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再興和周圍那些士兵們一片沉默。
這些其實他們也都明白。
這些年裡既要維持西北戰事,又要修艮岳,養活日益龐大的官僚,還得搞他的藝術人生,財政緊張的大畫家一直就在不斷加重對民間財富的搜刮,括田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無論蔡京的鹽茶改革,還是紙幣的大肆發行,尤其是原本只剩下四川使用的鐵錢,現在幾乎除了京城其他絕大多數地方都開始使用,這些最終其實都是讓民間財富不斷流入京城……
以天下養一城。
甚至就連地方士紳都哀嘆自今一錢之上皆入京城。
他們都受不了啊!
那更何況是底層的老百姓?
大宋朝說到底還是士紳們控制著地方,他們肯定要把朝廷的搜刮轉嫁到最底層老百姓身上,他們是肯定不會讓自己受損失的,最終結果是老百姓一天比一天艱難,大宋朝的確有清明上河圖的繁華,但也別忘了同時還有方臘造反,宋江造反,席捲河北山東的宣和北方大暴動。
從河北到江南,整個大宋朝核心區無處不在的造反。
這才是真實的大宋。
也是這些最底層出身的士兵們身處的大宋朝。
但這個大宋的另一邊是艮岳。
那艮岳的美景站在城內的酒樓上甚至都能看到啊!
這些士兵們有沒有人曾經站在城內某個酒樓上,眺望這片人間仙境呢?
過去或許沒有,但現在楊再興這幫天天眺望。
「唉!」
他長嘆一聲。
然後他立刻就對李彥索然無味了。
「說到底還是你為求富貴,自己甘願做這種事情。
再說你搜刮的民脂民膏真的全給了官家嗎?恐怕朝中那些奸臣,你自己,你手下貪官污吏人人有份吧?
難道你以為我們沒見過城裡那些奸臣家堆積的金銀嗎?
你們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官家要錢,你們這些貪官污吏也要錢,甚至你們比官家要的更多,官家的確用民脂民膏修了艮岳,但蔡京一樣用民脂民膏修了他的六鶴堂,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貪官污吏同樣用民脂民膏修了一座座府邸,堆積起他們的金山銀山。
殘害百姓的罪行,你們這些人全都有份。
禁軍兄弟們!」
王躍的吼聲響起。
那些士兵紛紛抬起頭看著他。
這裡面不僅僅是他部下,還有那些投降的,整個正在沉寂的戰場上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緊接著王躍上了犀牛,然後站在犀牛背上。
「禁軍兄弟們,我不管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之前是不是與我為敵,又是不是還想逃跑的,此刻我都把你們當兄弟。
你們也都靜下來聽我說幾句真心話。
我們不是造反。
我們要造反就不會拖到今天,連朱雀門都已經被我們拿下,但我們依然沒向內城進攻,若我們真是造反此刻早就進宮了,我們只要朝廷誅蔡京,蔡攸,梁師成,王黼,李彥,朱勔這六賊,這六賊的罪行想來不用我說,那麼我想問你們一句,他們是不是該死?」
王躍喊道。
「該死!」
「千刀萬剮!」
……
士兵們一片吼聲。
李彥蜷縮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繼續蜷縮的更小了。
「對,他們都該死,我們已經逼著官家斬了梁師成,如今李彥也已經在我們手中,剩下還有四個奸賊,你們願不願意跟著我們一起,再去把這四個奸賊誅殺?」
王躍吼道。
「願意!」
「願意!」
……
又是一片激動的吼聲。
「很好,可是你們想過,誅殺這些奸臣以後如何?官家總是要修園子養後宮佳麗的,就像李彥說的,官家總是要錢的,殺了這些奸臣,過些日子他還會再找些人做,咱們殺了這一茬奸臣,很快他還會讓第二茬奸臣來搜刮民脂民膏,自古至今那奸臣可曾殺絕過?
沒有!
別說咱們大宋朝了,往上數幾千年這奸臣就沒絕過。
那咱們怎麼辦?」
王躍繼續煽動這些單純的士兵們。
「接著殺,出一茬奸臣咱們就殺一茬,殺到沒人敢做奸臣,殺到官家不敢再要錢!」
楊再興吼道。
「對,出一茬殺一茬!」
「殺光奸臣!」
……
士兵們群情激憤地吼叫著。
「對,殺光奸臣!」
王躍吼道。
跟這些士兵們當然不能討論更加深刻的問題。
現在告訴他們咱們造反吧,恐怕立刻就跑了一半,他們都是禁軍,殺奸臣那毫無心理負擔,造反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再跟他們討論更深刻的,比如建立一套新制度,這個就完全莫名其妙了。
這種時候談的越深刻越沒用,就是殺奸臣,殺光奸臣!
這才是喜聞樂見的。
越簡單越好!
