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彥林白皙的臉龐,溫和的陽光照在高高的馬尾上,折射出一股透人心脾的馨香。天亮了,葉千用肩膀給彥林當作枕頭,讓她枕了半夜。
大巴沒有離開,司機並不是不負責任的小人,一直等到葉千抱著彥林回到車上,司機才開著車朝著既定的目的地林源縣再次出發。
彥林慢慢醒來,先看了一眼葉千,然後就臉色緋紅的別過頭去,長長的睫毛上下開闔,但是又不敢直視身邊的這個男孩,只好將視線投向遠處出現的小城。
「你醒了?吃點東西吧。」葉千從書包裡面掏出一塊麵包。
「謝謝。」彥林說著接過,然後撕開包裝就開始吃。葉千從包里再掏出一瓶礦泉水,擰開。
彥林接過水喝了一口,然後看著葉千的眼睛說道:「我昨晚怎麼了?」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我信。」
「你昨晚被小鬼拖走了。」
「那我要是說不信呢?」
「那你就是被野外的不知名植物放出的花粉迷暈了。」
「好吧。」彥林說著便不再言語。
葉千閉上了眼睛,回想起昨晚的經過。
小鬼隱入黑暗,他將朴硝灑向高處,一陣清風吹來,將所有的朴硝都吹高,然後周圍就傳來了小鬼的慘叫。
朴硝,寒涼者,具有殺蟲驅邪之功效。
周圍的空氣伴隨這清風拂過,不時傳來嘶嘶聲,如同躲在暗處的毒蛇正在陰暗的吐著芯子。
葉千掏出打火機,慢慢的將火焰湊到地上的銅鑰匙上,大約有一分鐘左右。他將燒燙了的銅鑰匙立馬從泥土中拔起,按在掌心,然後一掌就打在那棵碗口粗細的小樹上。
一聲悽厲的慘叫從樹上傳來,然後嬰兒的哭聲變作慘叫。
一層灰霧飄散,在黑夜中難以看清。但是那塊不算高大的石頭後面,彥林的身影出現,但是此時的她臉色蒼白無血,額頭的劉海捲曲,甚至還有淡淡的腥臭。
葉千抓起她的右臂,三指搭脈,寸關尺雖然力量不大,但是還算正常。一把抱起,然後朝著來時的路返回。
經過那棵小樹,一張長著兔唇小孩的臉出現,朝著他露出怨毒神色。
「滾。」葉千怒吼一聲,鬼臉隱入樹幹消失不見。
回到車旁,葉千從書包裡面拿出礦泉水,還有硫磺,輕輕的揉搓著彥林的劉海,將那些難聞的味道驅散。
「她怎麼了?」司機大叔關切的問道。
「哦,沒事,就是暈車。可以出發了嗎?」
「可以可以,就等你倆回來了。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拿著手電筒到山上尋你們了。」
葉千的嘴角露出一個陽光的微笑,目光隨意的瞟著自己的右手。
手背上,一塊巨大的紫色胎記形成陰魚圖案。半圓弧的黑影中間留出一片橢圓形的空洞,這是令膠縣葉家葉家祖傳的胎記,葉家每一代人都有人當醫生,這一代更是出了葉千這個考入醫學院的高材生。
葉家,除了為活人看病,還有就是驅邪。當然,有的時候,病就是一種邪。
終於到了林源縣,這座縣城怎麼看都夠不上是一個縣的經濟政治中心。一條公路貫穿,只夠兩輛車堪堪擦肩而過,周圍還有各類小攤占據,空間已經狹小得同海綿上的空洞。
倆人一出車站就看到有人舉著牌子前來接待。
學校早就跟林源縣同林村的村官聯繫好了,只要兩人到了這裡,除了車站就可以直接由村裡的麵包車來接送。
這是一個穿著藍格子短袖的中年男人,手上舉著一個白色牌子,上面寫著彥林和葉千的名字。
葉千拖著行李箱,彥林從他後面背著粉色書包直接越過,然後就跟前面的漢子握上手了。
「你好,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就是彥林,後面這個是我的學弟葉千。」彥林說道。
「兩位好,我是同林村村主任,叫我馬叔就好。」
馬叔從葉千手裡將行李箱搶過,然後就在前面帶著兩人輾轉過幾條小巷。到了一棟破舊的小樓後面,看著大白天都陰氣森森的小巷,彥林拉了一下葉千的衣角。
葉千看著在前面只顧著走路的馬叔,看著彥林的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出了黑巷,一條被馬牙石鋪墊的公路出現。路面上儘是坑坑窪窪的石頭,周圍都是荒蕪的荊棘,荊棘叢裡面冒出陣陣惡臭。這個縣城的居民素質低到這地步,將人煙稀少的路邊就當作垃圾場。
一輛灰色的麵包車停在路邊,一個小伙子蹲在車旁抽著煙。
「到了。紅雲,過來幫忙。」馬叔喊了一聲。
那個抽菸的小伙子回過頭來,額頭上一條巨大的刀疤同蜈蚣一樣猙獰的趴著。
