情。」
劉錡緩緩說道。
「沒有昨日的事情,這一步也是必然的。」
王躍若無其事地端著酒杯說道。
這就是第二步了。
第一步把他調離常勝軍,第二步解除他的常勝軍統制,只不過他昨天的惡行,刺激著文官們把這一步提前了而已,也正好給了他們慫恿大畫家這樣做的理由。
驕兵悍將嘛!
大畫家一樣很不喜歡。
「為今之計只能暫且忍耐,然後再求太師出面。
太師必然反對,官家終究還是得哄著你,若太師始終堅持那官家也得慎重,再加上之前你的求仙藥計劃和燕山路防禦計劃,估計還是會放你回去。
咱們在朝廷不能由著性子蠻幹,你要明白,朝廷裡面也分各個派系,太師與王黼一黨,蔡攸與梁師成一黨,鄭居中和那些清流又是一黨,甚至已經罷相的蔡相同樣也有自己都一黨。同樣內官裡面也一樣分多個派系,梁師成和譚稹一夥,太師那裡一夥,楊戩死後接替他的李彥又是一夥,皇后那裡還有黃經臣這又是一夥。
咱們不需要蠻幹,利用他們這些派系的不同,一樣能達到目的。」
劉錡說道。
「然後呢?」
王躍笑著說道。
「然後還能怎樣,咱們能實現目的就行了。」
劉錡說道。
「然後咱們就在這個泥潭裡一步步沉淪下去,用不了多久,咱們也就逐漸被這個糜爛的官場馴服,最後變成這個糜爛的朝廷的一份子,和那些咱們鄙視的人一個樣子。曾經的豪情壯志消磨於勾心鬥角,曾經的正氣在污濁中被染黑,幾十年後你回首往事就會發現,自己早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熱血男兒。
馬做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髮生!
那時候你能做的,也只有在垂暮之年想著年輕時候的風采,然後無可奈何地嘆一句,可憐白髮生。
我不會做這種蠢事的,我讓別人畏懼的,就是我不會按照他們設想的做,我不會走他們設計的路,然後自己走到牢籠中。
那麼我會繼續做我自己,以我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這幾天別來找我了。
最好直接離開開封,接下來的幾天說不定這開封會有些混亂,話說這些傢伙真是太天真了,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實力?還是他們覺得我是個好孩子,會乖乖按照他們劃出的路子走?」
王躍說道。
說完他很乾脆地起身,直接離開了這座酒樓。
後面劉錡長嘆一聲。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髮生!」
他黯然地自語著。
或許原本歷史上很多年以後,白髮蒼蒼的他帶領著一幫重新糜爛的將領,面對完顏亮的大軍,因為豬隊友的一次次逃跑而一敗再敗時候,回想著穎昌時候的勝利,也是這樣無奈嘆息的。
大宋朝打仗的確不行,但養廢名將的本事堪稱一流啊!
當然,養不廢的就弄死。
王躍沒有再管他,這個人還是很夠朋友的,接下來他要搞的事情有點大,劉錡終究還是好人家的,這個就沒必要把他牽扯進來。
讓他繼續做良家子吧!
出了酒樓後王躍直奔軍營,剛到上土橋就遇上了高傑。
「將軍,朝廷派人發了一萬貫犒軍賞錢,去的是個內官叫梁方平。」
高傑說道。
「收了嗎?」
王躍說道。
「末將未得將軍命令,沒敢接,他至今還在那裡等著,還拉著末將和幾個兄弟說什麼他也是帶兵打仗的,就欣賞能打的猛將,看我們就喜歡,非要跟末將幾個拜把子。」
高傑一臉無語地說道。
「接,送錢上門的為何不接,按照老規矩,一半留公,一半分,告訴兄弟們,過些日子還有更多,咱們接下來得在這裡干一筆大買賣!」
王躍說道。
「呃,此地倒是最適宜大買賣。」
高傑笑得很燦爛地說道。
然而王躍的目光卻轉向了下面的汴河,一艘逆流而來的內河船上,一個熟悉的倩影正站在船頭,這時候天上已經開始下起雨來,濛濛細雨中一頂油紙傘下,一雙熟悉的目光靜靜看著他。
王躍揮手示意高傑離開。
後者看了看他目光所向,趕緊調轉馬頭離開,這時候還是不能打擾將軍調戲婦女的。
王躍繼續和那目光對視著。
緊接著他縱身躍起,正好落在通過橋下的船上,在船身的晃動中,對面身影穩穩地站著,王躍很惡意地上前一步,幾乎和她胸口頂在一起。然而對方卻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距離太近而慌亂,甚至也沒後退,任由他以這種很無禮的距離站在對面。
然後兩人就那麼相距咫尺地繼續對視著……
「你們的膽子真大!」
王躍由衷地說道。
「奴家只是一個守法商人,這開封府就算是天子腳下,也還不至于禁止商旅,既然如此,奴家又何來膽大膽小?難道我大宋已經盜匪橫行,天下大亂,像奴家這種商人連出門都是九死一生了?」
和方七佛一起的那少女淡然說道。
「女人經商?」
王躍一臉誇張地說道。
「家裡父母兄弟都死了,就剩下我孤零零一個女人,沒人養活也就只好自己謀生了,閣下難道不知道我大宋朝還有女戶?」
那少女說道。
「女戶都是寡婦吧?」
王躍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那張俏臉。
「奴家剛過門,還沒來得及洞房的男人也死了,故此也算寡婦,閣下可是想看看奴家的憑由?」
那少女冷冷說道。
「呃,居然這麼慘?那他們都是怎麼死的?」
王躍說道。
「被虎狼吃了,屍骨無存!」
少女面如寒霜般說道。
王躍無言以對……
「你們,你們那裡虎狼真多!」
他最終頗為尷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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