但當殺完奸臣後,那就該引著他們想後果了。
畢竟他們殺了奸臣搶了那些豪門顯貴,以後就得面對朝廷的懲罰了,這種時候為了保命,他們就很容易接收更激進的想法,奪了鳥位這種事情也可以考慮了。
亂臣賊子嘛!
都是這樣一步步開始的。
「那咱們就先從這個奸臣開始,把他拎起來,本將軍親自行刑!」
王躍吼道。
楊再興和另一名士兵,立刻將地上的李彥拎起來,後者已經放棄了求饒,面如死灰地被他們按著跪下,而且是朝著玉津園,這時候玉津園的外牆上已經滿是那些李彥新招募的烏合之眾,他們一樣也都深受其害,之前李彥就是在南邊主持括田,然後出了事就地招募新兵。
這些大多數都是被他害的可以說流離失所的貧民。
王躍走到李彥身旁,然後按著他腦袋,右手向半空中一舉,那寶斧憑空出現……
「神仙!」
「看見了嗎?咱們將軍是神仙!」
……
周圍一片驚嘆。
當然,是那些投降的禁軍。
而那些常勝軍騎兵,則一個個充滿驕傲地向他們介紹,尤其是楊大將軍的種種神跡。
王躍帶著一絲矜持在半空中晃了一下斧頭……
「李彥,你可知罪?」
他喝道。
「奴婢知罪!」
李彥黯然說道。
他又不傻,老老實實還能得個痛快了斷,否則還不知道得怎樣,萬一激怒這逆賊,真讓這些士兵把自己千刀萬剮就傻眼了,反正已經是難逃一死,就乾脆老老實實認命吧!
「今日楊某就代天下萬民,斬了你這個奸臣!」
王躍喝道。
緊接著他手中斧頭化作一道紅光。
下一刻那寶斧幾乎無聲的在李彥脖子上划過,然後一顆人頭墜落,就在同時鮮血如噴泉般射出,緊接著無頭死屍倒在一旁,王躍拎著李彥的人頭高高舉起。
四周一片沸騰般的歡呼。
甚至就連玉津園的牆上都傳來歡呼聲。
「把這奸賊首級挑著!」
王躍把人頭扔給楊再興。
後者立刻接過,然後直接用自己的錐槍挑著,他那錐槍造型另類,應該叫單鉤槍,錐形槍頭在後半截突然向外加寬,然後再收出倆銳角,回到槍頭尾部,最終形成一對展開的後掠翼……
其實就是倆倒鉤。
至於為什麼叫單鉤槍就不知道了。
雙鉤槍同樣也有,就是王躍最初遇上童貫時候,兩個乾兒子之一使用的那種,槍頭下面像狗牙一樣,有好幾個小鉤刃的。
「走,我帶你們繼續去砍死那些奸臣!」
王躍吼道。
說完他回到犀牛上。
後面高傑等人迅速重新列陣,很快騎兵旅完成集結,王躍催動了他的犀牛,左邊高傑右邊挑著李彥人頭的楊再興,龐大的陣型迅速轉向西,在玉津園與城牆之間結陣向前。後面那些完全被無視的禁軍們,很快就有人撿起被拋棄的武器,穿上撿起的鎧甲自動集結,跟隨在騎兵後面,甚至玉津園裡都有人跑出來。雖然跟著一起還不敢,但對於這些烏合之眾們來說跟著看熱鬧也不錯,反正李彥死了也沒人管他們。
至於那些將領……
他們早跑了,知應天府徐處仁這時候還在青城,這些將領當然趁著王躍殺李彥的機會,趕緊跑到那裡研究下一步對策。
其實也沒什麼對策。
徐處仁又能怎樣?
無非就是儘量守住青城,然後再從南邊調動軍隊。
當然,這個過程會很漫長,畢竟就近能調動的軍隊已經都在這裡了,再調只能從江淮,那些估計這場戰爭結束前是不會到的,總之他們這個南路勤王軍,基本上已經結束他們的勤王之戰。
事實上這時候徐處仁估計已經在為王躍西進而歡呼了。
他暫時不用跑路了。
總之騎著犀牛的王躍,就這樣帶著他的大軍,浩浩蕩蕩開始西征……
呃,西征瓊林苑。
王躍要在這一天時間裡,一舉掃蕩開封周圍勤王軍。
九萬烏合之眾而已!
一千五百騎兵足夠了,正好繞著開封城轉一圈,一個個拍死,估計除了劉光國那裡有點戰鬥力,其他也就是一巴掌,而劉光國是肯定不會跟他拼命的……
他弟弟還在繁塔上圈著呢!
下一個是范致虛。
靖康時候左大師右童子,二十萬大軍出武關,結果因為自己太蠢,在千秋鎮葬送最後一批勤王西軍的范大總管,這時候正帶著以一萬河東禁軍為核心的三萬大軍駐紮金明池和瓊林苑。
不過他已經率領主力南下增援李彥。
河東禁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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