把手裡的菸頭彈飛,他從馬叔手裡拿過行李箱,丟進麵包車上,然後打開車門就將車打著火。
「上車。」
彥林看著這個**青年,站在車門前躊躇不定。
「學姐,上車吧。」葉千坐在車上,然後朝著彥林伸出右手。
彥林白了一眼他,不顧那僵在空中的手,一步跨上車,將車門砰的關上。
車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下起伏,好像一隻草叢中幽暗的蛤蟆,一高一低。
彥林昨晚吃進去的麵包都快被顛出來,臉色蒼白的強忍著。葉千也不好受,臉上的汗珠子都把劉海黏住了。
「你們倆是第一次到這些山溝溝里來,這山里就是路不同,這路不同,所以就窮。這古話說的,要致富先修路,是一點錯都挑不出來的。」馬叔看著兩人的窘迫樣子解釋道。
「馬叔,我們沒事。只是這長時間的坐車,胃受不了,有點噁心。」葉千回復道。他剛說完,旁邊的彥林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葉千連忙從書包裡面掏出紙來給她擦褲子,幸好都是水,除了味道稍微難聞一點也不算髒。
「坐好了。」前面開車的紅雲說了一聲,然後方向急轉,彥林本來就靠著車門,現在更是像一隻沙袋一樣被甩了貼在玻璃上。
葉千伸出一隻手,一邊拉著彥林,一邊拽著座椅。
「葉千,你說咱們不會翻車吧?」彥林低聲問道。
「翻車,翻什麼車?你最好閉嘴。」紅暈回頭瞪了一眼彥林,瞪大的眼睛加上那條從額頭劃到嘴角的傷疤,簡直如同惡鬼。
「紅雲,別嚇著人家小姑娘。」馬叔把聲音提高。「別怕,這紅雲啊,就這樣。嘴上不饒人,但是心底可善良了。你看著他臉上的刀疤嚇人,其實是當年到省城混社會給砍的,後來回到村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學開車,會種地,勤勞致富。」
「馬叔,你別說了。當年一起跟我出去混的兄弟,回來的可都留下了終生的印記,甚至還有已經在土裡埋著的。要不是這樣,或許現在我還在嚮往著大都市和古惑仔。」紅雲說。
「唉。你們這一代人,也卻是不讓人省心。」馬叔嘆了一口氣,然後就車內就靜默了,只有車外的風聲不停。
彥林哇的一聲,又吐了。不過這次吐出來的帶著血絲,噁心的味道朝著周圍散發著。
「紅雲,前面找個寬敞地停一下,這個小姑娘可能昨晚沒睡好,暈車厲害。」馬叔吩咐道。
車停了,路邊就是一條小河,一大步就能跳過的寬度。
葉千扶著彥林走到河邊。彥林洗了手,然後將涼水用手捧起,漱了口,吐出來的水還是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我看這不是簡單的暈車吧,你們是不是招惹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一個聲音從背後突然傳來,彥林差點嚇了掉進河裡。
紅雲那張恐怖的面孔倒影在水裡,隨著波紋褶皺,變得更加陰森。「這斬草要除根,不然禍事便會不斷。」
「這話什麼意思?」葉千看著這個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青年問道。
「什麼意思應該由我問你們,你們可不要把不乾淨的東西帶回我們村里。村里已經經不起任何禍事了。」紅雲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麵包車,車裡馬叔的眼睛顯得陰暗冷漠。
葉千拉起彥林的手腕,三指併攏,分別按住寸關尺三脈。脈搏緊湊有力,張弛有度。
「沒事啊。學姐,你感覺怎麼樣?」他關切的問道。
「沒事,就是噁心。不過好像舌頭破了,舌下一直在冒血。」彥林一邊朝水裡吐著血水,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
「你張嘴,我看看。把舌頭揚起來。」
葉千看到一張扭曲的臉釘在她的舌下,烏黑的臉龐上露出怨毒的神色。這張臉完全是由靜脈裡面溢出的黑血組成,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的痛。
他裝作若無其事。「沒事學姐,就是舌頭破了,你忍忍,到了村里我給你施針,應該沒什麼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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